……
听到这,顾九抿了抿唇。
果然啊,他早就发现了吕侍郎是假死,所以才趁此机会把杀人罪名嫁祸给高钟明。
赵熙叹息道:“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就应该不需要朕多说了,顾娘子应该已经知道了。”
顾九问:“那高钟明死后,汴京城所流传的身世,也是他自己故意做的?”
“没错,”赵熙道,“因为吕侍郎把蓬莱书院下面的祭台和骨瓷告诉了皇叔,所以我们本来是想借此假装不和,而后好有理由让皇叔任蓬莱山长,并趁机赶在蓬莱书院开学之际,处理好那边的事情。没曾想玄清设计引你去了蓬莱——”
赵熙怕顾九多想,又补充道:“这不怪你,即使你当时没去,玄清也会以别的方式把你弄到蓬莱。因为她那时已经发现了吕侍郎没死,而皇叔也并不是真心想与她合作。”
“不过玄清这个人本就疑心太重,若皇叔真表现得真情实意,她也压根不会相信一丝一毫。”
听旁人说起她这个亲生母亲,顾九心中除了陌生便是憎恶,根本毫无温情可言。她问:“既然已经知道了蓬莱书院的秘密,为什么不直接派兵前往?而是非要等到蓬莱书院开学之际再行动?”
赵熙苦笑一声:“朕当时也是这样问皇叔的,他说是因为黑.火.药。”
当时他们只知道蓬莱书院下面修有祭台,并藏有骨瓷,但却并不清楚那批黑.火.药具体在哪儿。
若是硬来的话,蓬莱岛上的百姓怎么办?而且,以玄清的疯狂,即便是被发现了,她也只会揽下所有罪行,保住高家,以此继续祸害朝纲。倒不如佯装不知道玄清的意图,借此机会,反过来把高家和玄清一起除了。
如此既解决了朝廷的心腹大患,也保住了蓬莱岛上的百姓和耗时多年修建的书院——那可是大宋寒门子弟期许已久的地方,若是没了,他们还需再等个七八年。
而在听完沈时砚的计划后,赵熙沉默良久,他艰难开口:“皇叔,若真是引爆那船,你怎么办?”
沈时砚捻搓着指腹,淡淡一笑:“如此大的罪名,只有死人担着,民愤才能很快地平息。毕竟,谁也不会和一个已经在这世上消失的人过分计较。”
后面,赵熙忘了自己有没有去劝,好像劝了,好像又没劝。总之,在沈时砚说完大致计划后,此次谈话便也结束了。
赵熙道:“因为顾虑到玄清可能会留有后手,以此来拖你和楚家下水,所以皇叔才决定用蓬莱瘟疫的事情激怒高方清,让他对玄清的身份做文章。”
即使高方清不揭露此事,玉清宫的人也会自爆。两者相比较,把这个把柄交给前者是最好解决问题的办法。
顾九听明白了,她无声笑了笑:“任由高方清爆出这件事,再当着群臣的面一边用从王府搜来的‘证据’驳斥他的话,一边抖出灵州战败的真相,这样就会让群臣误以为是高方清狗急跳墙,故意捏造事实,想拉旁人下水。”
而只要在这时候敲定真凶就是沈时砚,即使他日还有玄清的人想借此身世来煽动百姓迁怒楚家和她,也不可能了。
因为就算有人去怀疑,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这可是在满朝文武百官和天子的眼皮子底下所审判出的“事实”,且有理有据。
有时候人们所期许的真相,只是一种合理的结果。
顾九行礼:“民女没有什么想问的了,若官家没有旁的事情,民女便退下了。”
赵熙急忙出声拦住她:“顾娘子——”
顾九停住原地,看他。
赵熙莫名有些紧张,他起身,轻咳一声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朕想为你和皇叔赐婚。”
顾九唇瓣动了动:“这是他说的?”
赵熙如实:“不是。”
顾九又问:“那他是还活着?”
赵熙略感尴尬:“这……朕也不知道。”
“那官家这赐的是哪门子婚?”顾九嗤笑一声,“想让民女原地守着一个不知生死的人?这不可能。”
赵熙脸色有些难看。
他对顾九如此和颜悦色,是因为他知道这是沈时砚放在心尖上的人。若是换作常人敢这样跟他说话,早就被他命人拖下去杖刑了。
然而顾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接着道:“官家是这大宋的天子,是九五至尊,这世上有很多人甘愿为您赴死,唯您马首是瞻,可他们当中,没有我。”
这句话说的极其意味深长。
赵熙背脊一僵,明白此言何意。
他抿唇:“你是在怪朕,还是在怪皇叔?”
顾九道:“我没有理由去怪你们任何人,无论是官家还是他,所做的事情都是以大局为重,没有任何错处可言。”
言罢,她转身离开。
行至殿门前,又微微一停。
顾九抑住眼眶的酸涩,轻声道:“他死了也好,没死也罢,我只等他三年。三年一过,他若没来找我,那从此山水一程,再不相逢。”
……
顾九出了皇宫,一眼便瞧见楚安正站在风雪间,撑着伞等她。
楚安跑过去,将提前准备好的暖手炉塞到她手里,也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抱了抱她,然后把人送入马车。
车厢内还有一个人。
待顾九坐稳,流衡才把手中的木匣交给她:“这里面是两处房契田产,分别在汴京和江陵府。但顾娘子放心,这都不是记在王爷名下,不会让人发现您和王爷的关系。”
顾九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又没有拜堂成亲,算什么关系?
她没收,偏过头:“我不需要,也不想看见你。”
流衡顿时僵住。
顾九轻叹:“你走吧。”
言罢,便叫停了马车,亲自替他掀起车帘。
流衡垂着头,僵持一会儿,只能戴好面具离开了。
这时,楚安才跳上马车,看着顾九那泛红的眼尾,胸口一阵阵发闷:“你之后是如何打算的?是继续留在汴京,还是回江陵府?”
马车从朱雀大街行过,屋檐银装素裹,街道上人人穿着新衣,似乎还残留着元宵夜的热闹。
顾九放下窗牖,如实道:“这两个地方我都不会呆。”
她忖了忖:“应该会四处游玩吧。”
楚安毫不犹豫道:“我陪你一起。”
顾九摇头拒绝。
她知道,楚怀瑾还在因为身世的事情对她抱有愧疚,若是以后真的日日相见,只怕这份愧疚永不会消散。
她淡笑道:“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也是。”
说话间,马车在宁王府停下。
顾九道:“我回去拿个东西,你且先在这里等我片刻,稍后我与你一起回将军府和义父辞行。”
楚安递给她纸伞,说好。
王府内雪积盈尺,静得可怕。顾九沿着熟悉的游廊曲径,来到自己居住的院子。宁王府上下里里外外被翻了个遍,唯独她的院子没有被人动过。
顾九只收拾了几件衣物,而后坐到床榻边,从被褥里侧拿出一个黑木盒。
里面放着七夕那夜沈时砚送她的小土偶。女孩在她这里,男孩原本在沈时砚那儿,但因为抄家,那东西也不知所踪,大概是被官兵们一起带走了。
顾九用指腹摩挲着小土偶的笑颜,低声喃喃:“从此以后,你可能就是一个人了。”
和我一样。
……
从王府离开,他们便去了将军府。楚业炜早早地就在大门前焦灼地等着,一见马车停下,便立即走过去,亲自替顾九放好轿凳,把她扶了下来。
楚业炜眼含热泪,声音发颤:“小九,你不要怨叔父绝情,不让你认祖归宗。”
“不会的,义父,”顾九眉眼弯了弯,岔开话题,“临行之前,我想去楚家祠堂上柱香。”
楚业炜没想到顾九还会愿意去楚家祠堂,不由激动道:“好,好,义父带你去。”
顾九看着那些牌位,心中并无多少情感,但面上始终挂着笑,安静地听楚老将军絮絮叨叨地给她介绍楚家的宗亲,然后一一上香跪拜。
待从祠堂出来,顾九就要辞行。
楚业炜本想再劝她留下,但见顾九去意已决,纵使再不舍,也只能随着她的意思,为其准备了一匹骏马,送她出府。
楚安想送顾九出城,不过被她拒绝了。三人行至将军府大门前,顾九翻身上马,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说任何话,直接策马离去。
赶了半日的路,顾九沿途遇到一家卖热汤的摊位。风雪之中,唯有那里热雾缭绕,一靠近,便觉得阵阵暖意驱散了满身的寒气。
摊主热情地招呼顾九,一边擦桌子,一边闲扯:“姑娘,这是要出远门?”
顾九点头:“嗯。”
摊主好奇道:“怎么也不挑一个好一点的日头赶路?再过些时日,春天就该到了。”
顾九淡笑:“这儿又不是我的家,所以想早一点离开。”
摊主道:“那姑娘家在何处?”
顾九没答。
以前因为江陵府有明月,所以那儿是她的家。后来明月走了,沈时砚把她接到王府,她以为汴京会是她的家。
但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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