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兰萧看着显出痴态的少女,踢开她,瞥过眼道:“既然已经是进士了,还在地上趴着做什么。明日进士游街,你应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笑,真应该把你扔到街上去,让旁人看看你是何等丑态——”
黛争的内心早就被极喜充尽了,嗯嗯地回应着,“我这就站起来——”
她双手撑地刚颤巍巍地站起来,就向前摔倒,撞了傅兰萧一个满怀。
“好疼!”
她的眼圈红红的,鞋也因刚刚的动作勾在了脚尖上,喝多了酒,只顾看自己的伤,完全不管自己在傅兰萧身上是一种怎样的姿态。
傅兰萧的手正好攀在少女的腿根,已接近五月,早已不是冰寒的时节,她的衣衫轻薄,触到后臀简直易如反掌。
心似燎原。
“真的疼呀,我刚刚一定是摔在哪了。”
黛争此时的声音又细又软,迷茫又娇憨,还急的断断续续地哼了几声,泄出来的轻哼重重地砸在傅兰萧的胸口,让他心中的邪火,直接燃断了绳索。
“滚下去。”
“我的脚踝好像崴到了,就在这里。”她不死心地想得到一些安慰,应是把眼前这人当成了过去的幻影,“兰玖,你能帮我去找郎中来吗?”
“滚下去!!”
她被重重地,重新摔在地上,酒醒了七八分,足以提醒她眼前的人无比危险。
“你疯了吗?”傅兰萧提起她的衣领,这也让她的衣衫更加凌乱,“方才就听你跟那姓魏的说自己胸闷,现在又向我投怀送抱?干脆也别做进士了,现在我就叫戚无掉转车头去勾栏院去,如何?”
“我、我没有,我只是不小心,对不起,大人,你饶了我吧。”黛争吓坏了,她现在眼睛清明无比,清楚地能看到属于傅兰萧的滔天怒火,“我是喝多了,真的是无心的……别、别……”
她太惊慌了,以至于没察觉出马车不知不觉已经停了很久,没人敢去接受傅兰萧的怒气,都已经不动声色的走远了。
“我看你乐意的很,黛争。”说罢,傅兰萧就一把拉过黛争,强硬霸道地拽着她走出马车,朝着灯火通明的方向走去。
“我没有乐意,我的脚好疼,大人您轻点……”
傅兰萧没理她,她已经要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淌,吓的,疼的,都有。
“大人,大人!你动情了,对吗?”黛争以为傅兰萧真的要把她送到那处,已然魂不守舍,她只能什么话都往外说,“我感受到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蛮狠地堵住了嘴巴。
后背撞上雕花的柱子,这让她的泪花又涌了出来。
剩下的话,全部变成了难听的呜咽。
“你再说一句,你信不信我让你死在这里。”
她怎能跟个乡村野妇一样,什么没脸的话都往外说,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真是不要脸到没边了。
黛争感受到他握在她脖颈上的力道渐渐收紧,呜呜地上下颤了颤脑袋,表示同意。
她身不由己,无论是前途和生命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
“今夜的事,死在心里,听明白没有。”
她已经完全不敢看傅兰萧,他瞳中的火焰仿佛要把她灼烧殆尽。
最终,傅兰萧走得很急,他什么都没说,更没有任何解释。
黛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在地上呆坐了号一会,才一瘸一拐地走进垂花门。
萝衣见状,赶紧上来扶他,还问,她是不是途中遇到了闹事的痞子,脚踝都肿起了一个大包。
黛争用手背蹭了蹭脸上干涸的眼泪,摇了摇头。
“我好想有一处自己的家。”
不用太大,不用在最好的街坊,就自己住,不用请人打理,养几只牲畜解闷。
“郎君,在这里住着不好吗?”萝衣觉得黛争有些得寸进尺,“这里就算郎君高中后,也要花上半辈子的俸禄,才能住得上呢。”
黛争只让萝衣给她拿了伤药,默默地给自己包扎。
这里不是不好,是她看别人眼色活了十几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自由。
因为腿伤,第二日的进士游街,她也没能参加。
考上进士的不真实感又在她心中不安地盘旋,她的伤刚好一点,就有人来找她。
是个宫中的小太监。
他假咳一声,掐着嗓子道:“奴婢是来提醒黛进士,游街看在你有伤在身,就作罢了,但可别什么都忘了,明日的探花宴,黛进士一定要来。”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探花
听闻这次科举,榜上有名者共三十有余,黛争跟前三甲无缘,守选最起码也要等上个三四年,或许,这期间傅兰萧就会对她失去兴趣,又或是在这几年中,她能捡漏到一个地方官职,就这样离开长安,这便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打算了。
她从来要求不高的。
黛争今日还有些跛足,进了皇宫,因进士科并不设排名,故而也没让众人按照成绩行进,只要符合规矩便可。
于是,她慢吞吞地走于进士末流,谁承想还遇到个眼熟的人。
“哟,黛进士,你这是怎么啦?”他的山羊胡子看起来更长,更放荡不羁,话中有话,点着黛争的“风韵趣事”。
黛争实在不想多语,就跟他应付了几句,谁知他忽然道:“既然咱们都考上了进士,保不准之后要一同为大燕做事尽忠,黛兄,可想好了要归于哪边?”
看黛争不解的模样,男子摇了摇头,拉近她小声道:“你怎么搞的,这都没打听明白吗?幸好你遇到了我啊,不然步入官场的第一次要是走差了,不说以后的路了,脑袋可要不保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黛争觉得这人每次都神神叨叨的,本想快步把他甩在身后,可有伤在身,只能继续听他絮叨:“瞧你说的,可不眼中吗?我都摸清了,这可是天大的机密……”
他的声音细如蚊蝇,但可以清晰地传入黛争的耳中,“当今升上重病在身,连科举都是九皇子接手,而我听说,九皇子当年可没那么受宠,早年差点还夭折了去,而如今九皇子独得帝宠,他虽然性格温润但处事雷厉风行,可偏偏东宫还住着一位呢,现在都说圣上虽然身体老了,但心没老,想看着他俩儿子怎么抢来着,但也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都说九皇子是韬光养晦,忍辱负重,也有人觉得太子还在养精蓄锐,不到最后,不知赢家。
黛争哪知道参加个探花宴,还能听到如此的皇家秘闻,她觉得这山羊胡打听情报倒是挺厉害的。
不过她也并不真想要选择哪边,她一个小小新进士,多的是急于投诚的人,不缺她一个。
看黛争又不想理他了,又自来熟道:“我这可是因为跟你有眼缘才告诉你的,黛进士,你年纪还小,这事也大,我不逼你说了,但你一定要记住,尽快做好决定才是!”
黛争才不信他,他这嘴巴,必定是跟他自觉是熟人的没一个人说了,她又不傻,要真如他说的是天大的机密,还轮得到他说三道四?
早在周府,她就知道,嘴巴碎的都会被郎主罚了板子,拖出去发卖了。
殿试拖了足足一月,杏花已不如上月开的旺盛,但依旧娇嫩迷人。
众人也无什么兴致去观赏杏花——必须先向首辅和考官一一行礼后,再推举二位探花郎驱马游园,折花共赏。
黛争本就是近年来最年轻的进士,又生的俊俏,很难不在其中脱颖而出。
可魏首辅是记得黛争的脸的,当有人提议黛争时,他甩了那人一个黑脸。
在座的也都是人精,猜测黛进士定是何时把魏首辅给得罪了。
正当大家推举旁人时,一上了年纪的太监脚步匆遽,高喊一声:
“太子殿下到——”
现下,就连最位高权重的魏首辅也要起身恭敬地相迎,更不用说黛争这群刚题名的进士。
当太子越走越近,轮廓逐渐清晰时,黛争毕恭毕敬的面庞有了裂痕,而这裂痕像是被一记重锤砸开,从心底猛地碎开。
这人——
不是兰玖的兄长吗?!
若他是太子殿下,那么兰玖……
不,兰萧,他姓傅。
他顶着全天下最尊贵的姓氏。
怪不得汝城县令不敢造次,魏首辅命人将她打骂出去,随意处置黛策一家。
一直以来,她觉得他位高权重,一手遮天,甚至还掰着指头算过,他约莫在二品以上。
皇家人,是她远没想过,也不敢想的。
从当初懵懂无知救下陌生的他,到被他辱骂奚落,如今到长安也足有二月,只要傅兰萧不说,旁人不语,她绝无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哪怕只是多了一个傅字,这一切都变得不再一样了。
她好像被枷锁无声地束缚住手脚,难受到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真的只是在燕朝盛世之下的小人物,在他眼中,甚而是一片泥,一粒沙。
傅兰萧,他可以将她玩的死死的。
“那边那位我看就生的俊俏,不如就她来当这探花郎怎么样?”
恍惚间,她听见太子傅兰佑说了什么,又感觉到身边的人将她推攘在前方,对上他的桃花眼,她可以从他眼中看出些不怀好意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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