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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妻难追 (第四世)


  她只是撑着身子刚欲挣扎两下,整个人便被他横抱着离塌,转眼间就倚坐到了他腿上。
  未再出言阻止,虽然明知无用,依然拼尽全力要去格挡开他的手。
  之前她尚有逃亡的计划,有退路,才会与他虚以委蛇,而今既到了这般无可挽回的境地,那她也决不愿再违逆一点自己的本心。
  他克制着劲头,依然是没费什么气力的,便将她的睡衫褪了,只余一件未曾换下的杏色小衣,覆着她的胸腹。
  霍小蓉寻来的并非是致命的毒蛇,只也不是全然无毒的。这类蛇毒只会聚在伤处一寸方圆内,疮处会肿痛难挡。若不每日将毒素适时拔出,拖得久了亦会溃烂流脓,叫人痛苦不已。
  粗粝指腹顺着微凸的脊骨缓缓下滑,先是在疮口肿胀的外沿试探着揉按了两下,判断完伤情后,他便选了一只宽口的竹筒,朝里投了根火信子,手腕翻转,一下将竹筒倒扣上那疮口。
  竹筒扣上的一瞬,后腰处短暂得传来一阵灼痛。
  因是过于紧张,她竟失声低吟了记,很快明白过来他是真的只为治伤,也就顺势缩起身子,避开那交汇的视线,只等着先将蛇毒拔尽了再作分说。
  这一声,听得段征心怀骤热,眼前再次浮现出她从湖水中捞出后惨白发青泛着寒气的冰冷躯体。
  压下心绪,他翻开竹筒往伤处瞧了眼,见那处肿胀只消下一半,眉间立时笼上愁思。
  “忍着点。”
  说完这一句,他想也不想地将人贴着自己肚腹转了半圈,俯身垂眸,腰肢弯到了极处,噙上那细腰上可怖的疮口。
  背上被他有力却轻柔得按着,刺痛传来之际,她却蓦然顿住,再没了一丝挣动。
  烛火将两人交叠重影投刻上营帐浅灰的毡布上,从她的角度,恰好将这一幕影子尽收眼底。
  看不到他的神色,却能看见那弯折到明显不适的脊背。
  有时候,一个人神态可以伪装,可是背影,反倒能叫人看到更多东西。
  她睁大了眼睛,一脸惊疑不可置信地呆望着。
  不是该恨到要将她凌迟的吗,不该是这样的么。
  可如今他又在做什么?
  这副作态又是何必。
  还是说,这一回的报复的残酷程度,会远比她想的还要凶狠。
  他是在酝策着什么新法子?想着将她折磨到生不如死?
  脓血接连数次被吐到了地上,直到疮口吸出了新鲜的红血,段征才直起身子,抹了抹唇,再拿托盘上的烈酒漱了漱口,也就即可替她敷好了清热去疮的良药。
  一切停当,他一手扶在她腰际,想着将人托正起来时,只是垂首望了眼,顿时便觉心头一撞。
  但见她外衫解了大半,纤弱腰间微微半凹下去,虽是清瘦的过分了,似比他的苗刀刀面还要窄上些,却在灯火暖色的明灭映照下,显出些惑人的风流袅娜来。
  他顿觉唇间被烈酒灼得干涩起来,连带着掌下已发烫起来,不由得柔和了语气,出神似地说了句:
  “怎么里衣亦湿着,却未换下?”


第66章 渐醒2
  欲念来的突兀, 说是少艾热血的关系,又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一样。
  鲜活的躯体,烫动的血液,终有一日都会冷透, 化作黄土下的白骨。
  若不论因由, 他的双手, 早已是罪业如山。刀下亡魂何止千数,可都从来未曾触动过他。
  而此刻横卧腿上的人, 仿若契机般点醒了他。
  洪荒宇宙,哪一个人,血肉所铸因缘聚散,也都只得这短短一世。
  若是没了……
  往后凭你过了千年万年,
  日月轮转过多少回,
  沧海桑田海枯石烂,
  都再不能重来。
  没了就是没了, 这世间没有碧落黄泉,只有这寥寥百载春秋。
  从来未有过, 这样狂热却参杂了悲酸后怕的欲念。
  “贴身的衣衫湿着不换, 明早起来, 就得害病。”呼吸急促间, 他将人拉起相对贴抱住, 试探着就要去解她后颈边的系带。
  本不该现下就动她, 可他实在是克制不得, 脑子里尽是她一身艳骨,不仅惑人更叫他唯恐留不住。
  想着这次一定要轻些再轻些, 压下粗喘他一手揽紧那不堪一握的细弱腰肢, 另一只手, 不再犹豫地就要挑开系带。
  肩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觉出一丝甜腥后,赵冉冉松开了口,凑到男人耳边恨恨地说了两个字:“滚开!”
  暴虐压抑到极处,混杂着玉石俱焚的恨意。
  从未有过的,没有丝毫掩饰的,却是她心底最真实的不甘。
  就是这么一下,如兜头冷水般,彻底浇熄了段征方才的热意。他甚至觉着心口间卷起股寒气,肺里头又不舒服起来,是那种最熟悉不过的痒意。
  果不其然,才露了个苦笑,一阵铺天盖地得剧烈咳嗽连带的那简易的行军床榻亦震了起来。
  是肺里最深处的闷咳,风箱一样连绵不断,听起来直似病人垂死前的模样。
  他早已惯了,眼见的她怔愣,抬手一下就挑断了小衣的系带,而后在人挣动前拉过被褥便将人整个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胸肺间的咳喘都没有结束。
  他就像听不到咳音一般,猛然间捏紧了拳头,将人紧紧拥在怀里,手上力气不容撼动,一面却又边咳边去抚她脊背,断续道:“不…咳…动你……我不动你。”
  被他连人带被子这么抱着,赵冉冉有些懵,反应过来后觉出这人竟是在安抚自己后,索性挣脱不得,一时间,她也就这么靠着由的他抱。
  听着那咳喘间重复的话语,她只觉着不可思议。
  防备惊疑地蛰伏着,光裸着身子,思绪在方寸间千回百转。
  不得不承认,他的怀抱固执却温暖,恍惚间竟有些同梦中母亲的怀抱有些相似。若非她是这般情状,又动弹不得,便几乎要在这样的怀抱里寻出些久违的动容来。
  呢喃声止息,营帐中烛火融融,凛冽寒风吹在帐顶的围毡上,发出几下‘哐哐’得拍打声。
  外头是深秋肃杀,倒衬出帐内的融暖来。
  这个念头一起,赵冉冉心旌乱起,下意识得晃了晃脑袋。她甚至觉着,或许是在自己假死的这些日子里,朝野变故,许是这人经历了什么她不知的危机动荡,以至于将那本性里的暴虐都改了?
  亦或是,她自己这些年来轮回无常的遭际,终是到了极限,受不住,有了失心疯的前兆?
  见她未再试图挣动,后背桎梏又松懈了些,男人掌心一下下避开她伤处拍抚,乃至于佝偻了身子,搁了下巴在她肩上,挨蹭着一点点将侧脸相贴,半青的胡渣和鬓角磨得她右颊微痒。
  这个动作,哪里还有半分仇人孽债存在,是只有心意交融,情深难抑之人才会有的,自然流露。
  颊侧的微痒,让赵冉冉蓦的睁大了眼。
  这人生生捏断了她的筋脉,她又怎么会对着这样虚假的幻境生起如此妄念。
  或许是经年流离,亲眷背弃,在她空旷无着的内心深处,实在也是渴求温情的。
  即便在横舟港的日子快意无拘,有柳烟和许多村人的陪伴,夜半中宵她也常常听着海潮对影望月,举世茕茕的荒寂感时常而至。
  更何况,稷弟为了大业同她一并被擒入金陵,或许亦曾纠结痛苦,也到底是将错就错的,忍到她得了段征信任,才联合崔克俭一同发难。
  想来也是,再长久的情谊,又非是父母妻儿,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薛稷呢。
  自乳娘去了,这世上怕是再无人会真正将她放在心上。
  烛影微摇,这等温情缱绻,便一时间迷了她的心。
  鼻尖突然有些酸涩起来,她皱起眉忍了忍,终是面色沉重地阖起了眼。
  觉察出她的变化,段征虽然看不到她的神色,却将手上动作愈发放缓了,一对怨偶,此刻就这么默契地相偎相依着。
  手掌抚上她发顶,修长有力的指骨从一捧青丝间穿过,握刀搏杀留下的重茧上,丝丝缕缕如被绸缎缠绕,发堆泼洒坠塌,修长手指被青丝围住,黑白交缠流淌,一念中,似万古岁月都于此刻凝固了。
  “主上!叛军已被围去了北边林子。”
  帐外军报一下子惊碎这幻境,段征什么也未说,抬手将被褥里的人安放至塌上,再拉过条丝被朝她未伤的那侧腰后又垫了个软枕。
  整个过程他都掩着眉睫,再重咳了两下后,就疾步朝帐外去了。
  因这处本就是主帐,这一次,军务机密他也没有避开她。
  帐外交谈响起之际,赵冉冉才从幻境里怅惘而醒,回过神来,只觉脸上冰凉湿漉,抬手一抹,便诧异地看到指尖淌动的水珠。
  “北边山崖环绕,叛军约剩千人,这苦守的功夫,主上交由我等做便是。”
  片刻的沉默,按段征事必躬亲的性子,照理该要回斥才是。然而他没有立刻应答,应该是在犹豫什么更重要的事。
  当另一道声音响起的时候,她亦是凝神细听起来。
  “南边二百里的六处州县近日似在练兵,可怪的是,听说昨日闽地和谈的使节已过淮水了,好像是陛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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