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祈自是不会理会他内心的精彩起伏。她更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盘问机会。在少温刚欲离去的时候,她又浅浅笑了笑,叫住了他:
“少温。”
少温全身都颤了颤。
“我问你个事呗。”
少温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从前一般镇定:“什么事啊,姑娘?”
千祈知晓他端着血迹脏污的衣物,一定是胆怯紧张。为了不让他心生怀疑,她也把话说得很委婉。
“这些日子,殿下总是如此繁忙,在府上的时间也短得很。我实在是担忧他,放心不下。少温,你知道他近几日是去了哪里吗?”
要说少温这人,心思单纯得很,很容易被一些真心实意的话所打动。尤其是千祈和自家殿下,这可是自己一路见证着走到了一起的。见千祈对殿下如此关心,他心中倒也很是宽慰。
“最近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陛下这几日召朝中要官前去商议。殿下身为皇子,身肩重任,最近自然是忙了一些,姑娘不必挂怀。”
这话,倒是与沈长弈的一般无二。
她心有不甘,又问道:“只是去朝中吗?殿下还去过别的地方吗?”
“别的地方……”少温警觉地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啊。姑娘问这些,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心思单纯归单纯,但是对于会掉脑袋的事,他还是十分灵敏的。
千祈轻声道:“啊,我就是随意问问。既然没有,那我也不多问了。”
她轻声叹了一口气。想必沈长弈也是第一时间交代了少温,如今恐怕从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她缓缓抬眸,柔声说:“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忙吧。”
少温如释重负,眉眼间透着掩盖不住的放松与欢喜:“是,是,夜里凉,姑娘也是早些休息为好。”
无迹可寻的风轻然拂来,吹起衣物的一角。少温稳了稳心神,伸手压了压,而后向千祈颔首示意,迈步离去,渐渐隐于无边夜色中。
千祈目送着他离去,灼灼目光又轻轻地落在沈长弈的书房处。书房烛火未熄,柔光盈室,无人知道里面在发生什么。
她不由得皱紧眉头,而后在月光下轻叹一声,默默离去。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书房的木窗又被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推开。书房内烛光摇曳,随着半开的木窗流淌出来。
沈长弈望着她的背影,眸子很沉,犹如深潭墨玉,难以捉摸。他的肤色此刻苍白如霜,几乎要与冰凉月光融为一体。
妖纹闪烁。
烛光温和流淌,柔柔地勾勒出他芝兰玉树般的轮廓。但是他一半的身子又沉浸在了冰冷的月光中,更为他添上了几分冷劲。
温和与冰冷,光明与罪恶。他在烛火与月光的交界下久久伫立,
任由寒风侵透身骨。
良久后,他对着千祈离开的方向,缓缓敛眸,随即勾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
翌日清晨,精雅的马车像前几日一样,从王府外缓缓驶离。
千祈今日多留了个心眼,想趁机去打探一下。最近王府对她没有禁令,她收拾了一下,便打算悄悄跟出去。
谁知自己的前脚还没迈出去,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呼唤。
千祈回眸,目光微诧:“少温?你没跟殿下一起去吗?”
“是啊,”少温答道,“殿下让我留在府中,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千祈心中微起波澜:“何事?是与我有关吗?”
少温笑了笑:“姑娘不必紧张。”
他拍了拍手,身后应声出现了四位相貌面生的粉衣侍女。她们穿戴整齐划一,发髻理得一丝不苟,连颔首的弧度都一般无二,一看就是接受过宫中严格训练的侍女。
见了千祈,她们规规矩矩地行礼,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见过宸王妃。”
千祈身形一凝,神色有些羞赧:“这……怕是叫得早了。”
少温笑道:“姑娘莫担心,这也是迟早的事。”
他示意侍女们走上前来,为千祈介绍着:“这些都是殿下请来的礼部侍女。婚期将至,只剩十余日,殿下是要她们来教您大婚礼仪的。”
“这样啊,”千祈礼貌性地笑了笑,“那我知道了。你让她们先退下吧,我现在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再开始吧。”
说罢,眼看着马车已经驶离很远的距离,千祈也心中一紧,匆匆迈步便要离去。
“姑娘等等。”
千祈回眸,神色浅浅露出一丝不耐。
少温悠悠道:“殿下说,姑娘您从未接触宫中礼仪,况且大婚礼仪繁杂得很,时间也紧。因此殿下吩咐了,在大婚之前,您还是先把礼仪学完了,再做些自己的事情。”
闻言,千祈抬眸,纤长葱白的手指微微蜷缩。
她深吸一口气:“我就出门买些冰糖葫芦,也不许吗?”
少温恭敬道:“这些事情,属下去做就好。姑娘就专心学礼仪,冰糖葫芦,一刻后便送到您房间里。”
千祈红唇轻启,正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少温的样子,她也不好一直为难他。
毕竟,这一看就是沈长弈的命令。
他又想软禁她。
她敛眸,攥了攥双拳,低低应道:“行,我知道了。”
/
马车缓缓停落,沈长弈由侍从扶着,一步一步踏着台阶下了马车。
面前的建筑森严而立,整体冷色调,稳稳地压在地面上,没来由地让人感到一阵沉重的悲壮感。
士兵肃立在两边,披坚执锐。见沈长弈过来,他们目不斜视,抱拳行礼:
“参见宸王殿下。”
沈长弈淡淡地应了一声,大步往前,没有一刻的停滞。
“哗啦”一声,大门上的铁锁应声落地。墨色的大门向两边外开,持续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长弈稳了稳心神,无声地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被世人遗忘和唾弃的地方。一墙之隔,墙外明媚,牢内腐霉。初冬时节,间或有阵阵寒风涌了进去,和无处不在的铁门相摩擦,发出“呜……呜……”的惨和声。
这里无处不弥漫着脏污的灰尘,夹杂着酸臭糜烂的味道。沈长弈却好像只是习惯了一般,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便迈步走了进去。
他将身上的玄色大氅解了下来,递给一旁的侍卫。大氅之下,是一身玄衣,衣襟仿佛沾染了夜色,尤衬得他肤色苍白。
士兵领着他来到最里处的牢房。一间间牢房内关着浑身血污的男人,他们身戴镣铐,面带倔强。
那是边沙五万叛军中,所有的部将。
是对他赤胆忠诚的将士。
如今,狼狈地关在他的面前,等待极刑,等待死亡的宣判。
而且,要他亲自做。
沈长弈额间不自觉地起了一层薄汗,颈间青筋暴起,似在死死压抑着内心的狂风骇浪。
一旁的士兵恭恭敬敬:“殿下,您打算什么时候对陆将军行刑?”
沈长弈在袖间紧攥双拳,状似平静道:“不急,这里不是还有这么多叛军没处理吗?”
他向周遭的牢房扫了一眼,目光微凝,声音清冷:“昨日行过刑的那三位叛军部将呢?”
士兵道:“回殿下的话,那三个犯人身上被刺了三刀后,已经死了。”
!
沈长弈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状若平常,抬起一双冷冷的眸子,问道:“死了?那三处刺口不是不会殃及性命吗?”
士兵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寒意,却也不知缘由,只好如实回答:“殿下,您下的那三刀是不会殃及性命,但是牢狱潮湿,伤口感染得快,这……属下也别无办法。
“况且,死了,不也少了您许多麻烦吗?”
第60章 夺良善
陆瑾白看着他,脸上渐渐毫无血色
沈长弈凝目看着他, 睫羽低垂,浅浅覆下一层阴影,让人看不出其中意味。
一阵寒风透过铁窗的罅隙, 冷冷地吹过来。
他淡淡地牵起嘴角:“是啊,好得很。”
士兵颔首, 正色说道:“殿下,该对陆将军上刑了。”
沈长弈轻抬墨眸, 语气似有不耐:“他是谋反主将, 当放在最后才是。”
士兵如实说道:“殿下有所不知,陆将军谋反的消息渐渐传了出去, 群臣激愤, 天下忿然。陛下特此下令, 即日便对陆将军上酷刑。”
顿了顿, 又轻飘飘补上几个字。
“直到他死。”
言罢, 沈长弈依旧静默地看着他,蝶翼般的眼睫轻轻扇动,却再未发一言。
不知是不是风过于寒冷的缘故,士兵瞧见沈长弈紧了紧外披,浑身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
重犯牢房,血腥味更甚。无处不在的刑架上,浸透鲜血的残衣裹着模糊的血肉。垂死挣扎之人艰难地在冰冷的地面上爬行, 一片血污的面孔上透着绝望与死寂。
他们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许是受伤过甚, 声音有气无力, 被时不时掠进来的劲风吹得消散, 和血腥味一起弥漫开来, 遥遥散去。
“咔嚓”一声, 铁门开了锁。一旁的狱官走上前来, 面色肃重:“殿下,请。”
沈长弈状似自然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悠悠迈步走了进去。
相似小说推荐
-
暴君的佛系宠妃 (粟粟很酥) 2022-11-26完结168 1891大周君王萧晗,生了一副谪仙之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他阴戾恣睢,心狠手辣,血洗大半个朝...
-
公主她权势滔天 (君年笠) 2022-12-09完结116 1878[心狠手辣黑莲花×腹黑隐忍追妻狂魔]贺攸宁是大昭朝历史上唯一一位垂帘听政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