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此地里皇城不远,姜离绝不会大动干戈带着诸多人马留驻此地,毕竟一个风吹草动就会被人发现,太不值当了。
他必然是轻装上阵,不会带很多人马,毕竟那样太招摇,太引人注意,更有可能,以姜离狡猾的性子,伪装成工农商者也是极有可能的。
所以,姜婵儿带着这些个神武不凡的护卫,应对起来应当是游刃有余的。
故而,她今日才敢这么胆大的,来赴姜离这趟约。
此外,她也没有选择将春桃他们带上,一来是因为人多会更加不便,二来是若是起了争端,他们任何一个被对方擒住,都将成为她最大的软肋。
所以姜婵儿选择独自前来,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她不将这件事透露给任何人,也是不想拖累旁人。
这件事,理当由她一人承担。
今日,她只想听一个结果。
只要姜离将实情告诉她,解了她心中的惑,她便带着人离开,绝不多留。
明日是封后大典,她耽误不起。
尽管萧晗说过若有特殊情况可以顺延,但她不想寒了萧晗的心。
她想尽可能地赶回去,不耽误明日的封后大典。
至于今日为什么非要来这趟,是因为她想听一个答案。
一个能将她从内心的迷茫中解脱出来的答案。
不管结局得失如何,她都不论。
但前提是她得知晓。
莱芜亭内
姜离身着青布棉袍,头戴深色帷帽,腰间挂着组绶,作商贾装扮,他刻意将满身骄矜掩藏,可那出挑的仪态,和通身张扬的气度,却是怎么也遮不住的。
他轮廓分明的面颊,加之深邃俊美的五官,让他在一群商贾打扮的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一眼就让人注意到的那个。
姜离还是那么的自负,下颚微微扬起,目光是一切都不放在眼中的傲然。
姜婵儿走进亭内时,那道如狼似虎的露骨目光就一刻不停地落在她身上,让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将身上的裘衣再次裹高了一些。
亭内点了一盏羊皮灯笼,昏黄的光晕在晦暗的天色中忽明忽暗,周遭林深辽远,空寂无人,让人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
姜离立在离她三四丈远的地方,率先开了口,语气是一派笃定与自信。
“婵儿,我就知道你会来。”
说话间,他的眸光更是带着万千缱绻之意,贪婪地在她面颊上流连着。
姜婵儿直觉后背一阵恶寒,退后一步隐没在凉亭的阴影处,遥遥与他对峙,“既然是你约我来的,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知道,你信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离见她后退,眼神闪过一丝伤痛,朝她迈步而来,“婵儿,你如今对着我,要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可没走两步,就被姜婵儿冷冷呵止。
“你别过来,我今日带来的护卫,皆是大内高手,绝不会让你占到半点好处。”
呛——
姜婵儿话音刚落,银剑出鞘的嗡鸣声便齐齐作响。
她身后的护卫皆以迅疾之势,单手拇指按住剑格,弹出半剑握于手中,呈蓄势待发的姿态,亭内一时间冷光熠熠,气氛剑拔弩张。
饶是外行人看了,都知道这是一只身手不凡的队伍。
更别提姜离这样的门内客了,他自然一下便领略到了这几名护卫的身手,知晓姜婵儿说的话并没有作假。
他停下了脚步,顿在原地,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好,我不过来。”
姜婵儿拢了拢身前的披风,问他:“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姜离却像是未听到她的话一般,答非所问道:“你能再唤我一声阿兄吗?”
姜婵儿无语,她知道姜离是想勾起她的回忆,再与她重修旧好,可他不知道,她现在见着他都觉得无比恶心,但眼下她想知道答案,便也只得耐着性子,“我再与你说一遍,我今日之所以会来,是为知晓你信里所言之事,并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若是你再这般纠缠,我便即刻离开,与你不复相见。”
姜婵儿目光如炬,语气格外坚定。
姜离眼中的神色一点点黯淡下去,变得晦暗,他悲鸣似的哀叹一声,而后也不顾姜婵儿先前的警告,自顾自踱了几步,在亭中央的石桌前坐下,半垂下脖颈,嗓音幽深道:“婵儿,我可以告诉你。只是,我怕这件事对你的打击太大,而且这件事不能让旁人知晓,所以……”
他顿了顿,抬起了眼睛直视她,“我想你坐到我身边来,我轻声告诉你。”
做他的春秋大梦!
姜婵儿心中一阵反酸,她才不会过去,她如今只觉得,跟姜离坐近对她来说,是一种难以接受的恶心。
姜婵儿当即摇头拒绝,并且道:“不妨事,我就站在此地听,至于我们各自带来的人,可以让他们退到亭子外头去。”
听了姜婵儿的话,姜离的眸光闪动,像是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情愫,神情亦变得失望透顶。
良久无声间,他像是在做最后的心里挣扎,却最终还是答应了。
“好,那便让他们退出去,我单独与你说。”
姜婵儿颔首,眸光冷似寒露:“为了确保你不会动什么手脚,你的人需要退出亭外二十步,而我的人,只需退出十步,如何?”
姜婵儿不想中途生变,故而如此提议。
姜离稍稍迟疑了一瞬,还是颔首应下。
“婵儿,尽管你拒我于千里之外,但我还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姜婵儿如今听着他说这些自我感动的话,直觉虚伪至极。
她丝毫没有动容地让姜离先把自己的人退出去,而后再将自己身后的护卫也遣退了出去。
双方的人都退出亭外后。
亭内便只剩下对峙的二人。
姜离犹自感慨着,“此番入京,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眼下能换来与婵儿的独处,倒也是值得的。”
姜婵儿眸光静若寒潭,生不起一丝波澜,“你勿需再故作这些深情之态,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当初的姜婵儿因为坠崖,便等同于死过一回了,你应当知道的,我如今记忆全失,回来赴约,不过是想知道一部分重要的往事,想必你也是知道了这点,才会在这个时候约我出来见面,否则,你又何来的把握我一定会来,不是吗?”
姜婵儿的话说完,姜离终于收起了那故作深情的幽邃目光,换上了一贯的高傲矜贵。
“婵儿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见他卸下伪装,姜婵儿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便再次问他:“说吧,你说我定然不能嫁予皇家,究竟是何缘由?”
说话间,天边泛起鱼肚白,亭子里也渐渐亮起来,只是缭绕在林叶间的浓雾,还是未散,透着几分寒凉。
姜离从坐上站起,幽邃的目光直射过来,在这青蒙蒙的天色里,格外的渗人,欲盖弥彰的占有欲炽烈浓重,他勾起唇角露出一抹邪肆的笑,仿若计划得逞后胜券在握的样子。
“因为你和那暴君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林间掠过一阵惊风,忽的卷起漫天草叶。
姜婵儿的心口猛然一缩。
她虽早早做了心里打算,可眼下听到姜离如此说,还是不由地难以自持。
她努力克制满身的慌乱,站稳了身子道:“你说清楚些。”
姜离的目光近乎残忍,他直勾勾的盯着她,眼底的占有欲再不加掩饰。
“婵儿,你与他之间,隔着杀父之仇、灭门之恨,你说,你还能嫁给他吗?”
听到了这么严重的事态。
姜婵儿的整颗心都蜷缩在了一起,小脸儿一阵惨白,她几乎踉跄了一下身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喃喃起来。
“不,你一定是骗我的……
你……你有何凭证?”
姜离见她开始失态,没有露出半分关切,却是不紧不慢道:“当初萧晗要登基,你父亲曾是反对的一员,而后你们全家便遭了灭门,婵儿,你觉得那些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姜离面不改色地对她吐着最残忍的话,“你若不信,我这儿还有你父亲当年反对他登基的奏折拓本,是我从父亲哪里取来的,有印信为凭,做不得假,你想看吗?”
听完姜离这些话,姜婵儿已是面白如纸,冷汗淋漓,整个人只觉天旋地转,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
面对一步步朝她走近,似要从袖笼拿出当年奏折拓本的姜离,她目露惊恐,颤抖着唇道:
“不……你别过来……我要回去问问他,我要亲口听他回答。”
姜婵儿狼狈至极,她不敢看,也不想去接受这个真相,她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混乱中。
丝毫没察觉到姜离伸在袖笼间的手正在轻轻翻动着。
蓦的,他冲她扬袖,一阵青烟似的粉末便铺洒开来,直直钻入她的鼻间。
姜婵儿还来不及呼喊,整个人便软了下来,往地上跌去。
姜离立刻上前,魁梧坚硬的臂膀顷刻将她揽入怀中,牢牢不松。
饶是外头的护卫再敏捷,察觉到动静的顷刻之间,便赶了进来,却还是来不及了。
姜婵儿已然被那人牢牢箍在怀中,意识全无的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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