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定武侯面前能说会道,但在卿国公夫人和卿太后面前,定武侯夫人只老老实实当鹌鹑。
定武侯夫人是江宁王氏的女儿,虽说也是世家,但底蕴自然比不得已在江宁盘桓数百年的卿家,在闺中时也偶尔窥见卿太后的仪态万千,心中自然矮一头,更不提卿家女一入宫便是皇后,这些年气势更盛,她每每看见总被其气势所摄。
宫中的女人各个都是人精,一句话好似是此意又非此意,猜来猜去累得很,进宫在她看来属实不是一件快活事。
尤其太后娘娘更是让人捉摸不透,说起话还得小心恭维着,可真不是个好伺候的主。
到未央宫时,卿国公夫人已早早到了。
定武侯夫妇二人连忙行礼告罪,敏锐地察觉出殿中气氛的不对。
见两人来,卿太后并未表现得多熟络,仿佛邀他们进宫的不是她一般。
倒是卿国公夫人笑着打圆场:“快起来吧,是我心中惦念着太后娘娘,等不及便来得早些,你二人一向是个知礼的何来怪罪之说。”
卿太后却连个笑也无,定武侯夫人只觉渝平公主有些像她的性子。
定武候待了片刻,得知卿国公与卿嘉述在干清宫陪驾,便告辞前去干清宫,只留王氏陪着卿太后母女说话。
王氏坐如针毡,一个卿皇后已让她头疼,再加上卿夫人在这,她更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卿太后兴致不高,只卿国公夫人挑起话题,她只敷衍般答一两句。
这诡异的气氛叫王氏更不敢开口,只悄悄观察起卿太后,说起来,卿太后也不过三十来岁,又保养甚好,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因着见客略施些粉黛,瞧上去还是双十模样。
景成帝的死似乎并未给这位从前的卿皇后带来多大打击,王氏原想着自己今日见到的会是为憔悴的妇人,如今看来是想岔了。
也是,当皇后哪有比当太后舒适,皇家夫妻之间还谈什么真感情。
王氏是个瞒不住心思的,心里想什么都能从脸上瞧见,卿太后只当没瞧见;
三人这般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宴会即将开始,等到时间差不多,卿夫人与王氏便告退,先行前往宴席。
原是卿太后要办的家宴,临到了了,却推脱身子不适,不能前往宴会。
贺攸宁不知母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可卿家人却愿借此机会缓和与贺攸宁之间的关系。
卿太夫人用手比量着渝平的个子,颇为感慨道:“公主长高不少。”又端看渝平片刻,带着笑意道:“臣妾心里公主还是幼时那个粉团子的模样,如今已是少女模样,瞧瞧,这双眼睛可像极了太后。”
后面这句话是同身旁的定武侯夫人说的,王氏盯着渝平公主瞧了片刻,只觉得卿太夫人是睁眼说瞎话。
在她看来渝平公主长得更像景成帝,尤其是这双眼睛,同先帝一般是双桃花眼,看谁都带着几分真意。
但王氏不会傻到在这种场合与卿国公夫人唱反调,假装思索片刻便道:“可不是嘛,瞧见公主,臣妾不由得想起太后娘娘尚在闺中时已是名满天下的贵女,公主此时已有太后年少时的风采了。”
这番话说得叫卿太夫人也多看了她两眼,这个王氏一向不是个会说话的,今日好似开了窍。
国公夫人状似谦虚,笑着开口:“过去的事还提它作甚,过去风采如何那也只是过去了,日子都是朝前走的,总不能指着过去的事过活,公主您说呢?”
贺攸宁明白她的意思,当年世家上书要重责她当街对世家子弟动用私刑,卿家也在其后推波助澜。
卿国公夫人这番话是是在提醒她,她是太后的亲女,无论过去与卿家有着何种嫌隙,但与卿家之间的关系始终是密不可分的,过去的事不要再想,既然回了京都,便安生过好现在的日子,切莫抓着以往的事不放。
两年过去,卿家人高高在上的姿态半分未改,甚至比从前更甚。景成帝一死,这些世家没了牵制,连样子都不会装了。
贺攸宁只当自己没听懂,微笑着点点头。
淑惠长公主与大皇子是一道来的,大皇子若不说话,真瞧不出他与从前有何差别。
贺攸宁下意识别过头不去看他,这一细微举动被卿国公夫人看在眼里。
大皇子才不管皇上有没有到,自顾自便坐下,淑惠长公主刚想拦,皇上却已到了门口,卿国公和卿嘉述跟在其后。
幸而皇上并未对大皇子的失礼有何言语,甚是平常地坐下,还转头问起大皇子的近况来。
“皇兄前些日子生病可好些了?本想去瞧瞧,但政务繁忙总抽不出时间。”
大皇子不说话,只盯着眼前的碗筷。
小皇帝没得到回应却不气馁,眼一转瞧见一旁的贺攸宁,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听闻前些日子阿姐去瞧大皇兄了,大皇兄可还记得?想来皇兄定会高兴,平日里总念叨的阿宁如今就站在眼前。”
大皇子一听阿宁二字立刻便有了反应,东张西望瞧了一圈没见到想见的人,顿时有些着急,一把抓住小皇帝的手,“阿宁在哪呢?阿宁瞧不见我该着急了。”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宫人,好似大皇子下一秒就会暴起伤人一般,手忙脚乱便要拉开他。
眼前的一切都在挑战贺攸宁的耐性,“够了,这是什么样子,大皇子只是同皇上说说话,怎得还要你们拦起来了,不懂规矩怎么担的差事。”
贺攸宁发话,宫人只好退下,小皇帝也附和着贺攸宁的话,“阿姐说的是,不过是说些话罢了,都是朕平日身体不好害的宫人们过于紧张。”
说罢,又倾身贴着大皇子的耳朵说了些悄悄话,大皇子才逐渐平静下来,不再闹着要找阿宁。
贺攸宁虽好奇二人说了什么,却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问,只得先按捺住。
桌上各个都是聪明人,觥筹交错之间适才的事好似没发生一般。
这顿饭贺攸宁吃得心不在焉,实在不懂卿太后的意思,若是为了斡旋她与卿家,大可不必这般大动干戈。
忽听到身边一声惊呼,小皇帝呼吸急促,直直向后倒去。
这一变故发生得突然,贺攸宁最先回过神来,快去冲到小皇帝面前,扶起他软倒的身体。
小皇帝此刻面容发青,口吐白沫,贺攸宁心中一惊,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厉声道:“去请太医,太医院的太医全给本宫叫来。”
没管神色不定的众人,贺攸宁将怀里的小皇帝交给淑惠长公主,又召来禁军。
“给本宫看着,皇上没醒来之前,这儿的人一个也不能走。”
贺攸宁目光阴冷,究竟谁会这么大胆,竟敢下毒谋害当朝天子。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过渡章,还有两章左右这一块就写完啦。
第14章
贺攸宁吩咐人在殿中收拾出一处安置小皇帝,宫人手脚利索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皇帝此刻已是面色惨白,额头有虚汗浮出,长气进短气出。
贺攸宁深知不能再拖,当机立断将他扶起半趴在自己身上,吩咐宫人拿来干净的筷子,伸进小皇帝的喉咙里,不断按压舌根,几次下来,小皇帝终于吐了出来。
怕他呛着,贺攸宁一直撑着身子扶住他,时不时拍拍他的背,过了一会,小皇帝缓缓睁开眼,竟恢复了几分意识。
饶是卿国公见多识广,对今天这一出也是始料未及,面色沉重不知心中如何盘算。卿国公夫人经历了起初的骇然,片刻事态后如今也镇定下来。
定武侯夫妇脸上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担忧,不知是为小皇帝的状况担心,还是想着自个儿的处境。
大皇子神色木然,身边的嬷嬷将他拉到远离桌子的地方,怕他受到惊吓此刻正在小声安抚。
淑惠长公主跪坐在小皇帝身旁,瞧着小皇帝紧闭双眼、眉头紧锁,似乎正在受尽折磨,她恨不得以身替之,时不时用帕子拭泪。
贺攸宁的目光扫视殿中众人,最终落在卿嘉述的身上,对方静静地看着她,丝毫不见其他情绪。
贺攸宁收回眼神,回想起适才之事,这样的事对于皇家来说实在罕见,无论是设宴还是平日里的饮食,都经历层层关卡才能摆上桌。
在饭食里下毒的事不知要买通多少宫人,更不说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会用多大的利益才能诱使这些宫人罔顾家人和自己性命,给皇上下毒。
这次的宴会是她一手操办,出了这样的事,她难辞其咎。
淡竹走过来在她面前轻语道:“公主,御膳房那边已经控制住了,接触过膳食的宫人也一并抓住。”
贺攸宁从怀里拿出半块玉佩递于淡竹,声音微不可闻:“交给我们的人审。”
这是景成帝留给她的人,一直都在暗处活动,淡竹知道这半块玉佩可以调集其中的一部分人,但却迟迟未接过玉佩。
“公主,这是……。”若是借了,这些人就过了明路,在淡竹看来,贺攸宁此举无疑是将自己的底牌拿了出来
贺攸宁却不容她拒绝,将玉佩塞到她手里道:“去吧,这事我自有打算,你只管照办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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