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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权势滔天 (君年笠)


  贺攸宁瞥了一眼,便教淑惠长公主心虚地放开手。
  “阿宁,有些事情又何必非要真相?父皇的事我已告诉你,千真万确。至于其他的,听阿姐一句劝,别查了好么?”
  贺攸宁看着眼前的满脸愁容的淑惠长公主,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阵寒意,她怎么也无法想象自己心中一直识大体的姐姐如何会有这种想法。
  若所有的事情都是这般含混行事,一味装傻难道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阿姐,若你今日未同我说这些,或许我不会非要查下去,可阿姐今日的话却叫我心惊,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要阿姐这般言辞恳切,一定要隐瞒下去?”
  淑惠长公主似看出贺攸宁的坚决,此刻颓然端坐一旁,并不言语。
  见如此,贺攸宁知道今日无法从淑惠长公主口中再获取其他消息,行了礼径直离去。
  淑惠长公主并未相送,只待贺攸宁走远后才缓缓起身,注视着眼前的宫墙微微出神。
  风雨侵蚀过的红色宫墙,已有微微损坏的砖块似乎暗喻着这宫中的血雨腥风,冬日里暖阳照射在雪地上反射出红墙绿瓦之上的冷漠。
  这宫中又要有一场动荡。
  走出泮婳宫,贺攸宁的心情并未糟糕到哪去,从淑惠长公主那已经知道足够多的消息。
  最重要的是,景成帝的死虽非因忙于政事猝死,但至少不是被人毒害。
  知道这一点,贺攸宁心中已放下最沉重的一块石头,接下来只需要再验证一件事,所有的谜底都可解开。
  *
  第二日下起了大雪,寒风凌冽,宫中人都不爱走动,唯有大皇子宫中是例外。
  大皇子每日都要早起去“听学”,无论刮风下雨,没有一日缺席。
  如今他记不得事,只对从前一些事有印象,如四岁起便开始的授课,还有每日听学路上会遇到的贺攸宁,这些事似乎构成了他人生中的全部内容。
  走到假山旁还要如往日一般瞧瞧,确定贺攸宁今日没有在此等他,这才放心往学堂走去。
  贺攸宁顶着风雪站在远处,风时不时带着雪花往脸上扑,她只能眯着眼睛观察大皇子的一举一动。
  心中不免怀疑自己是否想错,一个正常心智的成年人真的能够装得这般像吗?
  事实上,贺攸宁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大皇子没出事之前已是太子的无二人选。
  景成帝子嗣艰难,后宫中活下来的孩子并不多,大皇子的生母阮贵妃当时虽受宠,可生下大皇子后身子亏空太多,以致之后无法再生育。
  景成帝疼爱阮贵妃,为此伤心良久,更是在之后专宠阮贵妃两年,只在每月十五时才来皇后宫中坐坐。
  后来阮贵妃魅惑圣上的传闻愈演愈烈,景成帝无法,这才多去其他后妃宫中走动,后宫中孩子逐渐多了起来,可这样也没能动摇大皇子的地位。
  不仅仅是因为之后的都是公主,而是从一开始,景成帝便是将大皇子当作储君教导。
  大皇子不过五岁,便已时常跟着皇上出入宣政殿,群臣议事时,他便在一旁听着。
  大皇子自己也肯用功,等到八岁时于政事上已能提出自己的见解,这样一位聪颖的皇子,就连群臣也无法挑出毛病。
  更何况,当时的后宫除了这位皇子,就只有两位公主,其余的孩子不是夭折便是根本无法降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皇子的地位无可动摇。
  若是他没有失去左手臂,即使阮家被降罪,也与大皇子没有半分牵连,大皇子反而是最大的受害者。
  终究是鸣山书院的一场大火毁了他,阮家人自己恐怕也不会想到,一场谋划竟让流着阮氏血脉的大皇子从此前途尽毁。
  鸣山书院一事后,贺攸宁因亲眼目睹卿家两位表哥和几位同窗死在大火中,受到的打击颇大,浑浑噩噩过了数周。
  待她清醒后,宫中上下传遍了大皇子因高烧不退被烧傻的消息,宫人皆道,大皇子与渝平公主之间的兄妹情谊竟这般深厚,不顾自身安危都要冲进火场救渝平公主。
  只可惜,天道不公,渝平公主是平安救出,大皇子却被突然断裂的房梁压得无法动弹,失去了手臂没了储君资格不说,还成了痴傻之人。
  这样的言语一句句落在贺攸宁身上,如当头一棒,她愧疚地不知如何是好,只敢远远站在大皇子宫门外扒着门缝瞧一瞧,却不敢在大皇子面前露面。
  贺攸宁只记得当时在火场中确实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只是没想到原是大皇子,若是早知这般结局,她情愿自己葬身火海也不愿大皇子成这般模样。
  是以大皇子是否真的痴傻一事她并未有过怀疑,但如今想来,却有一丝不妥。
  以景成帝的性格,被寄予厚望的大儿子成了傻子,当下会做的定是秘密召集天下名医为其医治,而不会任由大皇子这样发展下去。
  再者,宫中虽不是个密不透风的地方,但也绝不许宫人这般随意谈论皇家之事,如今想来,只怕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在这森严的宫中,能做到一声令下的人不超过一只手,卿皇后是定不可能任由这件事传到贺攸宁的耳中,那剩下的不言而喻,只有景成帝与大皇子。
  可是大皇子决不是自暴自弃之人,依着贺攸宁对大皇子的了解,知道自己无法成为储君的下一刻,大皇子所想的也只会是如何才能找到另外一条为国为民之路。
  但这是在大皇子心境未变的情况下,面对阮家覆灭,阮贵妃自戕的局面,试问即使是大皇子这般风光霁月之人,还能做到一如从前吗?
  贺攸宁不敢确定。
  可看着眼前大皇子在空无一人的学堂中自言自语的场景,贺攸宁还是无法相信这样的场景只是装出来的。
  贺攸宁强压心中的不安,缓缓走进学堂,蹲在大皇子面前,轻声问他:“皇兄,你在和谁说话呢?”
  大皇子睨了她一眼,淡淡道:“此处是学堂,自是与先生说话。”
  要不是场景太过诡异,贺攸宁都快被这无比当然的语气说服,不由问道:“皇兄,这儿哪有先生?”
  大皇子没再理她,只自顾自地回答着那位“先生”的话,贺攸宁顿觉毛骨悚然,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下一秒大皇子便将书放下,面朝贺攸宁,语气不善道:“你是何人,竟敢称我为皇兄!”
  贺攸宁强挤出几分笑意道:“皇兄,我是阿宁啊。”
  不料大皇子听了这话,直接暴起,将书直直向贺攸宁面门甩去,这一举动吓坏了守在门口的宫人。
  贺攸宁愣在原地,脸上的疼痛也没能让她回过神来。


第12章
  贺攸宁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她从未见过大皇子这般冰冷的眼神,看着她时不带任何感情,就如同面前站着的是一个死物。
  一瞬间让她想起阮贵妃,在阮家被处决的前一天,阮贵妃曾在未央宫外站了好久,希望卿皇后念着从前的闺中情谊,能为阮家求求情,放过阮家不满十岁的孩子。
  但卿皇后闭门不出,是贺攸宁执意打开宫门,想要劝一劝阮贵妃,这是景成帝下的令,她实在不知,阮贵妃何以求到卿皇后面前。
  即使大昭朝没有女子不能干政的道理,但此时牵扯甚多,也决不是卿皇后能斡旋其中的。
  听完贺攸宁说的话,阮贵妃只是笑,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变得癫狂。
  未央宫的宫人听到动静,将阮贵妃死死围住,生怕阮贵妃一时冲动伤到贺攸宁。
  阮贵妃却不笑了,只死死盯着贺攸宁,目光如毒蛇,阴沉森冷。
  半晌转身离去,第二日便传来阮贵妃自戕的消息。
  时移世易,看着四周围拥过来查看她伤势,对她关心备至的宫人,贺攸宁一瞬间似乎回到了那个黄昏,往日情景一幕幕重演。
  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如坠冰窖,她与大皇子之间隔着鸣山书院的一场大火,隔着时光里的山水不相逢,隔着努力遮掩却又无法逃避的余伤。
  早已物是人非。
  有一瞬间贺攸宁想要落荒而逃,可脚步沉重怎么也无法动弹。
  大皇子身边伺候的宫人见局势不妙,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告罪。
  贺攸宁挥手示意身边的宫人退下,又让淡竹去拉地上跪着的宫人。
  不料那宫人甚是倔强,只一个劲求饶,却不肯起身,“公主恕罪,大皇子他如今心智不全,适才实在是无心之失,还请公主体谅,切莫怪罪于大皇子。”
  心智不全,无心之失,这话何尝不是在往贺攸宁心上扎刀。
  “本宫让你起来,本宫与大皇兄是兄妹,从小的情谊,何须你来求情。”
  不知从何时起,好似贺攸宁成了会伤害大皇子的人,从前的兄妹情深都成了一场笑话。
  不料大皇子见她语气严厉,一时被吓住,竟像个孩童般痛哭起来,“呜呜呜,你是坏人。”转身去搀扶那宫人:“嬷嬷别跪着,临简知道错了,临简以后不敢了。”
  又朝着贺攸宁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临简知道错了,临简不该拿书扔你,你放过嬷嬷吧。”说罢,竟要同那宫人一同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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