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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阴郁公子宠上天 (泉思自由)



他现在能依仗的,只有外祖父。

外面人心惶惶,顾府也陷入了紧张压抑的氛围中,一半是因为病情的传播,一半是因为原家的事情。

原囿安在书房见外祖父时,两位舅舅和原誉宁都在书房,静默地坐着。四舅有些不耐烦,不时控制不住地抖动双腿。

“这病靠水源传播,为何早封了原家的出水还会传播出来?”四舅自问自答,“刚好是捷报传来、原家名声扭转的时候,背后定有推手,与原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御史台的老儿也狠毒,竟然请皇上焚杀活人!”

三舅沉吟道:“既然病情已经传播出来了,那几片染病的区域都颇为繁华,来往者甚多,封锁后,太医院那边已经申请在郊区修建诊治病坊。牵连者还在扩大,总不会将染病之人全焚杀了吧。”

四舅有些激动,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吓得原誉宁一抖。

四舅的脸都憋红了,“那群人先是以原家罪业为由,将姐夫支去南郎,现在又以同样的理由,要原家人以死赎罪!”

这恰恰是原囿安最为担忧之处。他本以为重兵把守之下,宁王后续便不能对原家出手,却低估了一个人的作恶程度。宁王能以整个南郎为复仇基地,上了头把平京百姓牵涉进来很符合宁王的行事风格。

只是他该如何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言明,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宁王宁光图呢?

顾老像是完全不受影响,只不时低下头指导原誉宁练字,声线平静地说:“皇上还不至于昏聩至此。”

顾老看向满面忧思的原囿安,宽慰道:“已有数位老臣联名上折,请陛下将原家也送去郊外山庄养病。你父亲从南郎已传来捷报,且在原家的几位医师也渐渐摸出了治疗的门道,此时此刻,孰轻孰重,上头清楚。”

外祖父说得在理,原囿安垂首应了声。

是他急不择路了。

心中稍稍定了些,他敛了口,沉默间思索出了一条路,关于宁王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说,只让长辈们保重身体,而后告了辞。

果然,不过两日,原家的人转移至郊外山庄,与此同时,龙头寺被征用,染病者一一转移过去,京郊开始建立病坊。

——

这日春和景明,宁光图在书房,满面死沉的怒气。

“嘭!”他挥手砸了精雕的砚台。灰色的砚台飞出去,墨汁和铅灰色的碎片如血肉般飞溅而起,一如他终将满盘皆输的计划。

若是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力,他此刻定然咆哮着骂他们“一群废物”,但复仇计划是他一个人的游戏,他一辈子顺风顺水,绝不能承认自己无用。

他还没来得及下手,原家就被变相地保护起来。而现在他祸水外漫,竟然也逼不得皇上对原家下手。

原家不是气数将尽吗?!

为什么还不死?!

他的计划,只差一步,一步!

宁光图的腮帮子鼓了又鼓,年岁积在他脸上的横肉微微抖动着,他的手中,母妃的遗言被揉作一团。

宁璟雯在另一间院子都听到了父亲书房的动静,驻了足,面色渐渐绷起来。

她的父亲恭谦温和,比她的几个王叔都要平易近人,是皇伯伯亲口说的仁厚。近来平京突发瘟疫,父亲似乎也十分忙碌,想来是为了百姓安危而焦愁。

宁璟雯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一个丫鬟去厨房准备些清心降火的羹汤,转身往父亲书房所在的院子而去。

还未走到院门口,便见门房急急地往父亲书房而去,像是揣着什么要紧的事情,一步也耽搁不得。

既然父亲有事,宁璟雯便不好前去打扰,在门口站了片刻,原路返回。回去的途中,恰遇上兄长宁璟沂阔步朝梅园而去,她想到梅园那个女子,绣眉微蹙——

堂堂宁王府的世子,胸无天下,整日耽于情爱,真是难当大任!

宁璟沂触到她嫌弃的眼神,好心情地笑着,“皱眉多了当心变丑。”他说了这句话,无视掉妹妹的恼嫌,步子轻快地离开。

宁璟雯恨恨地看着兄长的背影,良久才舒出一口气。

也罢,宁王府还有父亲顶着天,哥哥懂事晚再正常不过。

——

约莫酉时,天色向晚,宁光图从侧门出发,打马朝郊外而去。

他书桌的暗格中叠着一张黄褐色的草纸,是南郎民间死了人举办葬礼时,给逝者烧去的纸钱,纸钱小小一张方方正正,上书五个字——

五台山道观。

那位知晓天机的女道从未主动联系过他,这次将纸钱送到他府门口,不详,却很有女道风范。

女道找他,想来是事有转机,与他解惑。

宁光图快马加鞭出了城,心跳一直很快,皮子却在料峭的春寒中收着,没什么汗。

赶到道观时,天色暗了许多,晴日的夜空呈现出静谧的靛蓝色,枝头已经发出新芽,脚下的断木枯叶却还未朽烂。

他出来得急,没考虑到带火,只能听着渐起的孤鸟鸣叫,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道观昏暗、阒寂,他站在门口,唤了句“道长”。

无人回答他,空气中隐有暗香浮动。

他等了等,又唤了声。

这时,“嚓——”石像后传来一声脚步声。

宁光图对女道素来没有戒备心,便撩开下袍跨了进去,被黑暗吞没。

不疑有他,他对着石像陈情:“道长,南郎和平京因为瘟疫之事怨声载道,如此地步了,为何原家还在苟延残喘,甚至还有复苏的迹象。”

“复苏”二字他咬得重,似是极不愿意承认。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顺应天意,难道我的插手,不仅没有推动天意,反倒是……”他眸光一凛,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眉头死死锁着,“难道天意不可插手?”

石像只是在黑暗中看着他,并不回答。

他沉默了片刻,后知后觉感觉到不对劲,摁住佩剑,沉声道:“道长?”

回应他的,是一道高瘦的人影,比昏暗更暗,从石像后缓步走出来。

===第169章 169章===

宁光图心中大骇,慌忙中拔出佩剑,寒光一闪,他强作镇定道:“来者何人?”

人影没有回答,像是女道手中的浮尘长长了似的,晃了晃,感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话一出口,宁光图才感觉到一阵凉意,从他的心口处散开,像在心脏上插了块冷硬的冰锥似的。

他低下头,依稀可见一个拳头长度的东西,稳稳插在自己胸膛上。

猛地疼了一下,他踉跄两步步,靠在门框边,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将那股凉意传达到四肢百骸。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心脏中刀。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看看自己胸前,抬头看着那黑影一步步走进,枉然地挥舞着佩剑。

寒光闪动中,黑影从袍角开始变得清晰。

黑亮亮镶着暗纹边的袍子,精瘦的躯干,苍白的皮肤。好似有月光打在来人身上,清晰地照出来人那张冷峻凌厉的脸,卷曲的鬓发,和鬓发下可怖的瘢痕。

那人蹲下身,拔出他心口上的刀,温热鲜艳的血溅在瘢痕上,好似一朵糜烂的花。

宁光图看清那张脸后,不可置信地跌坐在地。

“不可能……”

原囿安擦擦手,把住宁光图握着佩剑的手,面无表情地拉长他的胳膊,剑尖抵住飞刀扎出的口子,双手并用,将剑摁了进去。宁光图最后一次瞪开了了涣散的眼,脚蹬了两下。

原囿安再一使劲,“噗”地一声,小半把剑的长度捅穿了进去。宁光图彻底不动了。

他在身上擦了擦手,借着昏暗的天光看了看,手上还是有血迹,他便掏出手帕,走去观外,前不久下过春雨,破水缸中蓄着一层清亮的水,倒映着漆黑冰冷的夜色。

他将手帕浸湿,折返回去,将宁光图的两只手都擦干净,握在了他胸前的剑柄之上。

悄无声息地杀了人后,原囿安踩着落叶从另一头离开了。他从崎岖无路的地方上来,埋伏在此处一整日,终于手刃仇人。

他骑着马往反方向离开,在一处无人使用的茅屋中过了一日,翌日下午下起了雨,路面泥泞,临到傍晚他才带着一包准备好的草药进了城。

因为瘟疫,出城的人很多,把守的官兵都守在出城口,无人知晓他昨日才杀了大昭的王爷。

回到家中,他看见屋中的陈设,想起玉玉在每一处待过的模样,心脏似乎才恢复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亲手夺去生命的恐惧投射到手上,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看着自己惨白的手,看见了掌下模糊的血渍,立刻跑到水银镜前,镜中的他连唇色都泛着白,下巴和脖颈上没有擦干净的血晕成了肮脏的淡红。

阿竹懵懂地进来,问他是否现在吃饭,他挥灭了蜡烛,说要沐浴。他近两日没有进食,却不觉得饿。

和衣泡在热水中,直到打更的声音传来,热水已变得冰冷,他脱去衣裳,随便擦了擦,心不在焉套上一件寝衣,窝去了床上。猛然想到什么,又翻起身,在桌上找到了两封信件,玉玉每日都让人给他传信,这两日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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