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凌霜倒更不解了:“此言何意?”
符崇不紧不慢地说道:“晏上卿先前不慎服下了‘最销魂’,哦,就是醉梦里密制的试情药,这种药啊,无色无味,借着水酒之便入腹,可谓不知不觉,随着血气游走在五脏六腑,也无甚异样,只是一旦想到心爱之人,情动于中,这体内的血气便会随之冲撞起来,燥热难耐,急渴难忍,药性一经发作,必要速寻疏通之道,否则燥气郁结下腹,急火灼烧心肺,不出一时三刻,性命堪忧啊!”
符崇的话算是说得已够明白了,但凌霜少女心性,对其所谓“疏通之道”实不了解,只知其用意不善,于是说道:“尊驾究竟意欲何为,不妨直言,如今我已身在瓮中,实在犯不着这样以麒兄的性命来作要挟。”
“这怎么是要挟?朕本已赠佳丽于前,可晏上卿他偏要守身如玉啊!”符崇将打着帷帐的手收回,转过身道:“你若要救他,朕乐意成全。至于朕的用意,不过是想请你念在梅氏血脉之亲而入扶朔,顺便为你择一个佳婿,也为我朝添一位良臣。当然,你若一心忠于南君,朕自然也不便勉强。这晏上卿的性命,此时也只取决于你。”说完,也不等凌霜反应,便径自走出门去,并随手将门掩上了。
第五十七章 恃迷药绮梦魂销
“麒兄自然要救,可难道只有答应入扶朔才能换来解药吗?“凌霜心中暗忖:“不,他方才并没有提解药,只说什么寻疏通之道,这是何意?要行针吗?”凌霜想着,便抬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遍——自己临时受命、连夜出城,哪里有带这些东西?
“凌霜,”听到晏麒叫她,凌霜不及多想,便揭帐近前,见晏麒的神情仍旧是迷离恍惚,耳际、脖颈却似较方才更红了,他的中衣已半褪,只有一只肩袖勉强斜挂在锁骨处,在半开半褪的衣襟的掩映下,晏麒胸腹之间肌肉的线条突兀而清晰——“非礼勿视!”这句话,蓦地在凌霜的脑中闪过,她只觉得自己的双颊如同火烧一般,慌忙别过头去,小声说道:“麒兄,你,先把衣服穿好。”
“我,不行……”晏麒看向凌霜的目光中跃动着难以抑制的烈火,喘息声愈加粗重而迫切:“凌霜,你,帮我,帮我……”
凌霜此时只觉情势危急,也顾不得自困于羞涩,听到晏麒叫帮忙,只得事急从权,上前去帮他穿衣服,哪知双手才一碰到他的衣襟,便被晏麒紧紧握住,顺势按在了他的胸前。这一动作发生得太过突然,凌霜竟来不及反应,指尖触碰到的灼热使她有些手足无措,忙说道:“麒兄,你快放手!”
晏麒却像没听见一般,将手握得更紧了,凌霜本来站在榻边,靠近晏麒没有丝毫防备,此时被他猛地用力拉近,难免失去了重心,跌扑在榻上。而这一下却向某种信号一般,让晏麒变得无所顾忌,他不等凌霜起身,便翻身将她困在了自己怀中。一向处事泰然的凌霜此时着实吓了一跳,晏麒身上的火热和那种热烈的眼神令她发慌:“麒兄,你清醒一点,你快起来,我去给你找解药!”
“你就是,我的,解药。”晏麒低头望着凌霜,他眼中残存的隐忍和自制随着说出这句话便在一瞬间消散无踪,变成了破釜沉舟的放纵和肆无忌惮的索取,紧接着他的唇便不容分说地落在了凌霜的耳际,颈间……
晏麒的力气大得惊人,与方才失神无助的情状全然不同,而凌霜竟也挣扎不开,反觉自己浑身乏力,情急之下凌霜猛然想到了自己进门时嗅到的那股异香,自恨大意之余,几乎急得哭出来了:“晏麒,你醒醒神!晏麒,你疯了?你快放开我……”
晏麒却对凌霜的呼喊置若罔闻,此时他的理智似已被狂乱的欲望吞没了,放任自己的唇舌在凌霜的唇齿间痴缠,驱动自己的指掌在凌霜的身体上游走,扯开她的腰带襟扣,褪去她的外衫中衣……
凌霜的脑海中满是混乱,不断闪现出自己经历过或未曾经历过的画面,而其中挥之不去的则是南容澈的影像:他在城门下送她出征,将玉螭兵符亲手交给她,寄语道“平安凯旋,莫负朕心”;他在清心殿中为她置酒迎归,温声问她“爱卿意下如何”;他在御苑中植下梅树,许她“相知之情,当同此梅,负雪经冬,岁寒不败”;他在靖远公府的闺房中为她煎药,让她莫拘君臣之礼;他在巡防营校场莫名动怒,怪她不解圣心;他在宣政殿中拥她入怀,他在銮车中对她低语,他在千秋宴上微笑示意……
而这一切纷乱交织的或喜或怒的音容,若即若离的举动,似乎正随着晏麒的一次次触碰,一声声喘息而散去……
符崇却志得意满踱下楼来,行走中很自然地与梅岑交换了一下眼色,方开口说道:“房中已为凌霜将军摆好接风宴,并有晏上卿作陪。素闻二人青梅竹马,情谊深重,今日亲眼见了方信此言果然不虚。我见他二人言谈举动如此投机,用完这一餐且需些时候,旁人自也不便相扰。阿岑,你何不就在这堂中设宴为诸位洗尘,我也好就便做个东道。”
众亲随虽然不认面前的这个陌生男子,看但他形容举止非凡,且在这里似主非客,便更提高了几分警觉,又见梅岑向他回以会意的一笑,并向众女侍挥挥手,示意她们退开。
“不必麻烦了。”为首的一个亲随径直回绝了对方所谓设宴的美意,径直向符崇冷声质问道:“你是何人?“
符崇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我和各位一样,都是欣赏你们凌霜将军的人,不一样的是,各位对她的欣赏只能体现于追随,而我对她的欣赏却能落实到引领。“
“你口气倒不小“那亲随毫不畏怯,却自生提防攻讦之意,哼然回道:”这世上敢说引领我家将军的,除了我家主公,便只有陛下了。像你这等来路不明之人,也敢口出狂言!“说着便已掣剑在手,其余众随从也皆应声拔出剑来。
“护驾!”梅岑见状,随即在旁发出一声惊呼,那些戎装女侍瞬间便在符崇身周列成一道严密的屏障,堂中忽如乌云压顶一般投下数重阴影,继之便是一阵刀剑交错之声。
符崇拨开身前的红粉屏障,意态放旷地走上前来:“朕不信靖远公府中之士这般鲁莽无度,未奉君命就敢攻击友邦国君。还是说,这本就是靖远公的意思?”符崇见那一众随从闻言皆面面相觑,不敢轻动却也不甘退却,方又缓缓地说道:“朕已经说了,你们将军此时与晏上卿二人情投意合,连朕也不便相扰,你们急什么?即使她真在此间遭遇不测,你们也要得到确证,才能师出有名不是?”
“你自称扶朔之主亦无确证!”为首的亲随诧异之余仿佛刚回过神来,终于下定决心,举剑向前道:“且不管你是谁,真无意对将军不利,就让开!”
“好啊。”符崇讳莫如深地笑着点点头,伸出两指将正对着自己的利剑拨向一边,侧身让过:“请便吧。”
众亲随几个健步冲上楼梯,刚到凌霜方才走进去的那扇门前,便听到一声指令从房中传来:“不准进来!”这声音不同于以往的沉着果毅,似乎因中气不足而透着几分慌乱,隐约听见男子忘情的喘息声,随从们听了不免惊疑,一时间却又仿佛意会到了什么,于是都转身退了下去。
第五十八章 清心殿异梦惊觉
自凌霜离京后,南容澈便一直心绪难平,不仅驳回了刑部主司严正青的数次求见,连他的几本奏折也都一并搁置了。
严正青于调查左少琛被禁巡防营之事尚未取得任何实际的进展,被挖舌的校尉殷虎自进了刑部大牢之后,反倒成了一把硬骨头,任凭严正青用尽各种手段,他只如活尸一般,除了在受刑时偶尔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便是连眼睑也不肯抬一下的死一般的颓丧状态。而在严正青看来,他的那种颓丧中却有着一些更甚于绝望的静穆和崇高,,这让刚正不阿的严主司觉得他不愧是江氏麾下之将,却也因此更难释去对靖远公父女的怀疑了。而随着扶朔左相应太后之请被礼部尚书任道远接到宫中去,靖远公竟也适时地撤走了安排在使臣馆驿外的重兵护卫,并亲自上表意欲交回巡防营统领之权,这一举动又让严正青难以对当下的情势给出确论,只是始终坚持劝谏主君立刻召回凌霜。
而南容澈似乎毫不惊心于当下的情势,在朝臣们为因扶朔使团的到来在京中引起如此波澜而人心惶惶之际,他倒很想看看凌霜此去宁州究竟要干什么。尽管在初闻凌霜为了晏麒竟不辞而别骤然离京之时的那种急怒已然平复,此时冷静下来的南容澈却仍隐隐有不安之感,以至于一连数日皆不得安寝。
他自问这种不安虽然并非出于严正青奏折中所陈的防范之谏,然而为了稳定朝局,安抚众臣及扶朔来使,也便依准了靖远公的奏请,将京畿防卫之责移交到萧成之手。然而严正青对此举却仍不免作摇头一叹——本来萧成作为禁中内卫,算得是天子心腹近人,可他也曾是凌霜的副将,且又对她维护有加,这是人所共见的。而陛下此举无疑既能顾全靖远公的情面,又表明了对凌霜的信任,却分明将自身的安危寄托在不可剖见的人心之上,这对一个英明神武的人主而言,实在未为明智之举。不过转念又一想,萧成毕竟不是深藏机心之人,怎见得陛下对他没有绝对把握呢?这天地之间,自非只有他严正青一人是丹心一片为主君的啊!因此对于此事,倒也没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