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礼?”宁妱儿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可当她意识到这翡翠的形状大小,似曾相识时,脑袋便嗡了一声,整个人顿时呆住。
沈皓行认真系好红绳,随后很是自然地帮她将墨发撩起,放在红绳后。
再缓步绕到她面前,一脸和善地将她打量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与你甚是相配。”
宁妱儿骤然回神,发觉沈皓行就在面前,她仓皇地向后退开两步,一双小鹿般警惕的眼睛直直地望着他。
他也含笑着回望着她,“宁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为、为什么要给我赔礼?”宁妱儿小脸苍白到毫无血色。
沈皓行笑容依旧,柔声回道:“宁小姐的白玉牌不是碎了么?”
宁妱儿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沈皓行此刻的笑容,令她毛骨悚然。
“妱儿!”
就在这时,果园的方向传来熟悉的声音,宁妱儿顾不得礼数,顾不得还未停歇的细雨,提起裙子慌不择路地朝来人跑去。
地上泥泞,她几乎是跌入赵茂行怀中的。
赵茂行有一瞬的失神,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将她扶起,“怎么了妱儿?”
宁妱儿小脸苍白,泛红的眼尾挂着几滴水珠,也不知是方才淋到的细雨,还是委屈的泪水。
赵茂行将手中纸伞又向她那边倾斜些许,有些自责地道:“都怪我来得太晚了,妱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宁妱儿也不知是何时拽上了赵茂行的衣袖,她手指愈发用力,面容却是比方才略微松了松,低道:“我没事,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赵茂行忧心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还不忘转身冲亭内的沈皓行行礼示意。
石亭内,沈皓行含笑点头,却是在赵茂行转身之时,笑容瞬间散去。
方才那画面可真是叫人不怎么舒服。
啧,沈皓行手背一痒。
垂眸捏起那呆头呆脑的蚂蚁,沉沉开口:“既是叫我心烦,不如便……”
他指尖略微用力,蚂蚁瞬间成为粉末。
“死了吧。”
作者有话说:
肾好行这张小俊脸,总有一天会被他自己打肿。
第七章
有几分舒服
赵茂行在宁妱儿耳边不住絮叨,先是数落赵采菲不懂礼数。
其实昨日赵茂行就同宁有知打了招呼,他今晨要陪魏王来福华寺上头柱香,天还未亮便要出发,不能陪母亲一道前来。
宁有知是知情的,赵采菲却是不知,才惹出这样的误会。
随后,赵茂行又与她解释为何会让她在石亭内等这般久。
原来赵茂行将赵采菲送回去之后,便是立即带伞要来接她,谁知半路雨势变大,有位年迈的香客在他来的路上不慎滑倒,赵茂行又不能眼睁睁不管,这一来二回,才耽搁了时辰。
“表妹可曾怪我?”赵茂行不安地看着旁边心不在焉的少女。
少女小脸苍白,怔了一瞬,才木然地摇摇头,“那老者可还好?”
她声音忽地生出几分沙哑,不似平日里那般甜糯清透。
赵茂行以为宁妱儿是吹了寒风所致,心中便愈发愧疚。
他一面虚扶着宁妱儿,小心避让地上水坑,一面说起老者的情况。
宁妱儿表面听得认真,心绪却还在那石亭中。
直到听见赵茂行提起魏王,她才回过神来。
“方才咱们走时,妱儿不该那般着急,应当先给王爷行礼才是。”
赵茂行也不是在责怪,只是想提醒一下她,毕竟魏王还要在府上住些时日,免不了日后可能会再次碰面。
见宁妱儿神色更加不好,赵茂行忙安慰道:“不用担心,王爷为人和善,且知你身子不好,这次定不会怪罪于你,下次若是见了,礼数周全便好。”
和善……
想起沈皓行笑着在她耳旁低语的样子,宁妱儿瞬间又觉头皮发麻。
紧接着她忽地意识到那翡翠还挂在胸前,惊慌地看了一眼赵茂行,见他似乎一直没有察觉出什么,这才连忙将翡翠放入衣领中。
肌肤忽然触碰到那片冰冷,宁妱儿莫名心跳快了几拍。
不过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一处寮房门前,这是寺里专供香客们休息的地方,宁有知和赵采菲已在里面歇了许久。
赵茂行还要去寻魏王,他看着宁妱儿推门进去,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
这间寮房不大,里面的陈设也极其简单。
正中一张木桌,四把椅子,最南侧有一张石床,上面被褥的款式也极为素净的藏青色,没有任何花纹装饰。
赵采菲躺在床上,听到门口响动,她微抬起头看了过去,见是宁妱儿,便松了口气,又躺下去合眼休息。
宁有知坐在桌旁正在吃斋饭,第一眼就看出宁妱儿不太对劲儿,赶忙搁下碗筷招乎她坐到身旁。
一看到姑母,宁妱儿就好像一个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忍了许久的情绪忽然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怎么了这是?”宁有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满眼都是心疼,“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宁妱儿强忍着眼泪摇摇头。
宁有知着急道:“那是谁欺负我家妱儿了?”
宁妱儿还是抿唇摇头。
竹安倒了杯热水递到宁妱儿面前,宁有知才将她手松开,扭头又看向床上躺着的赵采菲,不免气急又开始训她。
“你还有脸躺着,若不是你非拉着妱儿乱跑,岂会这么大的雨,让她独个在外面等着?”
“又来了。”赵采菲嘟囔着背过身去。
宁妱儿喝了一整杯温水,情绪也稍加缓和过来,她拉拉宁有知衣袖,小声劝道:“姑母莫要生气了,也不全怨采菲,我与她离开前,应当和姑母说一声的,是我疏忽了。”
“你就替她说话吧。”宁有知扭过脸来,叹气道,“不过你的确是该和我说一声的,便是不说,也应当叫竹安陪着啊。”
宁妱儿故作乖巧地点点头。
寺里的斋饭的确过于清淡,宁妱儿尝不出味来,但因心绪的原因,也只是吃了小半碗,赵采菲压根就没碰,这又把宁有知气得够呛。
她也是怕因下了雨,回去路面泥泞难走,耽误时间,到时候赵采菲又要饿肚子。
赵采菲却不领情,背着身朝她懒洋洋摆手。
见她这副自由散漫的模样,宁有知忍不住又数落起来。
赵采菲被她叨念烦了,一骨碌从床上坐起,鼓着腮帮子看她。
这不坐起来还好,一坐起来,看到她额上的纱布,宁有知又气又心疼。
“你看你,哪里有点姑娘家的模样,采蘩知书达理你学不会,妱儿的乖巧懂事你也学不会,你到底要干什么?”
赵采菲梗着脖子道:“我为什么要和别人学?”
宁有知拍桌子道:“还嘴硬呢,你若是额上真落下疤来,日后哪个还敢娶你?”
还未及笄的小姑娘一般听到婚嫁之事,多会脸红含羞,赵采菲却是没有一点反应,直接就道:“我为什么要等人来娶,我还不想嫁呢!”
“呸呸呸!”宁有知赶忙站起来,作势要去捏赵采菲的嘴,“这是佛门之地,你可莫要胡说八道,别入了佛祖耳中,真叫你,诶呦……”
赵采菲偷笑着一把将宁有知拉到床上,母女俩搂抱在一处。
宁有知一边喊她放手,一边故作用力的锤她后背,赵采菲不仅不放,还在宁有知身上挠起痒来,宁有知嘴上斥她没有正行,神情却是笑了。
母女俩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以前赵采菲玩闹起来,也会有类似的举动,宁妱儿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忍不住与她们一起欢笑。
今日宁妱儿实在提不起劲儿来,极为勉强地勾了下唇角。
约摸一个时辰后,乌云彻底消散,被雨水冲刷过的柃山,在夕照之下,似是笼罩着一层佛光,让人身处其中,心绪逐渐安宁。
回去这一路还算顺利,就是比预计晚了一个多时辰,待回到吉安院时,正好到了晚膳的时间。
结果宁妱儿一进房门,什么都顾不上做,直接坐到妆台前,将那块儿翡翠从胸前取了出来,对竹安道:“快帮我把这东西解开。”
若不是之前姑母和表妹一直在身边,她怕他们知道后,她解释不清,便一直不敢去取这东西,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便是迫不及待想将它取下。
竹安和岁喜对她的东西最为熟悉,第一眼就看出这翡翠不是吉安院的东西,且这翡翠色泽鲜亮,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竹安来到她身后,低头认真解起红绳。
岁喜心中也满是好奇,但她看到宁妱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也不敢多问,只是在一旁候着。
片刻后,竹安抬起头为难道:“小姐,这翡翠被人系成了死扣,奴婢实在解不开。”
宁妱儿面上愁云更深。
岁喜连忙接过手来,“小姐别急,奴婢试试。”
又等了一阵,岁喜急得额上冒汗,也没将绳子解开。
宁妱儿抿唇道:“取剪刀来。”
可这绳子不知是用什么线编织的,竟连剪刀都无法将它剪断。
最后,宁妱儿咬牙道:“拿烛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