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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弟,你的裹胸布掉了/女扮男装后死对头弯了 (燕尾桃花)


  “什么崔将军,他是你阿耶!”赵勇无奈了一阵,又有些老怀安慰。
  她伪装成男子,又穿得这般穷巴巴,看来是为了掩人耳目,是个有成算的。女郎果然长大了,不再是三年前那般冲动无状的性子了。
  从集市外一路行来,路人瞧见赵勇时无不纷纷招呼,躬着腰身,很是恭敬。
  她往热闹的街面环顾,“世伯的客栈在何处?我还为你拉了买卖。最迟晌午,白氏商队的兄弟们就要来住店呢。”
  说话间已能瞧见前头路口客栈揽客的竖旗随风飘展,隐隐可见个“安”字。
  她立刻两步并做一步到了路口,已张臂高呼:“让我来看看世伯的盛世伟业!”
  她往拐弯处一蹦,人站在客栈门口,灿烂的笑容还挂在脸上,脚步却一滞。
  门楣上的牌匾,“长安客栈”四个字很是威武霸气。
  而挂着牌匾的,是黄土夯造的二层土楼,外头看着曾刷过彩漆,如今已辩驳脱落地比破庙好不了多少。
  因着背光,里头冷清清黑漆漆,似乎连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这里是……”嘉柔回首。
  赵勇面上一阵窘迫,上前先一步替她牵过大力,“到家了,先进去歇息,我让你婶婶给你做炙羊肉……”
  作者有话说:
  崔嘉柔:开了眼界吧?不客气


第3章
  对于赵勇的金山银山同传说中的不相符,崔嘉柔多少是有些介怀的。
  赵勇若银钱艰难,而她从举世繁华的长安前来,将携带的所有土仪在路上全用的一干二净,未留下一星半点的上门礼,便显得忒不知礼数。
  打开包袱皮,搜不出一个铜钱不说,连一身完整的女儿装都凑不齐。除了一堆平日更换的裹胸布之外,就只有两个半新不旧的肚兜还断了系绳。若不是女儿家家贴身衣物不好拿去换钱,也早已没了踪影。
  好在男儿衣裳还剩了两身,除了才脱下一身的臭破烂,另一身还是她专程留着未曾沾身,只等到了龟兹先扮作个翩翩佳公子去逗一逗赵勇的长女赵卿儿。
  然方才进了客栈才知,赵卿儿的继外祖近来身子有些不适,赵卿儿前去侍疾,需过上几日才回来。
  如今只好提前享受了。
  雨后天青色外袍上身,小腰被细带箍得盈盈一握,铜镜中的郎君已俊俏无两。
  她天生眉毛旺盛不画而浓,鼻梁高挺暗蓄英气,只靠近眼尾有一颗芝麻粒大小的小红痣,添了几分柔媚。
  可总体来说,依然是位俊美不凡的小郎君。
  和臭美比起来,因着要扮男装缠裹胸布而带来的那些呼吸不畅,也就能忍了。
  拣一把纸扇在手,推开房门顺阶而下。
  木质楼梯“吱呀”几声,引得楼下柜上忙着的博士不由看直了眼。
  崔嘉柔到了柜前,抖开纸扇,第一句话便是问正在掸灰的龟兹博士:“我那小驴,可吃上了鲜草?”
  博士耳根一红,用一口流利的大盛雅言:“阿郎放心,小店绝不委屈牲口。”
  嘉柔满意的点点头,顺手便要去怀里掏打赏,入手扑了个空,这才回想起自己如今已是一贫如洗,再不复曾经挥金如土的豪爽。
  她讪讪收回手,装作赏景的模样,慢悠悠踱开去。
  这是一个只有两层的土坯小客栈,楼下是大堂,共摆着六张食案,供住客用饭和小坐。客房皆在二楼,拢共还是有二十来间。
  客栈门口有半面墙刷白,一旁还放着笔墨,以防住客与行人忽然诗兴大发,要在此题诗一首。
  这是大盛近些年兴起的时髦,酒馆、客栈、书局,但凡是个铺子,门前无不备些可供写书的物件儿。
  赵勇显然也跟随了此风潮,而白墙上题的诗虽不少,却五花八门。
  有用楷书所提的“床前看月光①,疑是地上霜”李太白的诗句,也有用当地人常用的吐火罗文写的“三更月儿圆,婆姨翻墙来”的打油诗,还有人狗爬字歪歪扭扭写着“小葱二钱、豆腐五钱,小葱拌豆腐十钱。”也不知是怎么个算法。
  她在周遭转悠的当口,渐渐有人前来住店,其中有些熟面孔,是她在途中曾打过照面的商队中人。
  看来,赵阿叔的买卖虽说没到金山银山,但也不算差。只赚了银钱却舍不得将这土坯小楼装点装点,却有些过于抠了。
  可无论如何,她终于不用担心了。
  她的口袋有没有银钱无所谓,只要赵勇有钱,她在龟兹过得就不会差。
  她一时哼着小曲转悠到后院马厩,看着大力吃了一阵草料,出来时却走叉了路,顺着一个不起眼的边门走到了另一个跨院时。
  这是客栈后头一座逼仄的小院,靠墙起了两间土坯厢房,院中间拉了一道麻绳,上面晾着男人、女人的衣裳,其中还滴着水的一身赫然是她换下的破衣烂衫,已尽数被洗得干净。上头的破洞本有些碍眼,可同周遭其他人衣裳上的补丁相比,竟也看着顺眼起来。
  这里是……赵勇夫妇自己住的院落?
  四周安静,从那厢房里传出的轻微人语声便格外清晰,似乎还夹杂着压抑的哭泣声……
  厢房里,三旬的龟兹妇人泪水涟涟,用吐火罗语哭道:“……家中存不住余钱,你竟又收留了外人长住,你我怎生养得起……”
  “如何是长住,”赵勇压着声辩驳,“只是来龟兹玩耍,多则数月而已。”
  “数月?她是富贵人家的女郎,莫说数月,便是几日你我都难供养。你莫忘了,你昨日才东拼西凑,凭白送出去几十贯钱!”
  “哎哟你小声些……”赵勇手忙脚乱去安抚她,却听得外头“咚”地一声响。他推开窗户,却见对面檐下一桶水不知被谁碰撞过,水在木桶中荡来荡去,泼洒了一地……
  -
  因着崔嘉柔的到来,习惯了一日两餐的赵家人,刻意在午间加了一餐。
  食案摆在后厨不远处几棵花苞绽放的桃树下,炙羊肉上了两大盘,极是丰盛。
  赵勇的夫人曹氏未用餐,只垂首陪在一侧,虽说双目依然红肿,可神态十分温良。
  赵勇的原配多年前病逝,眼前这位曹氏乃赵勇解甲离营后在龟兹后娶的继室,是深目高鼻的龟兹本地人,只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看着却有些奔四十的模样。
  不仅是曹氏,便是赵勇也比三年前苍老了许多。
  待饭毕,曹氏又叮嘱厨娘送上来几盏桃酪,方先行退下了。
  一口清酸的桃酪咽下,嘉柔轻咳一声开了口:“儿有一事要托请赵世伯,请世伯替儿在都护府寻个差使……”
  “阿柔怎地生了这般心思?”赵勇二话不说便拒绝,“你若是去外头玩耍,我自是不多说。去外头伺候人,却万万不可。”
  嘉柔忽然咬唇伤感起来:“儿只是想,在阿耶效力过的地方多了解他。”
  她这句“阿耶”已有数年未唤过,尚有些涩口,在此处顿了顿,方续道:“人人皆说阿耶乃英雄,儿却已全数忘了他的模样……”
  赵勇一时滞住,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崔将军自驻扎龟兹,此后因长安遥远、河西动荡,回一趟家要间隔两三年。而崔夫人体弱,无法经受住路途颠簸,崔家家眷便也不能接来龟兹。至崔将军五年前战陨,同家眷也不过相见了两回。
  恍然一算,将军当年被委任为安西大都护时,嘉柔不过六岁幼童。犹记得将军为赴西域离开长安那日,数万将士已列队。六岁的嘉柔甩开仆从的手,小小的身子挡在崔将军的马前,仰着小脸问:“阿耶何时回来同阿柔斗蛐蛐儿?”
  崔将军像每日前去城外营中那般,于马背上弯腰抚一抚她的小脑袋瓜,同她道:“明日。”
  此后,无数个明日飞驰而过,再也没有尽头。
  一晃十年,儿女长成,将军已逝,只有昆仑山上的仙女峰年复一年注视着世人,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
  他缄默不语,嘉柔并不催促,只慢悠悠续道:“阿耶昨夜曾入梦,说赵世伯不可托付,儿问他为何如此说,他言赵世伯心怀私心,必定不愿见阿柔进都护府……”
  “我,我怀了何种私心?”
  “听说世伯一直想生位小郎君……”嘉柔停下纸扇,目光灼灼扫向赵勇,“而儿天香国色、沉鱼落雁,世伯定是想提前扣住儿,好给赵家当个童养媳……”
  赵勇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捂住心口站起身:“你莫乱跑,我去替你打听。”
  不到半个时辰,赵勇便从外归来。
  “都护府虽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可皆是繁重的活计,牧使、杂役、伙房的厨子、后头洗衣裳的杂役……都不成,你还是打消这念头。”
  “牧使?”嘉柔将纸扇一收,“好得很,就这个了。”
  -
  刚过午时,安西都护府里依然人来人往,才重启一个月,诸事仅初定,将士和工匠用过午食无暇歇息,依然穿梭其中,却只闻脚步声,不见闲聊人语,可见大都护治下之严。
  经过五年前一场大战,原都护府早已破败。后宅又尚未修复,薛琅便在刚刚修葺好的前院里辟了两间营房用于起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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