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狼,他身躯抖了抖,像是怕极了。顿了顿,却狠啐一口:“敢伤我皇姐,他被吃了也是活该!”
姚蓁闻言,悚然一惊,脑中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他所描绘的死状。旋即又听他提及伤人一事,忽然想起,她并未被伤到,宋濯替她挡下一掌。
近日有些忙,她竟忘了问他一句伤势如何。
她惦念着宋濯,又听姚蔑絮絮叨叨继续道:“这第二桩事,便是朔方来信,灾情弥漫,宋濯哥哥他们似乎要先行。皇姐,你是想同他一齐去,还是留在此地?”
不待姚蓁回应,他便自顾自地说下去:“嗯……我们还是跟着宋濯哥哥他们走罢,虽说从前……多有龃龉,但如今与其干耗在此地,不如动身,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再则,路途艰险,宋濯哥哥还能照拂我们一二,若是离了他,真真是不知该如何行事了。”
姚蓁明白他口中所说“龃龉”是指何事。
她抿抿唇,思绪微乱,鼻息已乱了几分,又被她强行扯回。
她卷著书,用书脊一角点了点姚蔑的额心:“你这小儿,快些长大罢,这些尚且用不得你操心。”
姚蔑吐了吐舌头,憨憨的笑。
却见姚蓁微蹙眉心,轻声问道:“那个被狼所杀的人,现今如何了?”
姚蔑满不在乎道:“军中常常死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死法稀奇了些,才被拿来津津乐道,许是草席裹尸,就地埋了罢。”
姚蓁闻言,脊背一寒,心道,跟随宋濯同行,不失为一个妙法。
她思忖一阵,觉得此人死的有些古怪,然而来回想了一阵,丝毫寻不到半丝头绪,反而将自己琢磨地脊背发凉,连忙止住思绪。
提及宋濯——她又想到他手上的伤来,那一掌分量并不轻,当时情急之下她并未多过问,不知现今如何了。
斟酌一阵,她决定晚些派人送些伤药过去。
——这几日虽常常与宋濯会面,但她竭力避免与他独处,唯恐两人再闹出什么乱子来,倒也还算平和。
如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姚蓁觉得,她可以大方地既往不咎,忘却他们二人从前所作出的荒唐事来的。
一旁的姚蔑兀自坐了一阵,忽然一声惊呼,道:“对了皇姐,我忽然忆起,方才他们议事时说,信王世子哥哥要前来与我们同行呢,好像是要协助宋濯哥哥。你想好随哪队一同行了吗?想好了,我去知会那些官员一声。”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半天才吞吞吐吐道:“好像,秦颂哥哥是要驻守在这边的。”
一听到信王世子,姚蓁立即道:“我留在这边。”
姚蔑不情愿地撇撇嘴,磨蹭一阵,丢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吧”,便离去了。
姚蓁揉了揉眉心,继续看案前堆积的策论。
专注之时,更漏流逝地飞快,待姚蓁再抬起眼时,天色已经沉下去了。
她揉了揉酸胀的脖颈,缓步走出内帐,用了一些侍从们送上来的饭食。
——这几日,公主的饭食无人敢忘却了。
她环顾四周,没见到浣竹,不知她去往了何处。
她没大在意,总之这几日肃清军纪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她。
眼眸有些痛,姚蓁便走出帐子,站在高一些的坡处,眺望远方。
青山远黛,层叠剪影,犹如一幅精心泼墨描绘的水墨山水画,清风盈盈鼓袖,人亦清爽不少。
姚蓁伫立一阵,晚间山风很大,将她的珠钗吹得摇晃。
她冷不丁听见呼啸的风声中,夹杂着几声不太明晰的呜咽。立即想到白日里姚蔑所说,疑心会有野狼夜袭,背脊瞬间绷直,不敢再耽误,动身折返回自己的帐子。
她走到帐子前,浣竹仍未回来,帐中未点灯。
姚蓁掀开帐帘走入,才要点灯,鼻尖忽然嗅到一阵淡淡的冷香。
她动作猛地一凝。
——帐中,还有其他人。
秉烛
帐中一片幽黑, 姚蓁看不见,但能感受到有人正在自己前方不远处,她听见那人的鼻息, 平缓而清浅,似是在耐心等待着她回来。
骤然发现还有其他人在, 姚蓁被吓了一大跳,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原本已经触碰到烛台的手, 偏移了一下,扣在桌案边沿。
她辨认着鼻息声传来的方向,沉声道:“何人胆敢擅闯?”
那人不应。
眼眸渐渐适应了黑暗,姚蓁扫视身前, 隐约看见一个朦胧的挺隽轮廓。
她的鼻间,仍萦绕着那股似有若无的冷香。
正当姚蓁意识到这气味有些熟悉时, 黑暗中,那人缓缓开口:“是我。”
声音低沉, 落在人耳中, 带起细微的震颤,犹如冷玉落入山涧, 很是好听。
正是宋濯。
姚蓁立即听出来人是谁, 紧绷的身躯放松一些。
她松开扣在桌案上的手指,柔声道:“宋公子, 有什么事情吗?”
宋濯没有立即回应她,姚蓁心跳砰砰,心底一时有些拿不准。
这几日的接触, 她虽不再那样惧怕宋濯, 但两人鲜少独处。
此时一旦处于一个窄小的空间, 身周环绕着他的气息,她便有些紧张,无可遏制地想到曾经两人独处时的种种来,指尖微微蜷缩。
想了想,姚蓁又问他:“你看见我的婢女了吗?”
这次宋濯回应了她,轻轻应一声:“嗯,濯将她支开了。”
姚蓁颔首,旋即后知后觉地领会到他话中含义,动作猛然一僵,磕磕绊绊道:“支、支开……?你将她支开作甚?”
身前传来轻缓的脚步声,是宋濯起身向她走来,步履一声声踏在她的心口上。
他顿足桌案前,与她隔着几步距离,将烛台引燃,细微的光亮晕染开,他俊挺的轮廓,缓缓地、清晰地映入她眼中。
他薄唇微抿,面色冷淡,如同一尊冷玉雕刻成的雕像,淡漠、无情,姚蓁微微仰头看着他,却没由来地心中一紧。
宋濯将烛台搁置在桌案上,睫羽垂下来,看向她。
烛光轻轻跃动两下,变得愈发明亮起来,于是宋濯那犹如工笔画细致描绘出的修眉、长眸、挺鼻,皆落入姚蓁眼眸中。
她觉得唇上有些发干,轻轻抿了抿唇,听见他说:“听太子说,公主想要驻守此地。”
姚蓁轻蹙了下眉:“是。”
宋濯睫羽眨了眨:“为何不欲与濯同行?”
他这一句,将姚蓁问的有些懵,红唇微微翕动。
然而不待姚蓁回应,宋濯便已帮她寻好了极佳的理由:“是因为公主听说,秦颂会留在这罢。”
姚蓁顿了顿,忆起白日时,姚蔑似乎的确提及过,秦颂会驻守这一说法。
可她并不是因为这个。
她停顿时,宋濯亦没有再出言,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姚蓁唇瓣翕动了几下,抬头看他,撞入他的视线里,怔了怔,抿了抿唇。
他长眸深邃,专注地看向人时,会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错觉。
那样一种错觉——仿佛她的回答于他而言,是多么要紧的事似的。
姚蓁心尖颤了颤。
便听宋濯低哼一声:“濯明白了。
“为公主者,食邑五国四十一州,当彰于世人,然耽溺于情/.爱,德不匹位。濯为人师长,当敦促公主。”
他面无表情地说完,目光仍滞留在姚蓁脸上。
怎知姚蓁听他说完,静默一阵,却如他那般低哼一声:“为人师长?”
然而她的声音柔婉,哼出的这一声,乍一听像是有恃无恐的娇气。
宋濯沉声道:“是。”
烛火的细微的哔剥声中,姚蓁静静与他对视,缓缓地眨了眨眼眸。
宋濯身上冷冽的气息,仍旧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然而被那些气息裹住的姚蓁,却并不似从前那般畏惧。
许是黑暗滋生了人的胆量,抑或是这些日子同宋濯的相处还算平和,淡化了那些悱恻的记忆。
姚蓁听见自己柔声道:“宋公子这为人师长,未免管的也太宽了一些。”
宋濯的目光,陡然变得冷郁。
姚蓁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后脊背腾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烛火朦胧又清晰,女郎纤柔的影子,缓慢地朝那个屹然不动的身影靠拢过去。
烛光颤抖着跃动,地上的两道纤长的身影亦随着漾动起伏,犹如盈盈水面上荡开的一圈圈涟漪。
姚蓁顿足在他面前一步开外,思索一阵,目光落在自己的腰侧,红唇翕张,温声道:“为人师长者,曾折我腰身;”
她的手臂抬起来,衣袖垂落,露出纤细如玉的一截腕骨,在宋濯晦暗的眸光中,手指尖抚在自己的脖颈上,慢悠悠地上攀,绕过水玉下颌,落在红唇之上:“曾吻我口唇。”
烛光之下,女郎的肌肤格外莹润白皙,好似发着光似的。
手指尖落在唇上后,姚蓁不自觉地轻轻抿了下唇,才道:“宋濯,你就是这样为君子、为人师长的?”
宋濯的眼底寒冽了几分,喉间凸起缓缓滑动。
他冷声道:“公主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吗。”
姚蓁的唇上润着一点水色,闻言,她眨眨眼,理所当然般颔首,又垂眸欲重复方才的动作,手抚上自己的腰侧:“你——”
相似小说推荐
-
无尽春/厌我入骨 完结+番外 (吧唧) 知乎VIP2022-08-10完结跳下城楼后,我重生了,回到了太子受伤那天。太子将我推进污水坑,满目厌憎:「别碰孤,你让孤...
-
折娇 (沈云禅) 2022-11-05完结326 1139大齐公主在道观为国祈福多年,在皇帝病重之时被迎回宫中。傅知妤是娇怯的金枝玉叶,是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