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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娇 [强推] (南川了了)


  先前随他们同去的侍从,已回来许久,各自忙各自的一份事儿去了,无人留意到他们二人。
  秦颂甫一回来,又同她说了两句话,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要去寻宋濯。
  他盯着姚蓁的眼。
  见她先是微微怔了一下,旋即眼中一片平静的淡然,并不似多关心宋濯的模样,便放下心来,折身去往宋濯的帐中去了。
  余光中,瞧见姚蓁踯躅一阵,仍交叠着双手,端放在小腹前,站在原处,像是在等他。
  他的心中,泛起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涟漪。
  可他又怎知,姚蓁正是知晓宋濯不在帐中,才愿意在此等候他的。
  果然,秦颂才一临近帐帘前,便被苑清拦下:“主公不在。”
  “君洮去哪里了?”
  苑清抱着剑,往他身后看一眼,摇头说不知。
  秦颂一脸茫然的折返,嘀咕道:“神出鬼没的。”
  姚蓁听见,并未多言,眼睫眨动几下:“秦公子,接下来要去哪里,去清点粮草吗?”
  秦颂恍然大悟:“对,殿下若是不提醒,我倒是忘却了!”
  两人便顺着来路,往方才侍从们卸粮草的地方行去。
  路行了一半,秦颂眼尖,瞧见一身竹青衣袍的宋濯正鹤立于人群中,与侍从交谈着什么。
  秦颂招了招手:“君洮!”
  宋濯停住交谈,恹恹地掀起眼帘,平静地望他一眼,眼底却寒岑岑的,闪着点冷光。
  秦颂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止住了上前的脚步,犹疑着问:“你方才去哪里了?”
  宋濯起先没理他,目光遥遥落在他身后不远处,鬓发上簪着绿梅花身上,停顿一瞬,又平淡地挪开。
  半晌,他冷着嗓子道:“咏山兄可还记得,昨夜我同你说过的野猫?”
  秦颂不明所以:“记得,怎么了?”
  宋濯抚了抚褶皱的衣袖,冷沉的目光看向他:“方才,野猫抓挠了濯的衣袖……濯追野猫去了。”
  秦颂拧眉:“啊?”
  不远处的姚蓁,猛然抬眼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折身离开。
  **
  姚蓁回帐后,平复了一会儿起伏的心绪,忽然想起,许久未见宫婢浣竹的身影。
  她直起身子,唤了几声,听见内帐深处,隐约传来两声模糊的回应声。
  姚蓁心中疑惑,绕过层层幔帐,走过去,见浣竹背对着她,衣衫单薄。听见脚步声,她猛然直起身子,似乎还抬起衣袖拭了拭面颊,顿了顿,才转过身来,勉强笑了笑:“公主。”
  姚蓁盯着她,缓缓蹙眉:“怎么哭了。”
  浣竹笑容一僵,眼眶愈发红,旋即脸上漾出愈发勉强的笑容,缓声道:“哪、哪有,殿下看错了……”
  姚蓁睨着她,不语,眉眼沉沉压下去,面色微冷:“说,怎么回事。”
  她一向待人还算平和,鲜少露出这般冷的神色。浣竹被她一看,心中一悚然,连忙擦着泪,将腹中堆积着的委屈尽数抖落出来:“公主随秦公子走后,婢子在外帮了一阵忙,准备回帐时,冷不丁冲上来几个粗莽的侍从,将婢子拦下,要取走婢子的冬衣。”
  姚蓁轻声应道:“嗯。”
  浣竹说着说着,心中委屈更甚,眼眶愈发红:“他们说……公主有命,所有人皆要将冬衣交出来。可婢子身上仅有这一件,知晓公主绝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便说自己仅这一件,不谷欠交出去……可他们见婢子不愿,竟要上手抢夺。”
  姚蓁沉声道:“我的确未曾下达过这样的口谕。”
  浣竹撇撇嘴,低头撸开衣袖,白皙的手腕上,赫然狰狞着几道青紫的指痕:“这便是推搡中,他们打出来的。婢子无奈,只好将冬衣换下,交给他们……”
  她说着,豆大的泪珠,大颗大颗的滚落。
  姚蓁听她说时,指尖已经气愤的微微颤抖,听她说完,指甲已深陷入自已衣袖中。
  她眼含愠怒,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将自己仅剩的冬衣取出,披在浣竹身上,抚了抚她的脊背,缓了一阵,冷声道:“彼时我意为众人自愿捐衣,你只是一介柔弱女子,他们何至以如此?”
  浣竹落着泪,连声道不知。
  姚蓁拨了拨她的发,敏锐地发觉她的侧脸上,亦有一道血痕——应是推搡之时,被人锋利的指甲划出来的。
  她愈发愠怒,胸脯剧烈起伏两下,勉强稳住心绪,对浣竹道:“他们并未为难营中其余女子,对吗?”
  浣竹擦着泪:“应当是的。”
  姚蓁深深呼出一口气,让她先去用些上药,自己在一旁站了一阵,睫羽低垂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须臾,从喉间深处溢出一声低喃:“他们岂是为了为难你……是对本宫不满呢。”
  浣竹上好了药,闻言,微微睁大眼眸,看向她。
  姚蓁抿抿唇,忽然拉着她的手腕,沉着脸向外走去,衣摆漾出一层层凌冽的水色。
  “你且指认,是哪几个人为难你。今日本宫,必然会为你讨回公道来!”
  -
  浣竹被姚蓁牵住手腕,紧随在她身后,走到众人忙碌之处。
  临近几个正在清点粮食的人群旁,浣竹皆没有反应,姚蓁打眼看过,知晓不是,一一略过。
  又走了几步,姚蓁感觉手心下浣竹的身躯略微僵直,她若有所感,停住脚步,听见了几个男人粗犷的笑声,循声望去,鼻间萦绕着一阵肉香,那几人正躲在一张帐子后面,低声谈论着什么。
  姚蓁辨认一阵,听见他们正是在谈论浣竹与她。
  ——“还是李兄聪明,夺来公主身边那个婢女身上上好的裘绒冬衣,哥儿几个今日才换来一顿酒肉!”
  有人灌了几口酒,旋即“啐”一声,含糊不清道:“老子早就瞧那娘们和公主不顺眼了。不过是投生的好了些,成日里端着那副架子,给她娘的谁看呢!”
  众人纷纷应和。
  便听方才出声的那人又嚼了几口肉,不屑道:“今日老子能脱了那小娘们的衣裳,改日便也能脱了那公主的衣裳。生了张祸水脸,自己倒是会躲在帐子里享清福……我呸!早说皇室没一个好人物!”
  这次倒没有人应声。
  众人面面相觑,明白他是醉了,须臾,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提醒他谨言慎行。
  那人一把推开,怒道:“怕什么怕,小心老子——”
  他没能继续说下去。
  姚蓁抚了抚浣竹的手掌,放重脚步,绕过半方帐子,缓缓露面。
  她神色冷清,垂眸看了看地上东倒西歪的酒坛,寒声道:“军中禁酒,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罔闻军令!”
  众人悚然,不知方才的话被她听去了几分,忙一一伏地跪拜。
  姚蓁命这些人,一个一个从帐后走出来,动静有些大,不少人发觉到,停下手中动作,遥遥望向这边。
  姚蓁身形纤弱,与数名高壮的大汗对峙,通身却满盈着难以忽视的威仪。
  她紧抿着唇,目光一一扫过地上伏跪着的几人,沉声问:“为何要虚传本宫的口谕,强欺弱女?”
  -
  姚蓁纤弱的身影,方一出现时,便被正与宋濯议事的秦颂发现。
  他留意着她,见她牵着婢女,脚步似乎略快,好似在找寻着什么,原本正在听着宋濯沉稳的议案,渐渐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向她那边飘过去。
  他眼瞧着她在一扇营帐后停足,伫立一阵,面色陡然冷沉下来,暗暗心惊;又见她折身绕到营帐前,将帐后几个高大的士兵揪出来,双目圆睁。
  ——那几人,可是军中有名的军痞,他官小势微,一向是不敢惹的,公主怎么对上了他们
  公主的鬓发上尚且簪着他亲手摘得绿梅,他有些忧心,然而又有些迟疑,生怕届时失控,惹火烧身,便分出一分心神,暗暗留意那边,静观其变,凝神听宋濯交谈。
  立在他对面的宋濯,略略放缓了语速,淡然瞥他一眼,神色微冷,终是未出言提醒。
  他又说了几句,蓦地,身后传来几声略微急促的脚步声,声声唤着:“宋相公,宋相公。”
  宋濯放下手中策论,转眸看去。
  公主身边常常带着的那名侍女,正气喘吁吁的朝他奔来,瞧他看向自己,她立即道:“宋相公……您快去看看,公主正处置违纪之人呢。苑清公子拿不准,让婢子来请……”
  她说话的同时,宋濯亦注意着她身后的状况,闻言,面色冷沉了几分,紧抿着唇,未将她的话尽数听完,便拂袖,阔步朝姚蓁那边走去,将身后一众人晾在身后。
  几名官员面面相觑,皆不明所以,各自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地论事去了。
  秦颂在原地焦灼一阵,看了一旁可怜巴巴的宫婢,怒其不争一般叹了口气,远远随在身后。
  -
  姚蓁那边,面对她连声的逼问,地上伏着的几人,皆瞠目结舌,额间豆大的汗珠滴落。
  她字字未提及,为何他们欺侮她的婢子。
  可她的每一声,都如同一声警钟,沉闷地敲在他们心上,提醒他们,今日之事,绝不会草草了之。
  地上跪着的几个大汉,皆不是良善之辈,因为还算出了许多力,军官们对他们平日所做之事,皆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何曾受过这种憋屈,还是被一个女人连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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