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自昨日起乱成一锅粥,她和白芷茯苓跪了一夜,今日才勉强提起精神,稳住一府惶惶不安的人心。
眼下长公主也算是平安归来,只觉接下来再有天大的坎儿,也能迈过去。
白芷和茯苓两个丫头顶着一头一脸的伤,尤其是茯苓,颊上自掴的掌印还未消退,云翳和陆瓒去送医师,她半跪在榻前,探进被里摸了摸,触手一片冰凉,回头对白芷道:
“拿个汤婆子来。”
屋里早已置下六七处炭盆,熏得暖如春阳,一应热具备得齐全,白芷从灶笼下取出汤婆子,走过去要推进被里。
季以舟从门外进来,冷声喝止:
“住手。”
“可是殿下她……”
“她身上寒意未退,体温比正常人低得多,这个挨上去,会把她的皮撕下来。”
他这话说得粗鲁,听得两人直皱眉,却又立刻想到,幽州那种天寒地冻的地儿,他对冻症肯定比她们了解得多,茯苓忙道:
“对不住,奴婢现下知道了。”
推着白芷把汤婆子又收回去。
季以舟吩咐道:“待会儿药送过来,你们先去备水,本官要沐浴。”
两人面面相觑,脸色同是一言难尽。
今次长公主能够脱险,全赖季大人独闯廷尉府,连军队都镇不住他,杀得尸横遍野,秦大明和季澹一死一伤,那般残暴凶戾,有如魔王降世。
眼下已根本不到她们替殿下考虑,他是否良配,这个复杂的问题。
两人不敢多说,不情不愿垂首应喏。
季以舟又添一句,“水要多,越烫越好,之后每隔两个时辰送一次。”
这下两人有些明白过来,心下又升起感激。
季以舟走到门外,见陆瓒和云翳回来,他负手立在阶上,淡声问道:
“宁王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明明他才是那个没名没份的外人,而陆瓒是这府中女主人亲弟,他这般驱赶主家的话,说得一点也不见外。
陆瓒眉宇间凝着隐怒,也背起手,仰头看着他道:
“长姊如今凶吉未卜,待她醒来,我该去该留,自有她来定夺。”
云翳在旁轻轻扯了下他的袖子。
他俩相处日久,默契虽比不得和长公主,却也所差不远,眼下分明是劝他莫要与季以舟顶撞的意思。
陆瓒不由得心下委屈,翳哥这是怎么了,这人现在还不是他姐夫呢,为何向着外人?
“依老木的推断,你姐姐最少要三五日才醒。”
季以舟语气不急不徐,口吻却隐含责备。
“祭天大典后日结束,到时皇帝和太后就该回京了,你是想等着他们到了,召你入宫觐见?”
陆瓒心头一凉,这才明白赶他走的原因,话虽难听,却是为他着想。
云翳在旁出言相劝,“太后想要构陷长公主,眼下桔梗这个人证已废,季大人又以雷霆手段杀死秦大明,太后只能不了了之,但她必不甘心,若召宁王进宫,恐怕又会借机生些别的事端。”
陆瓒垂首不语,长姊跟太后的梁子,全是因他而起,尤其他现在还有一桩毁坏祭器的罪名未洗脱,他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再将长姊置于险地。
“先帝陵寝,眼下是宁王唯一的庇护之地。”季以舟终于含了一抹怜悯,“希望你莫要辜负你姐姐的苦心筹谋。”
陆瓒蓦地抬起头,双眼润湿,泪光之后,挟杂一份隐晦的怨恨。
明明眼前之人救过他,也救过长姊,可他就是感激不起来,反而有强烈的敌意,觉得这人将来总有一天,会抢走他的长姊。
然而他很快便按捺住这份敌意,即使对方早就清楚知道他的心思,陆瓒还是妥协地表现顺从,轻声道:
“让我再等一日,行么?祭天结束前,我一定离京。”
季以舟没说话,见那边鹃娘端药过来,先一步回了内室。
他无意与这毛都没长齐的孩子争执,只要他明白现下的处境即可。
两位医师合力拟定的汤药,每三个时辰服一剂,接下来还须按恢复的情况随时调整。
杜老回府收拾好东西,便会搬进来暂住,老木却以住不惯为由,拒绝留下,只道随叫随到。
临走前,单独给季以舟仔细交待了调理之法。
浓浓的药碗冒着热气,白芷和茯苓犯了愁,殿下昏迷不醒,这药可怎么喂下去?
作者有话说:
因为明天要上夹子,下一章更新推迟到9号23点。
第62章 暖化
季以舟坐到榻边半抱起陆霓, 让她躺靠在胸前,拿被褥裹好,这才伸手去接药碗。
“要不, 还是奴婢来喂吧。”
茯苓迟疑一瞬, 长公主唇齿紧阖,难以灌药,他一个男人, 能做得来这种细致活儿么。
就见季以舟端了药过去, 径自喝下一口,回过头,唇贴住长公主的。
白芷、茯苓、云翳:“……”
这份旖旎来得猝不及防,三人齐齐呆愣当场。
两女脸颊涨得通红, 白芷是气的, 茯苓则是羞的。
这种喂药方式,真是闻所未闻。
唯独云翳咂了咂嘴, 心下羡慕嫉妒恨, 五味杂陈。
“难怪刚才老木私下教授, 原来是为这个啊。”
他语气酸溜溜的,瞥着不敢拿正眼看的两个大宫女, “要么不叫咱们听呢, 这个呀……你俩也做不来。”
季以舟的手掌轻抚在陆霓的颈项上, 缓缓松懈她咬紧的牙关,温热的药汁一滴一滴滑进口腔,先缓解开喉间的僵冷,再以外力顺下喉咙。
万事开头难, 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喂完第一口药, 便已花费近一柱香的功夫。
然而在围观几人眼中,却是两人始终唇齿相依,缠绵悱恻。
季以舟抬起头时,那双薄唇水光潋滟,令他一张俊脸凭生几分绝艳的媚惑。
杵在边上兀自观摩的个个神情诡异,反倒是当事人一派自然而然的淡定,还被他们瞧得有些莫名奇妙。
分明就是——旁观者想入非非,身在其中的那个,却如柳下蕙,坐怀不乱。
云翳摸着下巴问他,“军中得了冻症的人,难不成都是这样喂药的?”
季以舟对他这阴阳怪气不以为忤,瞟了他一眼,“性命攸关之时,顾忌这些穷讲究,就能不死么?”
其实也不是,老木会拿一种细竹做成滴管,撬开牙齿慢慢灌就是,可怀里是他的女人。
这个当然不会告诉他们。
白芷和茯苓深觉有理,各自为先前的心思龌龊感到些羞愧。
云翳却不肯罢休,明目张胆挑衅,目光在他唇上扫了两眼,“啧啧,那可真是怪难为情的……大家伙儿都是男人。”
分明在内涵,季大人以前……也亲过男人?
虽说以他的官职,军队中处理伤患无须事必躬亲,可云翳就是忍不住想奚落他两句。
敢这么放肆,也是因为对方这会儿没功夫捶他。
云翳算是体会出来了,陆瓒为何总对这人心怀敌意。
季以舟身上有种压迫感极强的气势,霸着他家殿下,不容旁人稍加染指。
的确……有那么点讨厌。
季以舟现下是腾不出手来收拾他,嘴上却不肯认栽,刻薄道:
“云总管这样儿的,去到军队定然深受爱戴,让你去给他们喂药,想必大伙儿的抵触会少很多。”
云翳:“……”
再这么说,咱家真生气了!
季以舟不再搭理他,继续给陆霓喂药,舒缓下来的咽喉,随着药汁的暖意渗入肺腑,能隐隐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了一丝丝回温。
总算将一整碗药都灌下去,倒是一滴都没浪费,季以舟再把她放回被褥中,起身径直去了湢室。
俨然此间男主人的作派,弄得白芷也酸溜溜的,小声说:
“照顾殿下本就是我等的职责,这人也太霸道了,非要大包大揽。”
云翳耷拉着眉眼,颇有几分心绪难平,有力无气道:“你们俩,去把殿下身上的衣裳都褪下来吧。”
“这……又是要干嘛!”
云翳耳朵尖,先前老木在外交待给季以舟的细则,都被他隔窗听了个一五一十。
急冻症不似寻常病症,长公主的身体眼下就如冻硬的冰块,骤然以暖具烘烤,反倒会令脆弱的肌体难以承受。
她身上已没有一丝温度,盖在厚厚的被褥里,就像捂着一块石头,自身不发热,被里也暖和不起来。
这种时候,唯有以外人的体温助她回暖。
季以舟很快就从湢室出来,身上的长袍单薄,健硕体形隐现,领口微敞,可见其下烫红的皮肤,微微散发濡热的水气。
白芷和茯苓立时会意,隐隐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涨红了脸,赶紧退出去。
云翳在最后走得磨磨蹭蹭,心道咱家既不算男人,这事儿难道不能代劳一二?
纯属痴心妄想,不说长公主醒来会不会捶死他,光眼前这魔王,要知道他敢有这心思——
大抵他也就跟秦大明一样,被劈成两半了。
榻上安静躺卧的人气息微弱,几不可闻,先前喂进去的那点热气,有如杯水车薪,全不足以缓解她身上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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