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宁王身体不适,这才连祭器都捧不稳,秦公公,扶他下去休息。”
有了打碎祭器这项罪名,事后再发作也不迟。
秦优上前来扯陆瓒的袍袖,“宁王殿下定是有疾在身,言语冒失冲撞陛下,多得娘娘宽厚仁慈,不与你计较,还不赶紧谢恩。”
云翳在陆瓒身后,悄然拿手挡住秦优,向上一抬眉,笑嘻嘻低声道:
“有劳秦总管费心,不过,你还是先着紧陛下的龙体吧……”
所有人都未曾留意,长长的冕旒遮蔽下,皇帝面色通红似血,怒张的双目呆滞无神,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直挺挺僵立,一动不动。
“妖道嘉木的丹,炼给死人的倒还罢了,活人也敢吃,秦优,你狗胆包天……小命不想要了么?”
云翳的危言耸听低不可闻,幽幽传进秦优耳中,惊得他几要肝胆俱裂,连忙回头看去。
“陛下!”
太后也是这时才发现皇帝的异样,惊惧着要去扶他,手心摸到滚烫一片,“皇帝……”
“陛下想是中了暑气,娘娘,先扶陛下到阴凉地儿歇歇……”
秦优焦急说道,服用究源丹会有体热的症状,这个他和皇帝早就知晓,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瞒着太后娘娘的。
云翳的话在他心头有如一根毒刺,秦优惊惧交加,惟恐事机败露。
一旁迅速有宫人抬来舆轿,扶着浑身燥热、气息急促的皇帝睡上去。
秦优含恨瞥了眼云翳,提醒太后:“娘娘,那宁王……”
“把人先羁押起来。”太后的声音尖厉刺耳,被皇帝突如其来的病倒,惊得心神不宁。
季以舟对眼前的形势颇觉满意,原想着叫陆瓒故计重施,装病提早回京,谁想倒下的换成皇帝。
眼见几名禁军围住宁王,季以舟举步上前,被身边的人抬手拦住。
解知闻颇有几分语重心长,“贤侄与长公主联姻,实非明智之举啊。”
近日京中传出一些流言,道季湛与家族不睦,甚至登上家主之位,其中也有几分不清不楚的嫌疑。
这才令他恍悟,自觉已窥清对方的意图,从容笑道:“不论先帝生前意愿如何,如今人死如灯灭,大局已定,宁王成不了气候的。”
季以舟驻足,目光随着手扶舆轿、急步离去的太后,微微侧首,似笑非笑对解知闻道:
“那么,太尉将人从宫里偷出来,安置在府中,也是想看看她腹中那胎,将来能不能成气候?”
解知闻眼皮子猛地一跳,面上飞快掠过一抹惊骇。
原以为季湛受家族排挤,这才找上长公主,想借二皇子这条龙脉飞黄腾达。
私下里,倒对季湛起了一丝惺惺相惜,自觉英雄所见略同。
无人知晓,假漪妃刘烟的腹中,还揣着先帝的遗孤。
这样一来,除了新帝和陆瓒,还有第三个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选择这条更易掌控的皇家血脉,本是解知闻最大的秘密。
他无从所料,竟早已被季湛看穿。
解知闻紧紧盯着对方,这人的年纪比他儿子还小几岁,一旦揭开伪装,亮出的却是锋利獠牙。
此刻这个把柄被拿捏住,他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季湛上前,喝退欲要押住宁王的几名禁军。
解知闻转而看向解斓,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解斓立在阶上,正对奉命前去驱赶学子的禁军低声吩咐:不得伤人,维持秩序即可。
回过身,以刀柄挡了挡步下高台的人,沉声唤住他,“以舟。”
看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宁王,解斓面色泛难,“娘娘下了旨意,你还要带他走?”
季以舟言简意赅,“他姐姐是我的妻子,我要带他走。”
解斓回望不远处,由霍闯和宁通带队的百人护卫策马持刀,被玄天骑阻拦在外。
两方兵马都是他们一同训练出来的,两人都清楚知道,今日若兵戎相见,季以舟绝无突围的机会。
但,他的刀口绝不会对着兄弟,解斓收回刀,如同过去每次送他出征前一样,郑重道了声:
“去吧,小心点。”
解知闻震惊莫名,又有一重早知如此的懊恼,恼恨他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为何一个个都如此难以掌控。
他径直往行宫去见太后,进去时皇帝已醒,面上潮红褪去,脸色青白交加、难看至极。
为着今日的大典,陆琚早起时特意多服了一粒究源丹,连小优子也瞒着,谁想被陆瓒刺激得晕厥过去,险些出丑。
他拿眼神警告秦优,莫要在太后面前露馅,挥袖赶走太医,行至外间时,正听见解太尉向太后禀报:
“季司徒抗旨不遵,劫走宁王返回京城了。”
陆琚大惊,咬牙道:“这些乱臣逆贼,立刻派兵去追!”
太后抚着额角,看向他的眼中,怒其不争的愤懑比过去隐晦得多,她最近时有察觉,皇帝不像一开始那样,对她言听计从了。
到底他才是皇帝,太后并不想因此损伤母子情分,但对他的无知,却不得不厉声喝止:
“不可。”
“母后!”
“季湛眼下虽无兵权,却握有朝廷大半财路,不可轻易撕破脸。”
解知闻见他二人欲起争执,一团和气在旁劝慰,把这个早就显而易见的局面,又向年轻的皇帝解释一遍。
心里,实际也烦透了这对扶不上墙的母子。
陆琚面色颓然,闷闷坐在龙椅上,还是这样,从前父皇在时对昌国公百般隐忍,如今他对季湛,也要如此。
太后心里窝了团火,恨不得指着儿子的鼻子痛骂一顿,责他不分轻重缓急,擅自行事。
解知闻则向她投去安抚一瞥,京中设下釜底抽薪之局,只待长公主一死,断去的不仅仅是陆瓒的退路,还有季湛的。
季以舟带着陆瓒等人,一行刚出堒台不久,迎面一匹快马飞驰而至,他遥遥看清座上之人是吕良,脸色瞬间阴沉似水。
吕良连夜急赶,本要一日的路程,仅不过三个时辰便跑完,座下健马已是口吐白沫。
见到前面的人时,他绷紧的心神总算松缓,人再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坠向地面,口中急切道:
“长公主……进了廷尉府。”
陆瓒握缰的手一紧,小脸煞白,“长姊她……”
廷尉府那种地方,过去一夜,恐怕已……
云翳在马上身子晃了晃,太后这是铁了心要置她于死地。
季以舟沉冷的眸布满阴霾,心头却还留存一线希望,详细问明经过,随后双脚一夹马腹,跨下骏马如电光疾影,似能体会到鞍上人归心如箭的迫切,眨眼间一骑绝尘。
他的战马神骏异常,比玄天骑配备得更为精良,后面众人赶忙扬鞭追赶。
白芷和茯苓天未亮便守在宫外,直到宫门开启,守城禁军却仍拦着不叫两人进去。
照说她俩本就是宫人,禁卫明显是专门得了命令,不让长公主府的人去向三公主求援。
还是白芷想到,上次二公主得自解太尉的那块宫禁令牌,被殿下收缴了,两人急匆匆又赶回府里寻出来,再回到宫门前,禁卫总算放了她们进去。
到淳安的祥华殿外,茯苓突然拉住白芷,语气是一贯的轻柔,却意态坚决,“让我进去,我去求淳安殿下。”
白芷停下步子,看看她哭得肿成桃子的眼,额头也是一片红肿,沉默着未再坚持。
茯苓性子柔软,过去被她和长公主保护得很好,那些与人争锋相对、勾心斗角的事儿,从不叫她沾。
白芷曾以为,做女子就该像长公主这般,心性坚定、不屈不挠。
她从未想过,长公主会遭遇今日这般摧折,而眼下,还需得更为软弱的茯苓,代替自己向三公主求情。
茯苓跪伏于地,向淳安连连叩首,不过几下,金砖地面便沾染了斑斑血迹。
淳安闲闲斜倚在软榻上,听说长公主进了廷尉府,细眉一挑,嘀咕了句,“本宫都没去过……”
接着,她轻快笑起来,“那可不是什么好地儿,本宫也不稀得去,茯苓,你倒是说清楚点儿,谁把她带去的?”
“秦大明。”茯苓老实说道。
“那就对喽。”淳安笑盈盈摇头,“这事儿自有母后定夺,难不成你想教唆本宫跟母后对着干?”
“还有……季世子。”
茯苓语声艰涩,“淳安殿下,若太后娘娘真要定我家殿下的罪,依国法家规处置,我等无从有怨,但季世子是个什么秉性和手段,想必殿下心里清楚得很。
我家殿下与您一同在这宫里长大,不说情同手足,起码,从未起过要害您的心思,您难道真忍心,看她在季澹那恶魔手底受尽凌.辱,凄惨而终吗?”
淳安挑着的眉又扬高了些,拿过案上的茶啜了一口,低垂眉眼摆弄玉盏不言。
她从没想过违逆母后和皇兄,那是她荣华富贵的唯二倚仗,除非她疯了,才会为了那个事事把她比下去的长公主,得罪至亲。
但顺着茯苓的话,她稍稍往那个方向联想了一下,隐隐生出不寒而粟。
她时常出入昌国公府,与表哥季澹关系还算不错,也曾亲眼见过他屋里那些,本该娇花儿一样的侍妾,挨打至肢体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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