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身玄墨色劲装,前襟两臂溅了不少斑驳血迹, 濡湿的痕印不大显眼, 尚未干透。
此时的季以舟,分明是一头刚饱食过血肉的凶兽,残余的这点煞气, 就够把她骨头拆成渣了。
陆霓没顾上多想——这个时候, 他不是该在房中熟睡么,眼下只想寻个理由开脱。
“以舟,不是你想得那样……”
亲昵的称呼出口,季以舟不为所动, 目光冷冷落在姚子玉身上, 一遍遍上下打量。
她中意这样儿的?除了张脸能看,瘦巴巴的弱质……少年?!
他心一沉, 眼中霎时迸出戾气, 他遇见她那时, 好像……也是这么个模样。
拳头握紧,指节咔啪连响, 老子现在就把他这身骨头拆了。
陆霓从他后面探出半边身, 悄悄冲姚子玉打手势, 示意他赶紧走。
姚子玉见了却是心下一喜,“殿下,子玉真心仰慕殿下,愿一生追随, 矢志不渝。”
季以舟脸色沉得快要滴水, 冷眼如刀, 几乎能在他脸上捅几个对穿窟窿,冷笑着向他走去。
陆霓赶紧拽住,冷汗都下来了,姚子玉这死脑筋不会看人脸色么?让你逃命,你倒还表上衷情了!
姚子玉拂了拂袖,迎着季以舟长揖到地,开口时语声略显艰涩:
“季……先生,子玉今后会谨守本分,无召时便安心在竹园读书,绝不敢存争抢之心,只求殿下收留,不要赶子玉出府。”
季以舟刹住步子,铁青的脸,已经黑成锅底。
国公府住了两年,各房妾室进门给主母敬茶的戏码,不知看过几多,做梦也没想到,今日轮到自己身上。
攥住长公主胳膊的手下意识收紧,疼得陆霓轻嘶一声,那只大掌略松了力道,俯视的眉眼冷厉异常。
她也回瞪他,尝试抽回手,季以舟翻手阖在她腕上,继而下探,手指强硬穿插过每一个指缝,牢牢扣住。
她的手比他小太多,被迫扎开的五指被他捏在掌心,宛如承受酷刑。
陆霓强忍着没动,被姚子玉搞得哭笑不得,干咳一声,“姚君,你这个年纪,正该勤勉进学,以读书为首要,望你莫辜负了本宫一片好心,也……”
莫要曲解。
这样的话,她跟他说了不下七八回,每次见着这少年欲语还休的苗头冒出时,都要重申一遍。
可见,他每回都曲解了。
姚子玉垂下头,“子玉不是读书的料,让殿下失望了,今后定当加倍刻苦,殿下……”
陆霓赶忙打断他,颇有几分苦口婆心的意味,“本宫给你请过几回老师了,想来……都与姚君师生缘浅。不然你还是去鹿铭书院吧,有同门互助相帮,学问上自会大有裨益。”
听到鹿铭书院,姚子玉还是有几分心动,他天资平平——或许真如老师们的评价——庸碌之才。
鹿铭书院虽说不计出身,但对学生的要求极高,以他的天赋……要是够资格进去,哪用耽于长公主后宅充当面首。
“小生资质鲁钝……”
他口中嗫嚅,“比不得横元兄,学识才干样样俱佳,时时能为殿下分忧……”
好不容易快圆上了,又提戚横元做甚。
陆霓气结,咬牙当机立断,“进鹿铭书院一事,本宫自会替你寻个适合的举荐人,姚君静待佳音罢。”
言毕,被禁锢的手努力蠕动一下,她对季以舟启齿一笑,语气极尽温柔,“以舟,本宫困了,咱们……回去吧。”
任由他牵着,她自认,在外人面前做到这样,已经很维护他颜面了,谁想这人尤自刨根问底:
“哦对,还有一个,人呢?”
陆霓面色一变,生怕姚子玉揭穿她刚才跟戚横元独处一室,那真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怒瞪姚子玉,抬手指着院门:“姚君,天色不早,请回吧。”
她一贯对这两个士子多有礼遇,毕竟是读书人,又不是花钱买来的奴仆,但看来,有时候过分以礼相待,反会生出误解。
戚横元为人圆滑,识趣得体,对她助益颇多,来绿卿斋与他闭门商议,也是为躲着点姚子玉。
读书人大多冥顽不灵,谁想她越这么冷着他,反倒助长了他的心思。
陆霓满心苦恼,男人的心思……太难猜。
她决定这次要解释,误会只会越拖越深,仰头迎上季以舟阴晴不定的眼神。
“没错,本宫府里养着两个面首,此事京城人尽皆知,也没有必要瞒你,不过本宫这么做只为掩人耳目,至于原因……季督尉该当最清楚不过。”
季以舟眼中流露一丝意外,缓缓松开她的手。
重获自由,陆霓立刻将手凑至唇边,轻呼几下,不动声色背到后面甩了甩。
她转身往回走,口中说道:“本宫和他们清清白白,从无苟且,你……爱信不信。”
季以舟的确从刚才的对话中瞧出些端倪,但眼下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长腿一迈追上她的步伐。
“他刚说的那人,就是甘霖先生?”
“不是……”
陆霓下意识摇头,随即醒过神来,“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总之……”
语声顿住,本宫化名卖字这等落魄事,也要跟你细细交待吗?
侧头打量他一眼,“季督尉今夜又是去了何处,本宫也没盘问你呢。”
季以舟眼中重又布上阴霾,这女人到底还有多少个相好!?
“殿下既问了,本督也可告诉你,我去了西九巷……你待如何?”
陆霓呵呵笑,脚下加快,“不如何。”
“只许殿下朝三暮四,这天底下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唔,待大婚后,本宫定为督尉广纳美妾。”
陆霓莞尔回眸,纤指在他护臂上敲了一下,“春宵一刻,督尉夜里偷见美人儿,怎地还披甲染血,也不怕吓着人家了。”
扯谎被当面拆穿,季以舟脸色就要绷不住了,陆霓只得好声好气又道:
“本宫若不是当年和你……一场,又何必自毁名节,弄两个面首在府里,让人说三道四的,如今,连你也要嫌弃本宫吗?”
说着,默默低头,作势泫然欲泣。
季以舟站定,两指托起那弯尖尖下颌,陆霓刚憋出眼泪,颤巍巍盈于睫上,可怜兮兮与他对望。
冷眸毫无波澜,审视良久,他轻轻吐出几字:“矫情……推捼……”
陆霓双眼眨巴一下,泪珠儿啪嗒掉落,简直难以置信。
“当日明明是你勾引我,主动投怀送抱,现在又看上别人……”
他已叫李其去查过那个叫甘霖的,的确就住在这府里,她还要说谎不认,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骗他。
季以舟咬牙切齿,“你这水性扬花的女人!”
陆霓闭了闭眼,她就知道,根本不该解释,“好,既然督尉这般厌恶本宫,不如跟太后说一声,退亲就是,娘娘定会答应你。”
拍开他的手,调头就走。
“退亲?你想得美……”季以舟长臂往她腰间一捞,把人捉了回来,俯视着她。
“本督说过,如今你没得选!”
说完,弯腰抄住她膝窝,将人打横禁锢在胸前。
陆霓两腿乱踢,在他强有力的臂弯外来回晃荡,“登徒子,放本宫下来。”
“……”
“再不放本宫喊人了!”
吕良带着一队护卫巡到后府时,就已瞧见两人,先时不敢过来打扰,听清长公主喊这一嗓子,连忙带人赶上前来。
陆霓在他怀里冷笑连连,“季督尉,你再这般无礼,本宫就叫他们将你这狂徒拿下,扔出府去。”
眼见那边吕良已抽出佩刀,余下十数个护卫动作敏捷,分两队包抄而来。
季以舟的手环在她腰上,轻轻捏了一下,提醒她:
“兵书有云,擒贼先擒王,他们现在谁敢跟本督动手?”
陆霓:“……”
兵法是你这么用的吗?
她恨得咬牙,真该让云翳配出“消愁”来,给这混帐服上一剂,再把他扔到荒郊野岭去,看他还说不说这些风凉话。
可眼下……她也是要面子的呀。
努力堆出笑脸,朝如临大敌的吕良一伸手,“本宫无事,哈哈,你等去别处巡吧。”
说完,头还往季以舟肩上倚了倚,一副悠然惬意的模样。
长公主深夜跟季督尉在园里打情骂俏,吕良带着人退走时,心头一片茫然,外加万分不解。
到兰亭苑时,白芷和茯苓也被惊动,最后,眼上蒙着药布的云翳,也摸墙出来听热闹。
“诶诶,怎么回事?他俩怎么一道从外面回来了?”
每至月末,他的眼疾便需敷药调理,不然迟早真成瞎子。
“嘘,小点声。”白芷压低嗓音,“殿下晚上去绿卿斋了,叫我不必跟着,季督尉……他不是早就睡下了么?”
茯苓小声得像蚊子哼哼,“糟糕,这下被季督尉撞破,两人会不会打起来呀?”
“啧,什么叫撞破?殿下又不是去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云翳嘿嘿笑,“见得光的话,殿下做什么挨到大晚上才摸过去。”
白芷恨恨白他一眼,担忧嘀咕一句,“要不还是叫吕良带点人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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