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计划暂时搁置,这事本宫倒要谢谢皇叔,只是,现在大晋和南国情势急转直下,城门关严,就怕来个什么变数,本宫可不要嫁南国那老头子,据说年纪都能当本宫爹了,性情乖戾,还会吃人眼睛。”
永平一边祈祷,一边同罗饴糖碎碎念,罗饴糖抓住了关键字眼:
“殿下说...通往南国的边防城门,现在关紧不许人出入了?”
“是啊,”永平道,“战事似乎要提上日程了,现阶段皇兄怕有敌国探子混入,所以下令,不许通关,暂时禁止两国一切商贸行为了。”事情牵涉自己,所以永平时刻嘱人盯着。
“那...什么时候才能恢复通关呢?”罗饴糖问。
“那就难说了,可能要战后,又可能一直都那样了,说不准。”
罗饴糖怔怔的。
祈完了佛,有宫婢给永平呈上香茶,永平接过茶盏,以茶盖轻拂茶沫,她双腿并拢,上身挺直,双肩放松,头正,下颌微敛,袖半掩,小口品茗。
那仪态,那神情,是贵女独有的一份优雅姿态,映着室外淡淡的金光,和永平发间的珠光相辉映,罗饴糖都看呆了。
一丝一微的动作间都透着高雅气质,真好看。
难怪,她那身沾染青楼气息的妖媚姿态,要被他看不过眼亲自督促更正,难怪他不用旁人,要自己盯着呢。
想来是他不愿丢这个脸,才如此的吧?
罗饴糖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满脸羞红,局促了起来。
“十七姐姐!”
门外目光都黏着里头的十七,正看得关键,身后被一小尼姑胖胖的手拍了一下。
只见小慧抱着一箩筐脏衣物,笑得露出兔牙,“太好了!十七姐姐你还没走呀,还是很想做事吗?那要不要帮忙把这些衣裳洗了?”
十七留在翠月庵帮那两个小尼姑把两大箩筐脏衣服洗干净,又顺便修剪了花草,天色昏暗才到邀月阁去禀告。
“主子,早上奴婢去到的时候,看到居士气色挺好的,能吃大半碗斋饭了。”
“居士梳了个既精神又简单的高髻,去禅堂做课的时候,路过树下,还捡了只受伤的雏鸟,给包扎好伤后,一个人爬到树上把鸟放回窝里。”
“居士笑得很温柔,还夸小静的天青色衣裳好看,说这颜色看了精神,让人心情愉悦。”
十七真的事无巨细把这些琐事完完整整说给凤剑青听,而且全都围绕罗饴糖一个人,关于翠月庵里别的一个没提。
但凤剑青看着手里文书,竟一直没有打断她的话,也没嫌她啰嗦。
最后十七还提了罗饴糖不能碰那架古琴时,脸上一闪而过流露出的失落,以及听了公主殿下提及南国一事中的反应,以及盯着公主喝茶看呆的细节都完整无漏禀报了。
禀报完之后,十七才恍然想起前院的前辈姐姐们同她提起过,主子最讨厌人说话不挑重点和啰嗦了,一句话能概括说完的事情,非要罗里吧嗦一大堆,铁定要被嫌弃,并且再不复用。
正当十七暗恼自个还是能力不够的时候,却听摄政王淡淡说了一句:“下去领赏吧。”
果然...十七心中失落,大概下回再不用到她了吧?
正当她要走,身后人突然补了一句:“记得明天继续。”
十七一怔,不敢置信。
·
翌日寅时,罗饴糖早早来到倚雪亭,见凤剑青早已提着一盏青灯,站在距离亭子不远处的廊道下等她。
“殿下,对不起,贫道来晚了。”罗饴糖羞赧道。
“不,”凤剑青淡淡道,“孤今日来早罢了。”
“嗯,谢殿下。”姑娘柔软地朝他笑了。
像一阵裹挟着粉嫩花瓣的微风,一阵又一阵地撩动心弦似的,凤剑青有些不适地轻咳了一声。
然后,就依旧一人在亭,一人在廊,隔空指导着。
凤剑青指指脖子,罗饴糖就笑着把脖子掰正了些,他指指胳膊,她就知道把胳膊摆正。
天色还尚早,院里除了他们,一个人都没有,四下昏暗,只有挂在凤剑青旁边的灯盏发出浅淡的光,他都得靠看轮廓去辨认她姿态是否正确。
罗饴糖总觉得,他今天的穿着...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好像...
嗯,是了,天青色和他真是相称,穿得人挺如修竹,格外俊美。
罗饴糖轻轻地笑了。
这天凤剑青没有只指点她几下就离开,直到彭州抱着一个用锦布包裹的长形状物过来,他还痛彭州一起来到亭子外。
彭州把手里的东西抱到亭里的石桌上,打开锦布,俨然是一架比九霄还好上许多的绿绮古琴。
都说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和蔡邕的“焦尾”,四大名琴之后,再无名琴。
“殿下,这...”罗饴糖以前听小凤哥说床头故事的时候,听过绿绮古琴,一眼就认得了它通体黑色中隐隐泛着的幽绿。
“孤以前同你讲过这些,考考你是否还记得。”凤剑青表情又变得“凶”了起来。
罗饴糖不敢说话,静静地听着他提问题“考”她。
她全都回答了出来,凤剑青颇感满意地点了点头。
尔后,他终于头一次走进亭子中,是有彭州在的情况下。
他轻轻拨动几根弦,指导她:“像这样勾动,看着孤的指法,一会你自己试。”
罗饴糖有些不敢上手:“殿下,但是...贫道有金册在身,不好碰这些...”
凤剑青扫她一眼,此时他觉得胸腔里都吸入了纷乱的花粉,难受得不行,表情更“凶”了:“不是让你奏靡靡之音倒也不算破戒,这里没有外人,彭州在这附近打点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不说,我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他都这样开口了,罗饴糖再推辞,就显得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小时候,她经常倚在佛像旁,听小凤哥说“床头故事”。
小凤哥说的床头故事可比师父精彩多了,关于天文的、地理的、历史的、乐器律法、古人的君子六艺,道法术器...天下之大,就没有小凤哥不知道的。
那时她听他说到琴,她还央着他用烂木头和钓鱼的丝线做了个“琴”,睡前弹奏给她听,那时只是“鱼丝琴”,就让她沉醉得不得了,所以她一直都想见见他口里所说的真正的古琴,想亲自上手抚弄一番,听自己手指下出来美妙不已的声音。
所以上两次公主说要让她碰一碰古琴,她抱着期待,最后才会那么失落的。
“我...真的可以吗?”这次罗饴糖轻声问,语气里满是期待。
凤剑青点点头,严肃道:“把孤今儿教的这几个音弹准了,明日来检查。”
说着,他就步出亭子离开,留下又兴奋又忧虑不已的罗饴糖。
能够上手抚琴,她很高兴啊,但是...要知道她的小凤哥可出了名严格的,她又害怕明日之前达不到他的期许,会再次被他扔山洞关着啊...
第21章
凤剑青最近在力捧新帝,不管新帝在朝中提出什么举措,只要不出大问题,他都力捧他,试着让他独自处理许多问题。
这一下,又让臣子们大出意外。
不少人还是觉得,先帝的眼光真不错,摄政王果然是个真正的圣人,不管手里权力有多大,一般人到了这个地步,早已经被权势反噬得没法控制自己的心,会对权力有强烈的欲望,只有摄政王才会谨遵初心,一点一点将手里的权稀释,喂雏鸟似的反刍到新帝嘴里。
下了朝,啸风大步走出大殿,急着赶往军机处衙门处理事情的时候,天突然下了场不及时的雨,把他身上打湿了。
“殿下,可要先回府更衣?”啸风问。
“不必,去孤的马马背下取来,孤自己带了衣物。”
等摄政王把朝服换下,穿上一身天青色深衣来到府衙,所有人都被他身上的穿着看呆了。
“殿下...”一位老先生停下来,赞叹道:“殿下换了一身衣裳,老夫差点忍不住殿下来,殿下这样穿,倒是多了几分少年气,像个及冠不久的青年似的,显得精神多了。”
凤剑青听后眉头冷蹙,旁边的啸风笑道:“先生,咱们殿下今年才二十二,确实是及冠不久啊。”
老先生自知失言,羞愧。
因为凤剑青平时总穿深色老气的袍,行事又过分成熟一板一眼,总会让人觉得他已经如荣安侯和靖国公他们一般大了。
但其实,今届的新科状元比他还大三岁,就已经被人说是年少登顶了。
“殿下年少有为,只可惜脑子比老夫这老年人还要固执守规,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呢,连王妃都不娶了,此等境界,非圣人不能做到。”
老先生望着那英伟如天人之姿的背影,感叹。
·
正午时分,阳光铺洒一室,禅堂幽静,只有一素衣纤细的身影伏在矮案前挥笔。
两小尼姑收拾完院里的东西,都跑过来看罗饴糖抄经。
“居士,居士,您这字很特别,真好看,怎么同经文上有些不同呢?”小静指着那些错落有致、质朴优美的字体,道。
“这是大篆,”罗饴糖笑道,“闲来无事练练看罢了,不算好看,据说用那种云冈的鹤脚长锋羊毫写出来的,才真正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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