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你退下吧。”凤剑青揉了揉额角的位置道。
·
罗饴糖做完了晚课,经过那一面光秃秃的院墙时,还免不得停在跟前发愣一会。
她记得河头村遭难之前,患病已重的师父托着病体来到院子,强行撑着用手把那一丛丛月季花亲手拔掉。
拔得鲜血淋漓。
她曾经那么爱那些花,怎么说拔掉就拔掉了呢?那会罗饴糖哭着跑过去抱住师父,央求她不要这样做。
可师父缠着带血的手一点点抚上她脸颊,被她抱着的道袍下能感受到她逐渐干枯如花骨的身体,那么爱吃肉一个人,竟瘦得身上一点肉都没有了,还会抖个不停。
她哭着说,不拔掉不行啊...
然后小姑娘就懂事地强行擦干眼泪,说师父您累,让我来吧。
结果她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得抽噎不止,一边在师父虚弱的目光,一点一点,亲自拔了个干净。
罗饴糖蹲在墙下,又默默落泪了。
这时十七来找她。
“居士居士,前院的阿九姐姐说,让居士明早提早一点过去,先去邀月阁等着,王爷主子带你一块过去。”
“好,知道了。”罗饴糖背对着她,擦干眼泪后故意用袖子遮掩泛红的眼眶。
翌日寅时不到,罗饴糖就起了大早先前往邀月阁。
到邀月阁后,凤剑青早已穿戴整齐,在花厅等着了。
“来了,那就走吧。”男子一身朝服,英伟不凡,迎着夜风,走下沾湿夜露的石阶,走到她面前,伟岸的身影在月色下把她纤细的影子包裹在里,看着都让人感到安全感十足。
他今日没有带许多仆从,前方只有彭州在提灯引路,罗饴糖隔着七八步的距离走在他身后。
走了一会,他停下望她。
“跟紧一点,不然光照不到。”
于是她又乖顺地跟紧了些。
“敢问殿下...中院的路...不是这边啊...”走了会儿,罗饴糖见方向不对,问。
“孤今日要亲自纠正你的行止姿态,不去中院。”他在前方淡淡道。
罗饴糖不敢再问,只得跟着。
到了东院的倚雪亭附近,彭州就停了下来,把灯盏挂在亭子里,就退到远处守着了。
这是一个三面有花木掩隐的亭子,亭里空间不及倒座房大,孤男寡女待在里面的话,总有些局促的不安感。
眼见凤剑青率先提腿进去了,她要是再留在原地,就显得她不够坦荡似的。
于是,也硬着头皮跟上。
但他只是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就停下不前,转身望着她,为她让开了道。
罗饴糖松了口气,紧绷的心稍稍松懈一些,但还是担心万一自己进去后,他再进来。
“殿下...选这个地方是不是不好...”正当罗饴糖进亭子要跟他提议换地方,一眼就看见烛火下一丛丛开至糜艳的月季,用木栅栏招架着。
各种颜色都有,像极了曾经她和师父庙里院墙种的那些。
其实在一天之前,这座倚雪亭之所以叫倚雪亭,是因为这亭子三面都长着一株株名贵的雪梅,这是以前做行宫时太后种下的,一株价值千金,冬日开花,便像凭雪赏景,以此命名“倚雪亭”。
但现在,一株千金的“雪”全被扒光啦,架着花架子,种了这些不能登大雅之堂的艳花。
下人们前来拔的时候还颇为痛心。
凤剑青始终站在台阶上没有进亭。
“以后你就在这里练字,练...”他隐忍了一下,突地皱紧眉头,俊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有些凶,“练姿势。”
说完,他就快步离开亭子,再多待一会,他都怕自己忍受不了。
作者有话说:
小凤:孤这辈子除了会给国家和狗皇帝当驴马外,还会一件事,疼自家养的姑娘。
(以后V前都一样的,周一和周三不更,其余时间更。)
第19章
罗饴糖被指点了几下站的姿态后,凤剑青便离开了,并没在亭子停留过。
她望着三面环绕的各色月季,花瓣间还凝有清晨的水露,清新芳香的气息溢满一亭,胸腔里那些苦闷和愁怀,也随着这沁人心脾的甜香清扫一空。
尤其现在这里只剩她一人,她可自在了,兴奋地一会凑过去嗅嗅,一会又伸出指尖轻轻抚挲花叶,眼睛比露珠还晶莹闪亮。
凤剑青站在不远处的廊下,往亭里看了许久,彭州在乌漆抹黑中迎上来:“主子。”
“主子,您还觉得难受吗?既然居士喜欢,主子为何不能把花直接种到她院中,何苦种在您每日必经的道上,那不是找罪受吗?”
在大晋,月季颜色过分艳丽,时下贵人们便觉得,此种多野生的花,难登大雅之堂,一般有头脸的人家绝对不会特意往府里种,中院外庭是王府大门所开的地方,肯定是不能种植的。
凤剑青淡淡地看了彭州一眼,彭州立马意会过来道:“哦,是奴才思虑不周了,既然居士不愿叫王爷去归还金册,必是要尊重她的意愿,不把花种她院中添麻烦的,至于别的地方,也容易引人注目,只有种在主子的地方,旁人就无法想到是居士。”
“可主子,您为了让居士高兴,日后回府都必遭此罪了啊。”
“那总比,”凤剑青俊眉深拧,竭力忍住,“总比直接种书房和寝院里好。”
·
罗饴糖在倚雪亭待到日出时分就回去了,彭州一直尽心尽责地守在附近,不让人来叨扰她,直到她回去。
因为在倚雪亭里待够了,等回去翠月庵再看见那面枯藤墙时,就没那么难受了。
可她回去后,也没看到那一墙枯败,因为小静和小慧已经勤快地迈动小胳膊小腿,在院里种竹子了。
满眼望去,一片生机盎然。
迎着耀眼的阳光,最打眼的还是阿九笑得咧开的两排整齐白牙。
“居士,清竹清净,最合适清修,居士院里可种这个。”
罗饴糖也回以她笑容:“这是阿九姐姐送来的竹子?多谢了。”
“不用谢我,”阿九笑道:“把你的花毁了,就只能帮你填上这些了。”
罗饴糖心情愉悦,正想和她多说两句,不料阿九屈身告辞,转身就走。
才走到院门口,她就又笑着折回来。
这会她还领着一个人,永平公主。
永平公主抱着一架琴过来,看见罗饴糖在朝她行礼,她傲娇地咳了一声:“居士起吧。”
“永平殿下不是要在正仪观听课吗?看来以仙姑现在的造诣水平,已经无法打动殿下的心了。”阿九笑着打趣道。
这话说得熨帖,永平微微露出笑容。
罗饴糖也跟着笑了。
她常听如兰说阿九,说她粗神经没心眼,不懂看眼色,但每次刁钻难伺的永平公主一来,阿九随便说句话都能逗她开怀。
“那种古板老婆子的课,本宫自然不爱听,本宫就喜欢美人,来这里多看看美人养养眼。”永平看了一眼罗饴糖,又看一眼阿九,然后昂着头,带着身后宫婢堂而皇之进了禅堂。
罗饴糖突然发现,阳光底下笑得一脸没心肺的阿九,原来长得也不错。
禅堂乃清净地,少有抚琴奏乐的,但永平这次显然没有上回坐佛像那么过分了,只是很应景地弹奏了一首梵乐。
罗饴糖和阿九在底下静静地听。
永平手里的是一把看得出年代久远的古琴,其色泽浑然,琴身流畅大气凛然,不管是其形态还是琴音,都同以前小凤哥同她描述的“九霄”古琴如出一撤。
罗饴糖越看,眼睛里越有光。
“殿下您真的是在弹琴吗?”一曲毕落,阿九笑了出来。
永平脸上稍有怒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阿九继续笑,“只奴婢没见识,以为那是说书人常说的,天上瑶琴,地上仙子,一曲仙曲,人间喜乐。”
永平嗔笑。
“居士,你觉得呢?”永平又问罗饴糖。
罗饴糖笑了笑,“殿下,贫道对音韵不熟,不好下断。刚才殿下所奏,可是梵乐《嗒嗦舍》?”
永平眼睛一亮,顾不得仪态,跑过来拉着罗饴糖的手高兴道:“居士!您竟然懂?本宫还故意改编了的,皇兄他都不懂,您竟然懂!”
阿九笑容褪去了一些,略抿一下唇,又笑开。
“贫道以前听人弹过好些,对了,殿下,这可是古琴‘九霄’?据闻九霄古琴音色空灵,散音深远,贫道直到今日方才得知果然名不虚传。”
正所谓得一知音死不辞,永平很是高兴地拉着罗饴糖说了很久,直到后来,她都忘记自己去翠月庵,是要给她找堵,看摄政王反应的。
阿九在旁边一句话都插不上,只得静静等二人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提醒永平道:“殿下啊,可别忘了,您答应仙姑的话啊。”
永平这才恍然:“糟糕,幸好你提醒,再不回去,那老婆子大概真敢告到皇叔那。”
罗饴糖刚刚才征得永平的同意,得以碰一下九霄古琴,这下连一根弦还没来得及碰上,琴就被永平身后的宫婢用锦布包裹起来。
“居士,真不好意思,本宫今日有事,要先走一步。明日吧,明日本宫再来,到时本宫教你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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