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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剑青下了朝,照例在后殿同新帝交流处理朝务。
“陛下提到的新政,孤以为过于急躁了,不妥。”
辛辛苦苦准备好些时日,一下就被驳回的新帝,显然有些不服,但他不敢表现出来,只忍着心里的难受,竭力说出自己的观点:“可是皇叔,朕知道,母后已经悄悄朝靖国公府抛出橄榄枝了。她明明知道,先帝驾崩的时候,靖国公他狼子野心...”
“陛下,”凤剑青喝止了他,“靖国公府毕竟是太后娘家,陛下不能因为太后跟娘家人有所来往,就要出策把人端了,更何况,靖国公在先皇时期曾为我大晋掰回几城,这让朝中人见了,未免太让人心寒。”
新帝低着头呛咳,他知道心急不得,□□安侯府刚刚因为世子的事被摄政王掰了一局,荣安侯手里一些权又分到了摄政王手里,如今他若不抓紧时间从靖国公那里讨回些,何时才得以同他扳平局势?
再加上,太后已经同他离心,最近突然把已故敬王仅几岁的儿子接来宫中,养在膝下,他不得不慌。
“好了...皇叔,不说政事,说说你府上新来的青莲居士吧,朕赐她金册,她可欢喜?”
皇帝试探性道。
“陛下赐下金册,当日安公公去了,她该有当面谢恩,陛下只管问安公公便是。”凤剑青面无表情道。
一旁的安公公一噎,这是无故被人安上没有回禀不够称职的罪名了。
皇帝没能从摄政王的冰硬的眉宇间得窥到什么情绪,有些悻悻,随后又道:“对了,皇叔,永平她最近看开了,一心修佛,想去佛寺参禅,可朕不放心让她去太远的寺庙,不若就让她去皇叔府上的翠月庵。”
皇帝始终不死心,他觉得他这个皇叔冷清了那么多年,连他找借口塞进后宅那么多的美貌宫婢,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突然自己让人收了个妙龄女子进府,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他想找个眼线亲自过去盯着。
不料凤剑青一记不悦的目光冷冷投了过去,如冰寒刺骨:“陛下,臣今日寅时未到起来,为陛下整理资料教案,不是为了让陛下费心臣子后宅那些事,而跑神的。”
第17章
摄政王即便是教导帝王时,说话依旧毫不留情面。
皇帝袖下指节不禁屈起,深掐进掌肉中,良久又松开,脸上带笑:“皇叔所言甚是,是皇侄唐突了。”
凤剑青从后殿出来,啸风迎了上去:“王爷,您就这么毫不留情面地悖了陛下,这...”
摄政王冰凉的目光投了过来。
啸风一噎,呛咳了一声坚持把话说完:“这不妥。王爷您想想,您先前孤家寡人...不是,您身后无人,一心朝政,站得正行得端,自然没什么,可您现在不还有个救命恩人吗?罗姑娘她还那么年轻,难道真的甘心日日吃斋念佛了吗?”
啸风可太了解他家王爷,他家王爷可以把一个承诺看得比他性命还重,倘若不是因为在先帝辇前立下那个不娶无嗣的誓言,大概真的会打破时人门当户对的观念,坚持把一个青楼出身的姑娘娶了当王妃的。
啸风也幸亏他王爷没有,不然大概他们肃王府的人会被满京城人指着笑话了吧?不过,婚约抛了,他家王爷绝对不会不管那姑娘的,他现在给陛下落了脸,而收回金册的事也只有皇上有权力收回,这样闹不愉快了,日后开口也难。
可他觉得自己的话,王爷未必会听,正当他以为接下来会得一顿训斥,凤剑青突然皱眉道:“这么麻烦?”
他想了想,“那你安排一下,让永平住进府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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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公主和新帝并非一母同胞的,永平的母妃是先帝宠妃,先帝在时,她和母妃一样养成娇蛮惹人厌的性子,可后来先帝去了,她母妃第一时间被害死,她从一个天之骄女沦为被人四处打压的可怜虫,更被宫女关了起来,新帝见她可怜,随手帮了她后,她就一直是新帝的小尾巴。
永平公主只比新帝小两岁,新帝幼年登基时,那会的小永平比新帝还厉害,踩着夜明珠摇摇坠坠的虎头鞋,小胳膊拦到圣驾前,娇憨道:“你是皇叔也不能欺负我皇兄!”
这会她只听新帝说让她去摄政王府上当个眼线,她就连忙收拾情伤,二话没说答应了。
她进王府那天,后院上下都被告知了,有事没事别出来瞎晃,省得招惹了永平公主。
倒不是说王府担待不住她这尊佛,而是永平公主出了名心眼多如蜂窝,还爱阴阳怪气,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她。
阿九亲自从前庭过来提醒罗饴糖这件事的时候,如兰就坐在罗饴糖屋里同她说着话。
从二门处一路过来,这位只在前院主子书房伺候着的管事丫头所到之处,下人们争先同她问好,博取好感。
进了立雪院,再绕路到翠月庵,罗饴糖她们在屋内就已经听见阿九明快爽朗的笑声。
“青莲居...呀,如兰姐姐怎么也在?”阿九刚要敲响内门的时候发现了如兰,立马先同她打起招呼。
如兰只微微一笑,提醒道:“来找居士?她在这呢。”
阿九又大笑一声,略过她的提醒,拉着如兰继续说话。
罗饴糖也只是笑。
如兰只与她说了一会,又把她注意牵回到点子上:“你不是找居士有事吗?等你说完待会再聊吧。”
阿九只得笑着收回话题,同罗饴糖道:“居士,是这样的,永平公主今日到府,为让公主在府上住的这段时间能舒心自在些,后宅人员这段时间还是少些出来活动吧。”
罗饴糖笑着点头:“多谢阿九姐姐提点。”
如兰一听,也笑了:“阿九你这就不够意思,就你跟居士好,还特意来提点她这个,你就不会跟我说这些,尽会拉我调侃别的。”
阿九又笑着转头来同如兰说话,间或还大笑出声。
一旁的罗饴糖颇没有参与度,但她始终含笑看着两人,并不怎么在意。
如兰本意想提点阿九这个粗神经的,不料她以为如兰又想和她聊了,便生生在罗饴糖屋里同她聊了许久。
因为找不到时机打断,如兰只得一脸为难地不时看看罗饴糖,不时又敷衍那低声讲大声笑的阿九一两句。
直到阿九舍得离去,如兰才歉意道:“糖儿,她这人就这么大咧咧的,但没有坏心眼,你别介意。”
“嗳,她这么没心眼不知道眼色的,也就咱们王爷不嫌弃还提拔她去了前院,要是在宫中,怕不是早被处理了吧。”说着如兰又感叹一句。
罗饴糖也只是笑:“阿九姐姐她同府上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大家都喜欢和她说笑,哪就像姐姐说的那么差了。我倒是看她做事很妥帖的,这样的事她不差十七来说,竟亲自过来同我说了,王爷才会放心的吧?”
罗饴糖得了阿九的提点,自是整整一天都没踏出房间半步,只除了晚课的时候到禅堂做课外,一直不曾到过别处。
可永平公主是专门为了打听她而来的,怎么可能阻止得了不同她碰面呢?
当天傍晚她就从隔壁正仪观跑来翠月庵了。
“仙姑,公主殿下呢?”阿九隔着青石台阶下袅袅升烟的大香炉,脆声问。
只见惠阳仙姑因生气而绷直的脸庞,被缕缕白烟强行掰曲了,眉一紧,“殿下矜贵人,自是想去哪去哪,贫道哪里留得住大佛!”
阿九笑了笑:“我知道了,仙姑别恼,我这就去把殿下请回来。”
听了阿九这么说,惠阳这才舒心了一些。
最近不止徒弟日日跑隔壁庵去,就连这位殿下也是听她说道听不到半刻,就开始走神,趁她不备也溜隔壁去,难道隔壁的大肚子秃老儿真能比得上她们高贵的元始天尊嘛!
罗饴糖此时在禅堂里敲着木鱼,永平一身华衣走上木阶,往神龛旁的佛像前轻轻一靠,就挨着佛像坐了下来。
旁边的宫婢赶紧过来给她递茶、扇风。
“大家说佛祖慈悲为怀,才叫凡夫俗子心甘情愿日日朝拜,可大师你看,本宫不过生了一条好命,也不必像佛祖那样辛苦,可这下子往它身上这么一靠,你不也得把本宫当佛祖供了吗?”永平讪笑出声。
罗饴糖停止了念佛,单手举起念珠,对永平略施一礼后,就往旁边挪开一点,从没被永平挡住的佛像另一侧坐下,继续闭目念经。
“哦?你瞧不起本宫,觉得本宫是为虎作伥、狐假虎威,不愿搭理本宫是不是?”
永平开始撒泼起来,站起,来到佛祖的大肚子前,一屁股坐了下去。
这下,她彻底把整个佛像挡住了。
罗饴糖没法继续做课,身后两个小尼姑都吓得不敢说话,默默退到柱子后藏着。
“你两个躲什么躲?瞧不起本宫是不是?觉得本宫只会下三滥的招儿,怕本宫这只疯狗反咬你一口了是嘛?清流、清颜,把那两小孩抓住!”
“殿下请息怒。”罗饴糖这时候终于站起,平静地解释道:“贫道今日与殿下初次相见,却并未见得如旁人口中所说专横刁钻的殿下,贫道只看见一位明明很孤单很渴望被重视被爱,却偏偏不爱诚实不愿低头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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