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日在京城里听到好些个风言风语,话语粗俗,不堪入耳。他不吃亏,但姑娘家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名声,他担心了一上午,把那些说烂话的人都打跑了,但不知道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眼见背上的人不吭声,罗执有些担心地扭过头,但视线总被阻挡,又逼不得已把她放下,这才发现她有些难看的脸。
面色苍白,想必是被影响到了。
罗执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蹲下身子,若无其事地准备看她的脚来转移话题。
却没想手下一空,姜馥躲了开来。
她有些冷淡道:“女子的脚岂是随随便便陌生人就可看的?”
说完她就扭过脸,往轿子的方向走,她的肚子刚刚被咯地很难受。
但是她还是小瞧了对方脸皮厚的程度,来人托住她的胳膊,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大跨步把她往轿子上拎。
她双脚悬空,不过过程倒不难熬,不费一点力气就坐到了轿子上。
她脸色这才舒缓了些,倒是抬头瞧了他一眼。
少年眉眼认真,金色卷发刻意梳过,虽然还是不太贴服,但比第一次见倒是好了太多。
只不过他很快就嬉皮笑脸起来:“美人,改日再来找你玩,不要生气哦~”
刚巧以烟小跑着回来,帘子被挡起,马车开始行进。
以烟并不知道当时她和泰轩具体聊了什么,只是按照主子的命令办事。
她当下倾身过去,小心地附在姜馥的耳边,轻声说道:“夫人,这些药草去给药坊的大夫看过了,大夫说这些都是毒草,吃一点不会使人致命,但长期服用会导致人慢性中毒,如果一次性全部服用的话,毒性加大,一天内即可死亡。”
“可有解药?”
那个大麻烦终于在她眼前消失,姜馥抚了抚眉。
“有的,夫人这是要干什么?”
“找个时间把京城所有能找到的解药都买回来,尽快。”
“好。”以烟虽不解,但还是点点头。
说话的时间轿子已经到了府门口,府门大开,姜馥下了轿,视线习惯性地落在书房处。
那里安安静静的,并没有声音。
她在以烟的搀扶下小心地在窗户边露了个头,又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顺着洞口往里看去。
里头空空荡荡,书桌上整整齐齐,想必是早就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姜馥唤过一名婢子询问李砚的去处,那婢子摇了摇头,并不知。
他一天一夜没有吃饭,这会午饭也没回来,倒是挺能。
胸腔里的那股闷气又瞬间堵涨心间,姜馥憋着气,径直走向卧房。
“以烟,把那些药草给我全熬了。”
“可夫人,解药还没找。”
“吩咐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找,你去给我熬,顺便去给我找个仵作来。”
第32章 病危
姜馥蹲下来, 把之前放画像的匣子拿了出来,不过片刻,就有一名仵作从外头进来。
“验一下毒。”
姜馥冷声命令, 坐在一旁小心地观察。
那仵作拿出自己的工具,细细检验了一番, 面色凝重。
“夫人, 这幅画上含有剧毒, 还请夫人允许我将它烧掉,长期存放在活人身边, 恐有危害。”
姜馥凝了凝眉, 示意他继续讲。
“夫人,这毒名为断肠草, 服用之人会肝肠尽断,饱受痛苦而死, 想必是用毒的人不小心使这画上也沾上了。”
那仵作从怀里掏出一块特制长方布帕, 谨慎地把整幅画给包起来, 又补充道:“夫人最好还是找个大夫调理调理身子,以免受到影响。”
看来泰轩确实没有说谎。
不过到底是谁要毒杀她的父亲?
可李砚是那场灾难的见证者和执行人。
“画留着,人退下。”
姜馥轻轻启唇, 不容那仵作反应就将画夺了回来,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得到眼色,七手八脚地把那名仵作抬起来, 架了出去。
这毕竟是皇室的丑闻,外人还是少知道的好。
她把画重新塞进匣子里,存放到暗处密格里。
快要揭晓真相的紧张感盖过了一切, 难闻的味道一缕缕地飘进她的鼻子里。
她特意吩咐以烟在她的院子里熬药, 想必是快要熬好了。
她坐到铜镜前, 镜子里的人面容红润白皙,自从那次受伤后养了好些时日,气色已经好了太多。
她想了想,眼睛里难得露出一抹哀怨,拿起桌面上的器具,轻轻地描起眉来。
待眉描好后,她又拿起妆粉、口脂等一应用具在脸上招呼起来。
画完后,镜子里呈现的是一个精雕细琢的大美人,和平时的浅淡妆容比起来,这次的别说别人了,连她自己也有些惊艳。
她最后再摸了一次自己的脸,仿佛在对自己告别似的,紧紧地闭上眼。
-
“大人,先皇的遗体您打算何时安葬?”
书房里,杨子有些欲言又止地叩拜在李砚身前。
若是不想让夫人发现,他该早些把先皇给安葬了。
停留在宣纸上的笔尖顿住,李砚抬起头来,眼里晦涩不明,半晌,他才道:“着人好好料理,不要被别人发现了。”
墨汁渐渐在宣纸上晕染开,可李砚像是毫无所觉似的,墨汁侵染得更快,他声音艰涩地补充道:“明日就将她父亲安葬了吧。”
等化成灰化成土,她也就再也没有念想了。
“是,大人,那大人今晚还和夫人一块吃饭吗?”
脑海里又浮现出姜馥大吼让他滚的画面,他低下眼,并不吭声,笔尖却被他用力拧断。
“不去了。”
他淡淡道,声音轻的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开来。
嘀嗒的脚步声却从门外传来,他心下一紧,下意识地贴近门前,连呼吸都屏住了。
“大人,夫人让您出来用饭,她说过时不候,如果您今日也不出来,您会后悔的。”
以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不过片刻,嘀嗒的脚步声就离门远了,没有丝毫等他的意思。
饭桌上,姜馥精心打扮,脸色却冷得像块冰,自顾自吃着,连李砚来了也没搭理。
她没抬头,也没看见李砚乌青的眼底。
来人犹犹豫豫,姜馥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她身旁的椅子上,不过也只半刻,来人就在她的右下方坐下,和她隔了一个位子。
好像她是当家主母,而他只是她的宾客而已。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憋闷又再次涌涨起来,她抓着筷子,头一次很没有素质地把碗敲得乒乓作响,弄出好大的动静。
和她隔了一个位子的李砚拿筷子的手顿住,但也只一会,他又跟没事人一样挑着眼前的菜吃,没有一丝想要跟她搭话的意思。
姜馥恨恨地瞥了一眼他专心吃菜的后脑勺,掀起一筷子菜就往嘴里吞,但吞得太急,她猛烈地咳嗽起来,脸蛋涨得通红。
“夫人,您没事吧?”以烟手忙脚乱拿着帕子放到她嘴边,手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但是右下方的那个男人像是毫无所觉,连头也没回,像是根本看不见她似的。
她咳得凶,眼泪也跟着砸下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坐在她下方的那个男人动了动,姿势变扭着,侧过头来,眼神有意无意地瞥着她这边。
姜馥眼泪掉得汹涌,要说刚开始她还有装的成分,但现在她是真噎住了。
在本能的驱使下,她尽全力地张大嘴巴,伸出手指往喉咙抠。
强烈的恶心感直往上涌,她又吐又抠,异物卡在喉咙口的感觉却更甚,她脸色变得苍白。
坐在右下方的男人再也忍不住,不过几秒就来到她的身边,抚上她的后背用力拍了好几下。
好在她很快就将异物吐了出来,喉间顺畅,新鲜的空气终于再度进入她的体内,她深吸了一口气,却没忘记那牢牢搭在她背上的大手。
她身子往前一缩,想要避开他的触碰,可那只大手又贴过来,一下一下轻抚着她的背。
她狠狠地回过头,瞪向他,“不用你弄,你走开。”,一边说一边伸手将他的手拍开。
李砚的大手被她抓着,他也没动弹,生生挨了她好几个巴掌,姜馥盯在那被拍得通红的手背上,泄了气,把他的手甩到一边,低头扒起自己的饭。
但白饭干涩,在她干吞了几大口后,她终于放弃,手边也贴心地送来一杯水。
她没看他,也没拒绝,握住那杯水微微用力,仰头一饮而尽。
她小声地咳嗽,眼圈红红,看起来没有一点威慑力,唇瓣上的口脂也被水冲化了些,露出原来的嫩粉色。
但她面上的精致妆容并未褪了去,这么一哭,倒显得更加撩人。
李砚喉结轻滚,没说话,像是要任她撒气,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看到李砚终于如她所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心里倒是没来由地有些安稳。
关系缓和,但她可没有忘记要干的事情。
所有京城里能寻来的解药都已放在她的房中,除了她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她瞥了眼以烟,以烟立刻会意,从后厨端来一碗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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