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事没有完成之前,她不该生出别样的心思,不该贪恋那些虚假的温暖。
是她痴心妄想了。
夜色依旧漫长,泼天的黑墨在两个人的心里一点点地生长、放大。
翌日清晨。
“陛下,如您所料,他们的关系果然变得不好了。”
心腹贴在李牧耳侧,把他昨日的所见所闻一一叙述。
李牧轻轻笑起来,这则消息让他脸色明快起来,稍稍冲淡了先皇尸体还未找到的坏消息。
“继续给他们添把火,在市井放出消息,说他们不睦。”
“是。”
“对了,可曾在那老头子的棺冢里找到什么残留的东西?”
“没有,那棺冢里的一切都没了。”
听此,李牧脸色变了变,难看起来,“一定要赶在他们之前找到。”
“是。”
-
“夫人,那个泰大人又给您送来了信,您要看看吗?”
以烟捧着一封信,尽量小心翼翼地不去戳到姜馥的伤心事。
镜子里的人儿眼眶红肿,眼睑下是一片深色的乌青,满脸的憔悴。
她拿起面脂,细细地在脸上按了几番,勉强遮住了些,才伸手,让以烟把信拿过来。
她展开信封,里面只有很简洁的几句话。
[不知殿下可否考虑好,若考虑好了,还是之前的地方见。]
她撩起眼皮,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就将纸条揪成一团,扔进炭盆里。
熊熊火焰眨眼就将纸条吞噬得一干二净,不复存在。
“夫人,这是...”
姜馥没有说话,只是让以烟扶她出去。
门外,空荡荡的,早已没有李砚的身影。
她停顿了下,看了眼初升的朝阳,加快步伐朝大堂走去。
桌面上早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早膳,只是还是空荡荡的。
她坐下来,以烟给她递上碗筷和一应物品,站在旁前服侍,但姜馥只是皱了皱眉。
“夫人,是缺了什么吗?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没有——”,她顿了顿,勉强把一块糕点扒进嘴里,补充道:“去备轿子,去客满楼。”
早市热闹,街头人声攒动,各种各样的香味飘进姜馥的鼻子,姜馥摸了摸空扁扁的肚子,却提不起任何食欲。
一些杂言碎语也跟着飘进姜馥的耳朵里。
“原先觉得她可怜,但是既然嫁了人就得守为妇的本分,竟然还背着自家丈夫去偷吃。”
“太恶心了,怎么还不把她浸猪笼。”
“就是,从未见过这样厚脸皮的人,我要是她,就一头撞死了。”
第31章 风波
刺耳难听的话一波一波地传进轿子里, 这些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有的甚至跑到轿子边,大声喧嚷。
一群妇人吵吵闹闹, 乌烟瘴气。
“夫人,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奴婢这就下去收拾他们。”
以烟气红了眼睛, 提着裙子就准备下去, 却在跨出轿子的那一步被姜馥按住。
“随他们说去吧,反正我名声已经很差了。”
姜馥兴致缺缺地摆摆手, 靠在一旁的软枕上闭目养神。
若是在以前, 她肯定是要借这帮人烘托一下自己的悲惨处境,塑造一个楚楚可怜的人设, 再在李砚面前添油加醋一番,好让李砚心疼她。
可现在, 她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她主动了这么久, 得到的回应只是那么一点, 或者说根本没有回应。
他从始至终都不愿让她进入他的世界。
想通过他把那个狗皇帝拉下马实现复仇,真是难如登天。
况且她亲眼所见,是他一刀刺死了她的父亲......
“吁~~”
前头马夫的叫喊声把她拉回了现实, 轿子停下,姜馥正了正色,在以烟的搀扶下下了车。
这几日客满楼的人丁倒是比她上次来时多很多, 也有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也多了许多正经吃饭的食客,若不是她上次早有留心, 如今的这客满楼倒是再也不能让人看出这不是寻常之处了。
想必是泰轩的人马又壮大了一些。
前日里迎她的小厮一眼就认出了她, 热情地招呼着她往上走。
“小姐今日可还是要之前的那些菜色?”
“对, 一模一样的。”
姜馥淡淡地瞥他一眼,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小厮忙不迭地点点头,很快退了出去。
姜馥在雅间落座,她的桌面前早已摆了一模一样的一盏茶水,冒着热气。
视线落在那盏茶水上,不过片刻,她又很快移开,并没有想要再喝那盏茶的意思。
差不多的时间,泰轩一身黑衣,出现在了她的眼前,额角白鬓还是和之前一样,梳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
“参见公主殿下,不知殿下考虑得如何?”
泰轩照常行礼,倒是把君臣之道恪守得紧,没有一丝俞矩的地方。
“你之前说,我父亲被人下了毒,是怎么确认的?”
“回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把臣给你的那幅画像仔细看过,那画像上便沾着那剧毒,和先皇陛下体内的是同一种,臣是通过那副画像发现的。”
泰轩不卑不亢,言语里没有丝毫慌张,看起来并没有说什么假话。
姜馥姑且地点了点头,她那日确实在画像上看到了一些微黄的痕迹,当时只是以为陈旧了,并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你是怎么想到的?”
“先皇陛下的嘴唇乌青,眼底发黑,看着并不像是失血过多致死,所以臣就让仵作验了身,证明了臣的猜想。”
画像上的东西她可以回去请人验,但她并没有看到过父亲死后的样子,这所有的一切在没见到父亲的遗体前都无法考证。
姜馥捻了捻手指,在思量他话里的可信度。
“那我父亲的遗体你有没有找回?”
泰轩眉头皱起,仿佛是有些为难,跪下来道:“回殿下,李府守卫森严,臣数次想进去找寻先皇陛下的遗体,都失败了,为避免打草惊蛇,只能作罢。”
他面容恳切,说话滴水不漏,她想责难的余地都没有。
她处于完全的劣势,被他牵着鼻子在走。
姜馥顿了顿,沉声道:“我一介弱女子,想必也是没有办法把掌印大人除掉的,泰大人可是想好了对策?”
此话一出,泰轩眼里闪过一抹大计得逞的欣喜,他低下头,把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摊开,里面是形形色色奇怪的药草。
他道:“殿下,这些都是毒草,只要把它们熬成汤,或者佩戴在身上,长期以往,喝汤者或佩戴者就会慢性中毒,等毒素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那人便会毒发身亡,神不知,鬼不觉,届时再除掉陛下,那龙座就是殿下的。”
“泰大人的意思是要用相同的办法除掉陛下?”
姜馥挑了挑眉,视线落在那些毒草上,依旧没有动面前的茶盏。
“是的,殿下。就是殿下要牺牲很多。”
“那你又能帮我什么呢?”
“臣可以保证殿下在行动期间的安全。”泰轩跪拜在地上,白色的脑袋垂地,看不清神色,脊背倒是挺得笔直。
无功不受禄。
姜馥心知肚明这一点,但她知道,就算她问,眼前这个人依旧可以表现得恭恭敬敬,把一切都推到所谓的忠心上。
一个黄图埋了半截的人有如此大的野心,让她很难不怀疑当初父亲的死是否也与他有关。
好听话谁都会说,她可不会信他的鬼话。
半晌,姜馥才拿起他摊开在桌面上的布包,把它们裹好。
“起来吧。”
“是。”
泰轩爬起,姜馥揣起布包,看了眼那还冒着热气的茶盏,准备离开。
客满楼的人又比刚刚更多了些,人群吵吵嚷嚷的,姜馥被左右推挤着,有些步履蹒跚,好在以烟及时挽住她,两人堪堪从人群里挤出,只不过还是崴了脚,姜馥白着脸,有些痛苦。
“夫人,你没事吧,这泰轩为何都不送送我们?未免也太不礼貌了些。”
以烟跺了跺脚,小心地搀扶着姜馥。
“以烟,去药坊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东西。”
姜馥慢慢在门口石阶上坐下,把怀里的布包递给她。
“那夫人您怎么办?”
“马车不是在那呢吗,我等会自己走过去就好。”
姜馥揉了揉自己的脚,稍微缓解了一些痛意,催促着以烟离开。
眼下人多,正好可以掩饰,如果过了这波时间,就不太好了。
目送着以烟离开,姜馥在原地坐了一会,就起身向马车走去。
马车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姜馥喊了好几声,马夫也没听见,她今日穿的服装也不是那么显眼,很容易就被淹没在人潮中。
为了隐蔽,她也没有用自家的马夫,否则断然不会这样轻慢。
正午的太阳正大,姜馥走得有些艰难。
她正蹒跚地走着,身前突然多了道影子,她身子一轻,被人扛在肩上。
如出一辙的姿势,姜馥的肚子又开始难受起来。
明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美人,我送你回去。”
他突然迟钝了一下,又道:“最近没有被什么东西影响吧,是我鲁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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