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忘舒,朕死了,也要让你们母女陪葬,朕今日就……”
噗。
利刃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那从地上才爬起来,叫嚣着要杀人灭口的帝王李炎,忽然从口中吐出血沫来。
李忘舒忘记了呼吸,呆呆地看着面前前一刻还吵嚷的人,胸口突然冒出剑锋来。
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也忘了自己是在做什么。
只是听着那剑又抽了出去,看着面前的人倒下,露出他身后那人完整身影。
“展萧……”
“他想杀你。”
“可……”
“如果势必要有人,背负弑君骂名,我来。”
第72章 新主
倾盆大雨毫无顾忌地下着, 将整个宫城洗刷得透亮。
那些夺权争位之中流下的血,那些枉死的无辜之人,未曾在这场权力的变更中留下一点痕迹。
待大雨落尽, 下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这座宫城便又会恢复从前的巍峨模样。
石板铺就的甬道一样干净, 大殿前的台阶照旧纤尘不染,只是站在这里的人,早已换了模样。
李忘舒再醒时,夜色正深。
外头已没了滚滚惊雷, 只剩下淅沥的雨声, 尚响在本该静谧的夜色中。
“你淋了雨, 便是想坐着,也要披盖些, 虽是夏日, 但终归是晚上了。”展萧扶她坐起来,又将一块薄毯围在她身上,将她裹了严实。
“哪里就会冷着我……”李忘舒垂眸,听着外头的雨,不知怎么,心里空落落的。
“李炎, 真的死了?”好一会, 她才又开口。
展萧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闻声点了点头:“他没法不死。”
“你那时怎么在?”李忘舒抬头看他, 灯火里他的样子,好像那时逃命时候一般。
“代王让殿下去, 我却不能不管。李炎就算不会武功, 可也是个男人, 殿下勇敢,但终究是女子,倘若有什么意外,我赌不起。”
“你都听见我们说话了?”
“雨太大,听不真切。”
那不过是他的托词,李忘舒心里也明白,只是他既愿意装傻,她却也不会此时戳穿。
她笑了一下,捧起那碗热热的姜汤,搁在手心里:“我那时也不知怎么,忽然就觉得好像没了力气。是不是很失败?”
“怎么会?殿下已经很勇敢了,那等场面,原不该殿下这样的人瞧见的。”
“我说了,不必称‘殿下’。”
“我……”展萧垂下视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等东方天际再一次大亮,李忘舒的身份,将与如今天差地别。
“你叫我小柔吧。”李忘舒忽然开口。
展萧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她。
少女捧着一碗姜汤,却抬头瞧他,眼神亮亮的,如同星辰一般。
“小,小柔?”
李忘舒笑了一下,眼睛又弯弯的,像是月牙:“嬷嬷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我母妃就是这么叫我的。可惜我后来改了名字,再没听谁叫过这旧称了。”
“属下僭越。”
“算不得僭越,这是我让你叫的,若你不这么同我说,那才是僭越。”
可展萧这会却让人瞧着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李忘舒也不逗他了,她乖乖喝了一口姜汤,方觉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
明明该是盛夏,也不知哪来这么大一场雨,她淋了那么一场,如今还能好好坐着,可见早在她睡着的时候,怕已经用过药了。
这么想着,她又看向展萧时,倒有些感激。
“看来代王叔父没那么忙了,还有空请太医帮我瞧瞧。”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没头没尾,偏生展萧又懂了。
只是李忘舒没想到,他却是开口:“代王殿下如今还在干德殿处理政务,明日要即位,要名正言顺,恐怕今夜都睡不成了。是我私自做主,请了太医院从前相熟的太医。”
“你担忧我?”
似没想到李忘舒会这么问,展萧一时语塞:“我……”
李忘舒怕他不承认,忙打断他:“你不必说,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如今李炎已死,总能过几日太平的日子,我有空听你慢慢说出口。”
“小柔……”
“你乐意这么叫我,可见心里早已不忍拒绝我,对不对?”李忘舒“得寸进尺”,甚至探着身子,好像要离他更近些。
展萧又慌忙地撇开视线,轻咳了一声:“明日代王登上皇位,公主应当也有封赏,恐怕还有得劳累,今日不若早些再睡会?”
李忘舒轻哼了一声:“你莫要转移话题。不过说起这个,我倒真有事想问你。我不省人事之后,可有发生什么?阿臻和福乐他们如何了?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好像有什么事,还没有完全打通症结一般。”
展萧复又看向她,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个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他不愿让李忘舒也平添烦恼。
但如今改朝换代,他若再不说,将来倘酿成更大祸事,便不好了。
“福乐公主与皇子如今都被关在承乐宫里,那里的宫人都被抓了起来,现在是代王殿下的人马看管。方靖扬不太好,被锁进天牢里,我已经命言旷去寻鉴察司的旧人,当能看顾他,留下一条命来。”
李忘舒微微蹙眉:“他们终究是与我一道长大,如今李炎因我而死,我倒不知该如何见他们……”
“如今见面并不是最好的时候,新帝初立,这几日必定事务繁忙,你更免不了劳累,他们,也需冷静。”
“我比谁都懂失去亲人的滋味,你让他们冷静,他们也不过小孩子,如何能冷静?待那些杂事了了,我去瞧瞧他们吧,总归这是我的错,他们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总该让他们也将气出在我身上。”
展萧没有兄弟姐妹,不甚明白李忘舒此刻稍显复杂的心情,他只能点头应下,想着到时候必定要寸步不离守着她,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其他人呢?”李忘舒又开口问,“这样打进来,宫里怕是,人人自危。”
展萧点头:“少不得一场清洗,如今殿前司、内宫,都已最快换上了代王殿下信任之人,车总领明日就可改口称车指挥了。旧主身边的人都死了,有几位大人,要追随旧主而去,在宫门前触柱而亡,说要痛斥代王恶行,只是今日雨大,却没有几个人敢出门来瞧。”
“我本无意引这么多人伤亡,没想到,竟是逃不过。”
“江山更替,免不了流血牺牲,这不是殿下的错。我只怕,这一次,还远不是结束。”
“为什么?”
烛火摇了摇,映得人也仿佛有了明暗。
外头雨淅淅沥沥,李忘舒抱膝坐在床上,若非此刻两人所说的那些话,皆事关生死,只怕她会以为自己回到了幼时,夜里听嬷嬷说故事的时候。
“有件事,我思量许久,是时候告诉殿下。”
“你还有事瞒着我?”李忘舒来了兴趣,“什么事?为什么从前不说?”
“先蕙妃当年诸事,恐怕未必是殿下如今以为的这样。”
“我母妃?”李忘舒忽然想起李炎发疯时说的那些话。
他所说,与李忘舒自己从代王府中听到的,仿佛是两个故事。可她母妃只有一个,总要有个人说了谎。
“为什么这么说,你找到了什么证据?”
“代王府里那间偌大府库,当时我们只到了两层,殿……小柔可还记得?”
李忘舒见他及时改口,不免失笑:“记得。”
“那时我好奇,三层到底是什么,为何秦管事不让我们去看。”
“所以……”李忘舒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他,“抓到西岐人那晚,你……”
“对。”展萧给她肯定的回答。
“我去了那间府库的三层,在里面看到了我怎么也想不到的东西。”
“与我母妃有关?”李忘舒攥紧身上的薄毯,忽然就觉得有些冷了。
“不是有关,是全然相关。”
“什么意思?”
“那整个府库三层,都是女子用物,除了我们在二层见到的画以外,还有十几幅蕙妃娘娘的不同画像。”
“可……可这不正说明叔父对我母妃用情至深吗……”
“可那些画像上都落了厚厚的灰尘,那整个三层,显然长期不曾有人去过了。”
倘若是心爱之物,势必不舍得将它束之高阁,若要时时去看,又怎会有落灰?
李忘舒瞬间就明白了展萧的意思,可她却不敢相信。
她两世里对代王知之甚少,今生决定投奔这位叔父,其一是皇祖父总共只有两个儿子存活在世上,她没有其他选择;其二便是,她前世也曾多少听闻过叔父当年与母妃有旧。
那些都是宫闱旧事,没人敢明目张胆谈论,她也都是听些断句残篇拼凑,如今看来,难道她听到的那些,竟都是假像吗?
“况且小柔聪慧,应当想得到,既然整个三层都是女子旧物,为何偏只有一幅画,挂在了二层一上楼梯之处呢?”
李忘舒气急反笑:“连这都要算计吗?”
那幅她以为象征情深似海之画,竟是故意挂在那里,就为了让她看见,甚至连当时秦管事讲的故事,说不定都是早就准备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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