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看到这幅画,她倒觉得有些事情仿佛不是她所想的那么简单。
什么人会给一个仅是相识的女子画像呢?
她自见到叔父,便觉得他身上有股温厚如玉的气质, 不像是那般见色起意的狂妄之辈, 那他又给母妃画像……
秦嬷嬷似想起了什么往事, 目光中有一丝怅然。
“王爷与蕙妃娘娘,又何止熟识……”
李忘舒转过头看向秦嬷嬷:“所以这画上的, 当真是我母妃?”
秦嬷嬷似乎此时自知失言, 连忙低下头:“老奴不敢妄议。”
李忘舒走过去,拉住秦嬷嬷的手:“嬷嬷,我幼时母妃就离开了,我对她的记忆,都是从宫人口中而来,可她到底是什么模样, 却总是模糊。今日在叔父这里见到这幅画, 我才好像见到母妃当年的样子。秦嬷嬷,我是母妃的女儿, 我想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秦管事见这位福微公主目光盈盈,好似一个无助的小姑娘一般, 原本严厉的脸上, 也多了些柔和。
“殿下……”
“嬷嬷, 求求你了,告诉我吧。”
她是福微公主,可她也是个从小就没了亲娘的可怜孩子。
秦嬷嬷自己也是母亲,平素管着王府上下,一向铁面无私,可面对一个不过是想多知道自己母亲些的孩子,她又怎能与平常一般毫无所动呢?
她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那幅画:“蕙妃娘娘,当真是个极好极好的人。”
李忘舒随着她的视线,又重新看向那画中人,耳边则是秦管事有如涓涓细流般的声音。
“当年在永安,舒家是大族,舒老太爷那是战场上的大功臣,先帝都赞叹有加,也信任有加。蕙妃娘娘是舒家的嫡出女儿,从小便得先帝喜欢,将她召入宫中,为公主伴读。”
“老奴当年,不过如公主现下这般年岁,刚到王爷身份服侍,因不知规矩,不小心弄脏了蕙妃娘娘,也就是那时的舒家小姐一本书,王爷便要将老奴打杀了,还是蕙妃娘娘替老奴求情。”
“宫人都说,母妃是温柔贤淑之人,又有才名,是永安城当时颇有盛名的才女,当真如此吗?”
秦管事难得笑了笑:“这是自然,当年娘娘才华卓著,否则也不会引得各家才俊登门求娶。”
李忘舒苦笑:“母妃才情一世,我这做女儿的,倒是个草包。”
“公主过谦了。老奴见殿下字迹娟秀工整,却又有筋骨其内,实有娘娘当年风范。”
李忘舒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她从小无人管教,若非皇后娘娘宽容教导,只怕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如今虽也跟着福乐妹妹一起念了书,听了大儒们讲学,可若论“才女”二字,她自己都知道,自己是断然配不上的。
“那后来呢?怎么叔父还为我母妃画了这样一幅画。”
“当年娘娘做公主伴读,是与圣上、王爷一处长大,朝夕相处,自然难免生情。”
“那怎么……”李忘舒想问,那怎么母妃是入了宫,可又不知这话怎么开口才不算唐突,倒是自己卡住了。
秦管事历经几十年风雨,最擅识人,又哪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于是便道:“这是娘娘与圣上、王爷之间的事,老奴不过是个下人,哪能得知?只是记得当初王爷与圣上为这件事险些大打出手,还是先帝阻拦,才没有酿成大祸。”
“后来王爷到了锦州,圣上继承大统,娘娘便被封为蕙妃。只是王爷,也再没有娶妻了。”
“不曾娶妻?”李忘舒有些惊讶。
到了王府之后,不曾见过代王妃,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但她自己思索,也只是猜测兴许代王妃这几日不在,又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叔父未曾另娶,却不想,自己这位叔父是干脆就没有成过亲。
秦管事眼中好像有些难言的沧桑:“王爷从来了锦州,就一心扑在政事上,要么就是领兵到北江去打水匪,这么些年,不少人都想攀上代王府这门亲,可王爷却是一个都没有看上。”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展萧忽然开口,倒让李忘舒有些惊讶。
秦管事瞧了他一眼,点点头:“是啊,蕙妃娘娘那样的人,老奴见过了,尚且难以忘怀,更何况是曾经与她朝夕相处的王爷呢。”
秦管事说着,朝那画走得更近,似乎想要和李忘舒一样看清那蕙妃娘娘的模样。
“还记得舒府上有棵梨花树,老奴那年随着王爷一道去给蕙妃娘娘送生辰礼物,就是见她站在梨花树下,阳光就透过瓣瓣梨花照在她身上,她果真是如九天上的仙女一般,笑起来,让人觉得眼前都明亮了。”
“那时老奴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女子,该是怎样的人才配得上做她的郎君呀。”
李忘舒听着秦管事的话,又瞧着那画上浅笑的姑娘,不知怎么,就好像自己也到了秦管事所说的那梨树下一般。
她其实对舒府没有太多印象,自她懂事不久,舒府就因她母妃之死败落,舒家存活的人便举家离开了永安,甚至世人也不怎么敢提起舒家当年旧事。
她想着想着,竟觉得鼻子酸酸的,眼里也有些模糊不清了。
她母妃既是这样好的人,又怎会在深宫之中,自戕而亡呢?
那李炎到底是做出了怎样的事,才逼得她母妃不得不用性命相挟?
“殿下。”
耳边传来展萧的声音,李忘舒回神朝他看去,但见他举着手,手中是一块雪白的帕子。
“娘娘不会想见到你哭的。”
他开口,将那帕子举到她面前。
李忘舒看看他,从他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才有些抱歉地看向秦管事。
“嬷嬷,是我有些失态了。”
秦管事摇头:“是老奴一时情不自禁,说了太多,还请殿下见谅。”
“不不,是我自己要听的,我想知道我母妃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离开的时候,我太小了,只剩下一个模糊的画面,能知道她也曾开心快乐过,我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秦管事看向李忘舒的目光都好像和蔼许多:“殿下和娘娘真的很像,长得一样好看,也一样坚强。”
李忘舒回身又看了一眼那幅画像:“我若真像母妃一样坚强就好了。”
倘若她前世也有母妃自戕时那般勇气,想来也不会委曲求全到西岐和亲,更不会明知赫连同盛野心勃勃,还妄想着对他好能改变他。
她也曾尽心尽力想做一个好王后,既是帮西岐的百姓,也是帮大宁的百姓。
可最后,她不过成了一个笑话,既是西岐的笑话,也是大宁的笑话。
“我们还是赶紧找东西吧。”李忘舒将视线从那幅画上移开,“想来,代王叔父也不想有人打扰了这画的清净。”
秦管事点点头:“殿下请随我来。”
代王府上的手/弩,自然要比外头卖的更要精致。
展萧拿起几个瞧了瞧,也甚是肯定,虽说尚不如鉴察司里的专业,但是给李忘舒用却够了。
她初学这些,倘若使用太精巧的,反而容易伤了自己,就是这样简单好操控的,反而适合她。
展萧从那些弩中挑了一个小巧轻便的,朝李忘舒的胳膊上比了比,便拿给秦管事记下。
“如今这些可都是殿下需要的?还有其他不曾找到的吗?”秦管事将她记好的册子拿给李忘舒看。
李忘舒一一扫过去,又与展萧核对,再无遗漏,这才交还给秦管事点了点头。
“既然都已经找到了,那老奴这就遣人送到望月轩,这库房就先锁了。”
李忘舒点点头:“多谢秦嬷嬷,有劳了。”
展萧却是看着另一边的阶梯问道:“还有一个三楼,不知上面放着什么,还有这样弩吗?”
秦管事思量他是想给自己也寻一个,便笑道:“所有的都在这了,三楼放着的都是王爷的贵重东西,没有殿下需要的,一般就不另开门了。”
李忘舒瞧着展萧一直朝阶梯那看,便道:“我们借住叔父这里,已是打扰,就不要偏去看叔父的东西了。”
展萧与她相视一眼,便道:“是属下唐突了。”
从府库出来时,已是日上中天,言旷和季飞章正坐在府库外的大树下乘凉,两人就那么席地而坐,瞧着倒是格外惬意。
展萧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李忘舒在宫中时就不爱约束宫内的下人,如今亦是如此。只不过秦管事就不一样了。
她是宫廷出身,又是从从前宫中最严厉的嬷嬷手底下训练出来,对那些规矩礼仪烂熟于心不说,规束下人也以严厉出名。
她一眼瞧见季飞章与言旷的模样,便已冷了脸。
“殿下尚且在做事,你们身为殿下护卫,倒是轻松。”
季飞章和言旷原本昏昏欲睡,听见这声音立时站了起来,看向说话的秦管事不明就里。
秦管事走到他二人跟前,虽说没有那两个年轻人个子高,但却气势十足。
“我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规矩,但如今在代王府里,就要有代王府的规矩。公主年轻脾气好,不拘束你们,我可不一样。既是殿下的侍卫,就要有侍卫的样子,整日懒散,不如早些发卖了,代王府可不养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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