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直身子,看向姜梧:“皇后忽然问这件事,该不会是因为西岐王要来了吧?”
姜梧动作一僵,脸上的笑也微微有些尴尬:“臣妾哪知道那些,只是瞧着福乐好似喜欢,便想问问圣上。”
谁知李炎脸色一变:“她喜欢?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懂什么?”
“是啊,这公主的亲事,也是圣上做主。只是臣妾身为她的母后,终归是有些担心。”
李炎看着姜梧,眼中倒闪过一丝轻蔑:“朕说你怎么忽然今日前来,还炖了汤,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臣妾哪敢打什么主意……”
“你是不是想着,赶在这些日子把福乐与那方靖扬的亲事定下来,待西岐王来了,就算西岐王又看上了福乐,那你的宝贝女儿也不用出嫁?”
姜梧面色大变,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圣上,福乐是臣妾的女儿,也是圣上的女儿呀……”
李炎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朕就知道,你才舍不得你的孩子受苦。当初让福微和亲的时候,朕也没见你如此哀求。怎么,你的女儿是女儿,舒月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了吗?”
“臣妾没有这样的意思。”姜梧大惊,“臣妾待蕙妃妹妹的女儿,也是如同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若不是情非得已,臣妾又哪里舍得让福微远嫁?”
“情非得已,你的意思还是朕的错了?”
“臣妾不敢。”姜梧说着,已是眼眶微红。
她知道李炎这些年忘不了舒月,就算他厌弃李忘舒这个女儿,可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他放不下当年旧人。
她不愿与李炎在舒月的事情上争论什么,更唯恐李炎又将对舒月的恨意发泄到她的身上,于是连忙扯开话题。
“臣妾只是瞧着福乐对方小将军动了心,才不忍见女儿受苦。况且那方小将军也曾立下功劳,也是年少有为,臣妾想着,若是成就他们这对有情人,也是给儿女留下福气……”
“够了!”李炎忽然大喝一声,厉声打断姜梧的话。
姜梧愣了一下:“圣上……”
李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福乐是你的女儿,是朕的女儿,可她也是大宁的公主!如今福微逃婚,那西岐王又步步紧逼,你现在让福乐与方靖扬定亲,不就是告诉西岐王,大宁没给他留后路吗!你是想让整个大宁都给你女儿陪葬吗!”
姜梧万万没有想到李炎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抬起头看着这位帝王,她曾经的枕边人,只觉陌生、震惊,甚至连一句话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圣上,怎么能……”
“朕怎么了?朕告诉你,福乐是朕的女儿,朕也心疼,可她既是大宁的公主,就不该逃避!倘若当真需要她的时候,就算她是朕宠着长大的,也要登上那和亲的马车!”
哗啦啦——
屋外,忽然传来雨水落地的声音。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转瞬之间已掀起一片水雾。
姜梧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地垂下视线去。
外人见她贵为皇后,以为她执掌后宫,风光无限,可谁又知晓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她当年满心满意以为嫁给了自己喜欢之人,便可以举案余生,后来才发现郎君早有心悦之人,偏偏那人还是整个永安都闻名的才女,她只能自愧不如。
如今听闻女儿已与那方小将军私下交换了信物,虽有违礼法,可她心里到底是庆幸女儿能得两情相悦的郎君,比她幸运不少。
只是那感情,倒是还没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
“王得福。”李炎走回自己的书案旁,抬头朝着外头朗声大喊。
王得福急急忙忙跑进来,身上还带着才过雨的水气:“圣上,老奴在。”
“着人将皇后扶回寝宫吧。皇后需要好好休息了。”李炎有些不耐烦地看了姜皇后一眼,而后便坐回书案前,不再理会姜梧了。
王得福虽不完全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可帝后争执厉害,他却也在外头听见了几句话,由是猜个大概,见姜皇后的模样,他便轻叹了一口气,命人送皇后回宫了。
只是外头雨大,姜皇后这一路回去,便是打着伞,也怕要湿了衣裳。
王得福不敢多话,只在瞧着宫人扶着皇后离开时,心里有股不知名的悲凉。
他们这位圣上,对权术人心一向执着,偏偏对着那些为他好的人时,也是一样猜疑。虽说自古帝王无情,可这无情帝王,当真就能护好天下人吗?
*
“你说李炎、我娘、叔父,他们当初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夜色渐深,李忘舒却坐在望月轩的小凉亭里不愿回去休息。
展萧站在她身后,回答道:“前尘往事,如今难追,殿下还是早些休息,后日就要到瑶山去了,想必到那里又要耗费不少体力。”
李忘舒摇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见了那画像,我总觉得心内难安,好像要出什么事一般。”
她回头看向展萧:“展萧,你坐下,同我说说话呗。”
“属下……”
“你别属下属下的,白日里在秦嬷嬷面前要装装样子就算了,如今天都黑了,又没人到望月轩来。之前在路上也没见你多敬重我呀。”
展萧垂眸:“此前毕竟不同。”
“是,此前你是个卧底,是打入我身边获得信任的。如今是不是卧底倒不知道,明面上总得当个侍卫对吧?”
展萧不说话。
李忘舒兀自笑笑:“你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展萧不知她所说的“挺有意思”指的是什么,也不敢回话,只是抬起视线静静看着她。
李忘舒抬手指来一下旁边的石凳:“本宫命你坐下,这回可行?”
展萧想想,他其实没给这种贵人当过侍卫。
这几日在代王府,他只有一个感觉,这些王公贵族的家中果然规矩多。
他从前潜藏办案,虽也伪装,但大多不过是个把时辰,有个样子能骗过人就是,只有这般深入其中,方知那规矩繁多不是虚言。
如今他倒不知李忘舒让他坐,他是该坐还是不该坐了。
李忘舒无奈起身,扯过他的衣裳:“你怎么了?我都让你坐下了,你倒是摆起谱了。”
展萧被她“按”在那石凳上,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李忘舒也懒得管这人又是哪里不对劲,反正他从到了代王府就时常不对劲。只是兀自在他对面坐下,自顾自说起话来。
“按秦嬷嬷所说,倒是叔父当时喜欢我母妃,可叔父既喜欢,怎么不去舒家提亲呢?他那时候应该也是皇子。”
“或许是有事情为难呢?”展萧开口。
李忘舒却摇头:“不应该呀。若按秦嬷嬷所说,母妃当年都能入宫伴读,可见皇祖父也是欣赏母妃的。我最不明白的事情,其实是,倘若母妃也心悦李炎,那李炎也喜欢母妃,那为何我母妃只是蕙妃,皇后却是如今的姜皇后呢?”
李忘舒看向展萧:“你们鉴察司,就没有这种事情的传闻吗?”
“鉴察司的卷宗大都是关于舒家的,关于圣上的,并无多少,而且我也没有权力翻阅。”
“你不应该深得那位司长的信任吗?”
“再得信任也有规矩,涉及皇室的密辛,一般不会外泄。我若不是接了任务,也不会看到关于蕙妃娘娘的那些事。”
李忘舒有些丧气:“虽然皇后娘娘待我也很好,可我还是很好奇,母妃若果真如秦嬷嬷所说,当年又怎么会甘心做个妃子呢?她不像是会沉沦后宫之人啊。”
“也许到了瑶山,就能知道答案呢?”
“那是帝令到答案,又不是我母妃的。”
“殿下的帝令应该也是出自蕙妃娘娘手中吧。娘娘当年自刎宫中,却将这么重要的东西留给那是尚是孩童的殿下,娘娘既心思谋划远胜男子,又怎会不提前布局呢?”
李忘舒想想,展萧所言好似也有道理。
若按秦嬷嬷所说,她母妃可是惊才绝艳的人物,帝令这么重要的东西,敢留给她,还让李炎都不知道一点消息,可见确有很大可能,是有过什么计划。
只是思及此,她自己又忽然愣了一下。
既然母妃当时自戕,可见与李炎之间已是你死我活的地步,怎么都不像是会将帝令的消息告诉他,那李炎是怎么知道帝令在她身上,还派展萧来接近她的呢?
此前她一直忙于逃亡,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如今细细想来,她是在永安城外才抛出帝令的消息,为来让李炎和西岐人先打起来,可展萧却是在那之前就被安排到她身边的,展萧既是为帝令而来,那李炎是什么时候知道帝令下落的呢?
她想到这里,忽觉脊背一阵凉意,看向展萧的视线也变了变。
展萧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只是刚要开口,便见李忘舒已然起身。
“我累了,我要休息了。”
“嗯,殿下早些休息吧。”展萧应声,跟着她起来,一直到她走进屋子,才关好门,停在院子当中。
夜风吹过,带来春日里充满生机的泥土气味。
盏茶功夫后,季飞章和言旷几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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