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从何说起啊?”舒窈一头雾水,面泛桃花色。
“那他适才为何让他那二表哥送你?”
舒窈蓦然回想去年七月,皇帝与她点茶分茶后,曾对她父亲说“舒卿家,令媛品貌俱佳,你得为她挑个好夫婿。来日定亲,记得先让朕过过目”,后来还借“秋禊人多,鱼龙混杂”为由,让霍睿言送他们父女。
而霍睿言害羞,才让兄长代替。
难不成……皇帝从头到尾在为霍二公子牵线?
林家千金又道:“我听那谁说……霍二公子文武全才,琴棋书画诗酒茶样样精通,虽一度传出断袖传闻,可我认为,那是定远侯府风气好,不让他们兄弟沾惹风月之事所致。
“那谁还说,霍二公子性情温和,处事缜密,极重情义,前途无量,且生得……那叫一个俊美无俦!你若非冲着后宫荣宠,世家子弟不是更好选择么?”
她总以“那谁”指代未婚夫,听得舒窈浑身难受,静下心来细想,霍睿言的确无可挑剔,顿时忐忑得不知如何是好。
接下来,林家千金絮絮叨叨说了些杂七杂八的话题,舒窈压根儿没听进去,素手拨弄着褙子上的银丝系带,双眸注视马车一角,心已飘往未知处。
…………
京城北山,夏木阴阴,蝉鸣呱噪。
雅致庭院内,宋显琛闲坐于阴凉处,手捧《神农本草经》其中一卷,细细翻阅,看得十分入神。
他换了身素白绸裙,淡妆浅抹,温婉眉目恰如一道悦目风景。
“殿下,阿翕小娘子来了,您是否要见一面?”裁梅碎步而近,细查宋显琛眉宇间乍现喜色,心中安稳了不少。
自从宋显琛中毒后头一次喝烈酒,正好被妹妹突击逮住,整个人变得憔悴不堪。
此后,他有时闷在房中不吃不喝,有时则满山遍野乱逛。
那一日,他带着裁梅和纫竹下山,走到半路,指着一些她们不认识的草药,非要采回去。
裁梅不忍心违逆他,自行回院子拿工具,留纫竹相陪。
然而,宋显琛居然趁纫竹小解时越走越远,随后消失不见,害她们吓个半死,与侍卫冒着暴雨满山乱找了整整一个时辰,最后发现他和一位灰衣小娘子在山洞躲雨。
若不是名叫阿翕的小娘子以叶片吹奏乐章,估计一帮人得找到天黑。
说来也怪,经历了那场雨,宋显琛似乎又活过来了。
他重新研读医书和药理,闲来也会请教元礼,碍于元礼每月只能来一两次,裁梅便派人下山,请同样通晓草药的阿翕与主子交流。
宋显琛结交了这位善解人意、性格开朗的新朋友,外加有了精神寄托,心境一日比一日开阔,笑容一日比一日舒畅,教裁梅纫竹二人喜笑颜开。
此际,阿翕觅到上好怀菊,敲开院门,打算送她们几株,裁梅自然不放过任何机会,赶紧通知宋显琛。
宋显琛笑时,眸底如有久未展露的晴光。
他放下书册,微微颔首,刚迈出两步,又停下来,一丝不苟地整理裙裳。
裁梅忍住笑,将阿翕请入,再奉上茶点,供他们二人享用。
“见过长公主,”阿翕笑嘻嘻走近,向宋显琛呈上两棵菊花,连根带土,“我该种往何处?”
宋显琛见菊花含苞未发,煞是可爱,情不自禁伸出手指轻轻触碰。
阿翕又道:“此菊与滁菊功效相似,皆具疏风散热、清肝明目的解毒作用。《玉函方》云,三月上寅日采苗,名曰玉英;元月上寅日采叶,名曰容成;九月上寅日采花,名曰金精;十二月上寅日采根茎,名曰长生。您先养着,来日需要时即可采撷。”
宋显琛静观她眉眼如画,两颊因炎热而闷得发红,额角渗出汗滴,还蹭了点泥巴,他随手翻出一方丝帕,递至她手中。
阿翕虽已特意擦净了双手,见丝帕刺绣精美,不敢相接,笑道:“可别弄脏了长公主的帕子。”
宋显琛不与她啰嗦,径直抬手,在她脸蛋上抹了几下。幼时,妹妹玩闹时蹭花了脸,他也这般给她擦,事隔多年,依然纯熟。
阿翕目瞪口呆:“长公主……”
“……”宋显琛意识到自己干了何事,不由得尴尬。
幸亏,他穿的是女装。
为化解窘迫,他让阿翕坐于宣石上,和他一同翻阅《神农本草经》。
阿翕详细解释,宋显琛安静倾听,不时以简单句子提出疑问,一聊就是一下午。
裁梅在回廊外目睹了这一幕,越发觉得自己判断无误。
待天色向晚,阿翕生怕山路不好走,提出告辞时,裁梅亲自送到院外,还给她点燃了一盏琉璃灯。
阿翕笑而称谢。
裁梅委婉地感叹道:“自长公主和阿翕小娘子作伴后,心情好了许多。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真心盼小娘子常来坐坐。”
“我来是能来,但是……请你们别告诉任何人。”阿翕似有些为难。
“为何?”
“实不相瞒,我小时候得罪了仇家,才躲到北山修行,因此……越低调越好,还望裁梅姐姐谅解。”
裁梅暗觉狐惑,不便多问。
回院落后,她将此事告知宋显琛,末了,补充问道:“殿下,是否需要彻查阿翕小娘子的来历?”
宋显琛眸色一冷,语气坚定:“不必。”
阿翕出现在他视野的那一刻起,喜悦、灵动、温暖如照亮黑暗人生的一道阳光。
她性子单纯,善解人意,眸底的真挚纯粹而动人,是为数不多可交心的好友。
遗憾,这“长公主”,是冒充的。
他不想骗他。
为了瞒住天下人,他不得不把戏演下去。
回头凝望阿翕刚种好的两株小菊花,浇透了定根水后,枝叶一改来时垂头丧气的颓靡,逐渐挺立伸展。
宋显琛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氤氲出前所未见的柔软。
满载希冀的花儿已含花蕾,如阿翕所言——先养着,需要时即可采撷。
作者有话要说:大表哥:我有不详的预感!
二表哥:我有不详的预感!!
元礼:我也有不详的预感!!!
.
第八十章 ...
七月初,满城车马嗔咽,罗绮满街,大街小巷售卖各种应节物件,以供七巧节之需。
原是喜气洋溢的节日气氛,京中士庶却无甚欢愉气象,仿佛过一过场子,人人交口热议的,莫过于这两日收到的军中急报。
“我查看了各处布告,并未提及详细内容,情况未必如大家想象的严重。”
“要是不严重,会即日下旨任命?”
“是啊!一下子派遣平州副都总管胡季春大人、容州刺史贺珉等周边的武官,连好不容易回京筹办婚礼的沈国公世子也不例外!”
“对啊!听说沈世子在成婚当夜就走了,丢下盼星星盼月亮才娶到手的娇妻,洞房都没入……”
“我咋听说刚洞房、匆忙完成三礼,就跑了呢?”
“……你连人家洞房的细节也打听得到?”
议论声源源不绝,霍睿言牵马行于其中,因没带亲随,又特地戴了帽子低头而行,旁人并未留意。
此次诺玛族与胡尼族联兵进犯,擅长突击的铁骑军勇猛精进,因蓟关有定远侯霍都督镇守,故意绕开蓟城一带。
宋鸣珂一接到动向,连夜调动布防,抽调周边各路人马,连回京成亲的沈之恒亦未能免除。
危难当前,人人先公后私,想必大多数人根本没来得及与亲人道别。
霍睿言觉得,自己也不能例外。
他在刑部任职,主事案件复核,此等军政大事原本牵扯不到他身上,但他还有一个身份——定远侯府二公子。
“客官!路过来瞅一瞅!上好的吴中匠艺!”
闹市杂铺叫卖声不断,霍睿言听闻“吴中”二字,扭头望去,只见街心设下的彩幕帐中,分别摆满塑土所制的泥娃娃、谷板、花瓜、种生等新奇玩意儿。
谷板以小板上覆土,提前埋下种子,出苗后安置小茅屋和小花木,做成田舍村落模样,十分精巧趣致。
记得小时候,霍睿言曾亲手做了一板,供六岁的宋显琛玩耍,给宋鸣珂则带了糖。无奈宋鸣珂吃完糖,看中了谷板,兄妹二人为此闹了起来,搞得霍睿言很是自责。
如今乞巧将至,玩物极多,货架上琳琅满目,霍睿言停下步伐,信手拿起架子上一对“水上浮”,彩画金缕的黄蜡鸳鸯,不由得微笑。
商贩似是外地人,操江南口音,正忙着招呼几位女客,瞥见他青衫素简,随口说了句“客官慢慢看”。
霍睿言目光落在一堆泥塑娃娃之上,多穿干红背心,系青纱裙,生态各异,甚是可爱。
其中架上有一对饰以彩装襕座,更有碧纱罩笼,点缀金珠,制作精良;一男一女的身材、面目、手脚、栩栩如生,还配以华丽服饰,显然是精品中的精品。
“那对,包起来。”
商贩扭头一看,上下端量霍睿言:“这对泥孩儿,乃吴中名匠袁老先生亲作,内部带机关,衣襞脑囟,按一下都能动,极其难得!价格可不菲呀!”
霍睿言莞尔道:“你尽管开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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