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的四肢修长,是个练鞭的好苗子。”
他换个小姑娘容易接受的说法,劝道,“不若姑娘先学软鞭。软鞭虽说不如刀剑锋利,但若真能练成,鞭子再找人专门掺入细刃,杀人不过一鞭的功夫。易上手又轻便,于姑娘家来说,十分实用。
张毅不知从前做得什么勾当,开口闭口就是杀人。这话一说完,谢林院一众丫头婆子脸色都变了。
赵瑾玉却眸色晶亮,“当真,鞭子真这般好使?”
五大三粗的汉子点头。被身边一圈女人人瞪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摸了摸鼻子,他很有些悻悻然:“懂行儿之人,做出来的兵器自然厉害。不过姑娘遇不上那等穷凶极恶之徒,不必好奇这些。”
然后兀自捡了跟软柳条儿,当面虎虎生威地耍了一通。那柳条儿本还细软,竟落在石头上就是一道鞭笞的痕迹。
赵瑾玉眼一眯,勾了嘴角笑起来。
他抬下巴,示意红菱去将那块石头搬过来。红菱有些怕,听话地将石头搬过来。赵瑾玉仔细盯着上头的痕迹瞧,更满意了。原本他都打算去徐皎然跟前闹了。给他送来这么磕碜的人,没想到竟是个宝。
一番见礼,张毅被留下。
两辈子身娇体弱,赵瑾玉如今习武之心空前高涨。每日天不亮就起身,去后院与张毅练基本功。不论刮风下雨,都从未懈怠。
张毅没想到深闺姑娘有这番毅力,教导也更认真。
刘嬷嬷总在一旁陪着,雷打不动。
在她看来,赵瑾玉毕竟十三岁,是个半大的姑娘了。若是搁旁人家,这般岁数的姑娘早已然定了亲,关在闺房绣起嫁衣了。便是师傅,那也是男人,她自是不能叫二姑娘日日跟个大老爷们独处。
张氏自从被赵瑾玉遣走之后,地位就一落千丈,如今刘嬷嬷才是第一人。
这日,又陪赵瑾玉练了两个时辰。
头发濡湿一片,赵瑾玉的皮肤被热气蒸得白里透红,漂亮得不得了。刘嬷嬷一边吩咐红菱快去传水蓝燕去备换洗衣裳,一边倒了冰镇过的酸梅汁递过来。
如今已是炎炎夏日,闷热的很,吱吱的蝉鸣声儿扰得人头皮发痒。
赵瑾玉懒懒倚在石几上,端着一饮而尽。
小丫头一旁殷勤地打扇。
“姑娘,”刘嬷嬷想着从远兰那听来的消息,规劝,“家主再过一个月就要从关西那头回来,您也该去前院走一趟,表示表示谢意。”
武艺师傅送来都小两月,若是知礼,不论早晚都该道个谢的。
赵瑾玉漫不经心地转着杯盏,好似没有听进去。
刘嬷嬷见状感叹,好在家主还有一个月才回,她还能再劝劝:“张师傅怎么也算家主特意为您寻来的,您端个小吃食或是绣个荷包,聊表心意。”
话音一落,石几旁一片沉寂。
默了许久,刘嬷嬷都要放弃了,他才动了动嘴角,说:“她什么时候到?”
刘嬷嬷一喜:“四五日吧。”
“嗯,我知道了。”
赵瑾玉抚了抚晕染水汽的鬓角,他是绣个帕子好呢?还是绣个荷包?做点心就不想了,他不会。他比较擅长刺绣。
第7章
瞬间僵硬了
宋玠听到妹妹的话,并未觉得高兴。
本来害得他娘撞了头就是这帮子人,如今特意赶来救治更理所应当。不过见妹妹在田埂上又蹦又跳的快模样,宋玠还是柔软了眉眼:“你别下来,仔细摔着了。哥哥去塘里洗一洗,这就来。”
宋玠回来很快,他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堆人在往他家里搬东西。
村子里有人瞧见了,还以为宋家哪个富贵亲戚上门。围在门口,不敢问一看就不是一般人的元玉等人,只顾着眼含艳羡地围着宋玠打转。
宋玠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就不管他们还不罢休,推开众人挤了进来。
参汤已经灌下去了,李大夫在给宋母施放血针。他不愧第一圣手的名号,慢慢收了针,宋母那如破风箱似得呼吸声渐渐平和下来。
宋玠看似冷静,在李大夫欣慰地长吁出一口气后,紧捏着的手心才放开,眼眶都红了。
“你这小伙子,看着不像没主意啊?”
李大夫早就从徐皎然口中听说了事情始末。回头就看见一个清俊少年郎,便知道是这家人的儿子。
翘着胡子,他不满道,“你母亲不过撞了头,看个病能看成这样,你不晓得怀疑?要不是我等来得巧,那蠢材这几日就给你把人治死!”
宋玠一愣,有些懵。
这时候小姑娘也听到就说话了,告状道:“李大夫说,娘病成这样是乱吃药吃的。今天若他没过来,娘熬不过今晚……”
“尚大夫就是个庸医!”
小姑娘眼圈红彤彤的,“娘差点被他毒死了,哥哥!”
宋玠看了眼呼吸平缓的宋母,又看了眼吹胡子瞪眼的李大夫,心中顿时一阵后怕。他喉咙像被塞住似得,哽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李大夫大恩大德,宋玠没齿难忘。”
老大夫哼了一声,“别谢我,谢谢人家徐姑娘吧。”
说罢,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身后。
宋玠知道这宋姑娘大约就是马场的主人,蹙了蹙眉,不太乐意。
不过又见李大夫横眉冷对,妹妹眼巴巴望着,他将这口不甘之气咽下去。人大夫说了,若非这姑娘日夜兼程一个月来得及时,他娘大罗神仙都就不回。
宋玠喉头动了动,转身看了过去。
徐皎然立在门边,背对着光,恍若璧人。
宋玠就见一个冰肌玉骨雅致无双的白衣姑娘,淡淡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朱唇轻启,他顿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清净了。
耳中只听到清淡如水的女声说:“这是应当的,不必客气。”
*****
“姑娘,大姑娘申时就到城门口了。”
蓝燕捧着装针线的笸箩,小心翼翼地问歪在软塌上的主子,“您不是说给大姑娘绣个帕子?”
自从主子撞了头,脾性大变。如今在这谢林院,谁也不敢忤逆他:“不若奴婢帮您绣,绣好了您添一针,权当是您绣的。”
赵瑾玉扶了扶下唇,听到关西才想起了宋玠这人。
“不必,放着我自己来。”
趿了鞋子下榻,不过现如今想起来也晚了。
赵瑾玉躬下身,墨发自然垂落在暗淡的布头上,竟让着色泽别样绮丽起来。修长的手指从多块碎布中拈起一块,翻着看了看,然后自然地穿针引线,他端着笸箩就回了榻上。动作十分熟练,竟比针线活最好的蓝燕都利落。
半个时辰才过,他就绣好了。
蓝燕伸着脖子看,见那帕子上锈了只火红的三尾鸟儿。缀在边角,活灵活现。似凤不似凤的看不出什么鸟种,飞翔姿态颇为栩栩如生。
屋里伺候的都是从小就在他身边,知道赵瑾玉底细。她们姑娘打小就没碰过针线,面面相窥的,均是满脸疑惑。不过再是疑惑也不敢问,主子如今威严,谁也不敢造次。于是看向奶娘,奶娘神情更震惊。
张氏的震惊中夹杂着恍然大悟。
她就说姑娘原本最亲近她,怎地撞了头就变了人呢?果真她感觉没错,这人根本不是她们姑娘!不知哪里的孤魂野鬼,竟跑到她跟前耀武扬威。奶娘看着榻上慵懒的少女,眼神怨毒的像一只毒蛇。
手攥了又攥,她心下有了个决定。
“什么时辰了?”
赵瑾玉垂眸轻轻转动手腕,心想练鞭真不错,才几个月腕力涨了几倍。
“家主到大门了,”进来的刘嬷嬷应道。她才从前院过来,带进屋一身热浪,“姑娘快些梳洗,去大门迎一迎。”
赵瑾玉瞥了眼刘嬷嬷,神色有些不耐,他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不过现在不是教训的时候,拨了拨肩上的头发,他懒洋洋地动了身。
徐皎然已经进了二门。
赵瑾玉脚尖一转,往东院走去。
他心知徐皎然是个爱洁的脾性,回府头一桩事儿定是沐浴更衣。所以走得很慢,懒洋洋的,一刻钟的路愣是被他走了半个时辰。
东院的位置有些偏,但占地很广。
徐皎然的院子布置得就像她这个人,从里到外透露出矜贵的雅致。葱葱郁郁的竹林,修剪得精致的花廊,以及青石板铺成的小甬道。不像谢林院姹紫嫣红,她的就是大片的青翠与素白交相辉映。
赵瑾玉从竹林穿过,斑驳的光影,竟让这条小甬道上的人都染上了绿意。
甬道的尽头是个小桥,小桥下去是个凉亭。
没有花厅,只有凉亭。
凉亭里隐隐绰绰有人在谈话,听不分明。元玉守在凉亭外,赵瑾玉眼尖,看到远兰正在凉亭跟为一个青灰褂子的中年男人斟茶。
元玉好似没料到赵瑾玉会过来,楞了一下才上前拦他:“主子这里有客人在,二姑娘若无要事,不若晚些再来。”
那冷漠的脸色,就差直说没事别来碍眼了。
赵瑾玉勾了勾嘴角,偏又走近几步。
甚至不顾元玉的黑脸,故意绕过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凉亭。正当这方无声地较劲,那个青灰褂子的中年男人察觉了背后的目光,偏了头看过来。赵瑾玉在看到他脸之时,眼睛微微眯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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