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这丫头十三岁了脑子还糊里糊涂的。就这群拎不清的人时常撺掇,没养歪就是这孩子心性坚。
广袖之下,赵瑾玉的手指蜷了起来。
方才不经意间碰到了徐皎然的脸颊,指尖温热的触感跟摸到自己时完全不一样。他说不清什么感觉,但好像没有印象中的难以忍受。
脚上的扭伤,如今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又等了一会儿,大夫还未到。
徐皎然瞧着赵瑾玉痛得脸都皱起来,屋里的丫头竟没有一个上前伺候的,脸立即就拉下来:“都是死人?没瞧见你们主子身子不适?”
淡淡的嗓音不含怒气,却吓得屋里下人一悚,身子都绷了起来。
红菱有些羞愤,垂着头就往赵瑾玉身边凑。
然而她手还没搭到赵瑾玉的衣角,就被他躲避瘟疫似得躲开。脚挪得急,就听到又一声脆响,软塌上拧着眉头的小姑娘顿时脸一白,汗汩汩地冒出来。
徐皎然看他一副快哭的模样,心情有些奇异。
喜行不露于色十八年的徐家主,对赵瑾玉自己作死还有脸哭感到十分费解。不过看他上翘的眼尾都塌下来,红艳艳的嘴咬白了,确实有些可怜。才放弃地扶了扶额:“给你看伤你躲什么?”
脚好像断了的赵瑾玉一脸委屈:“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理直气壮,徐皎然噎住了:“……你从小不是丫头伺候着的?”
徐皎然有些烦自己喜好美色的毛病,冷着脸走到他身边,嫌弃地盯着他脚踝,“还能动吗?你动一下给我看看。”
动了下,表情更可怜:“……不能。”
“元玉,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徐皎然背着手,淡淡地扫了眼被他那裙子遮住的脚踝,有些犹豫要不要先给他看看伤。年幼时练武时常会受伤,久而久之,她对这类扭伤就学会了些皮毛。
元玉适时出去,赵瑾玉歪倒在软塌之上,天都塌了。
罢了,徐皎然也懒得跟这个脑子不好的妹妹说什么。她走过去蹲下,伸手将他的裙子掀起来。
“你干什么!”还挺凶。
也不管他小奶狗龇牙似得躲,按住他一条腿就把他鞋子袜子给脱了。徐皎然手脚利落,几下就将他那条腿的裤管卷上去。就看到嫩豆腐似得腿□□界处,脚踝肿得有一节手指高。
上手捏了两下,那小姑娘顿时龇牙咧嘴地惨叫。
“放心,骨头没断,”徐皎然看了眼这令人艳羡的修长骨节,面无表情,“稍后大夫来了,叫他给你揉开就好。”
说罢,施施然放开。
赵瑾玉疼得脸都抽搐了,有些羞恼又不好发脾气。只觉得腿上那恼人的触感像只赶不走的小虫子,黏在他腿上。
大夫总算来了,背着药箱子带了一身热浪进来。
老大夫今日在王员外府上看诊,王家太太的病症有些麻烦,就耽搁了些时候。左右赵瑾玉也不是急症,远兰便在回春堂等人回来。路上远兰已把赵瑾玉的情况说了,他过来,便是来看一眼伤再做定论。
确定没伤到骨头,老大夫便开了药。
“二姑娘这淤血要揉开,莫要怕疼,不揉开难好。”他吹了吹药方的墨,嘱咐道,“老朽一会儿教手法,你们哪个手劲大的丫头仔细学。揉开了再用这药外敷,好了就停药,没甚大事。”
不出一刻钟,老大夫收了诊金,便又匆匆走了。
丫头出去熬药,徐皎然又回了内室,“你这不叫人碰的毛病是何时有的?”
方才老大夫教手法,小姑娘宁愿自己学就不愿叫旁人碰他。往常也没听赵老爹提过这毛病,他突然这般避之不及的态度,徐皎然免不了想歪。
赵瑾玉低着头,问也问不出来。
徐皎然盯着他乌压压的头顶,心下思索着,往后该给他多些关注。这个丫头蠢笨,偏又生了副好皮囊。若她不看着,被谁哄了身子就难看了。
**
过了几日,谢林院又闹了一桩事儿。
刘嬷嬷为人素来机警,如若谁有不对劲她总能早早察觉。前些时候,她便察觉到张氏的举止有些怪异,神神道道的,身上还时常占上古怪的香灰味道。
于是,连日来盯着她。
这日不巧,刚从外间回来边撞见她形迹可疑。
刘嬷嬷也没惊动旁人,悄摸着便跟她去了后门。然后发现此人与一个贼眉鼠眼的游方道士往来。厌胜之术,她曾在世家大族的后宅见过不少。害人的东西,刘嬷嬷素来对道士这类人没好感。
心下惊疑不定,便屏息静静看着。
却见张氏果真从那道士手中接过好些黄符纸,甚至还揣过一个模样怪异的布偶。这般行径,不是厌胜之术也差不离了。刘嬷嬷不晓得她要害谁,眼睁睁看她藏在怀中带回了谢林院。
第10章
杀人不眨眼的徐皎然
没等到半个月,张大海便同意了合作。
徐皎然早料定结果只淡淡一笑,毕竟大周茶叶与谷物等同。一个新型茶种横空出世意味着什么,几代茶商传家的张大海自然最明白,这桩生意稳赚不赔。招手示意慧娘为张大海斟酒,她抬手举杯,示意共饮。
广袖之下指节纤长,搭在碧青的杯壁,更显清透雅致。徐皎然秀目微弯,抬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举手投足大开大合,好一番崟崎磊落的风度。
张大海长叹,后生可畏。
天井之下,玉香楼魁首栗姑娘咿咿呀呀地拨弦浅唱。回廊下,衣裳半掩的姑娘与恩客追逐打闹。有一醉酒公子半趴在台前,满脸痴醉。
满楼的喧嚣却掩不住张大海的挫败。姓徐的这小姑娘怎生这般厉害?看似不沾人间烟火,却生了九曲的心肠。原他还在双方分成有些想头,谁知半点没占着便宜,反又赔了半成利进去。
肥硕的手举起杯盏有些捏不稳,狠狠灌了两杯下肚,到底意难平。
徐皎然见状淡笑:“此番你我共事,虽始之于徐某手中所持茶种,却也离不得张叔的操持。家父在世时,曾多次夸赞张叔为人忠厚。徐某并非难寻茶商合作,却也谨记家父教导,往后便有赖张叔费心了。”
这番明里褒赞暗中警告张大海听进去了。
闵州的茶庄不少,自然不只他这一家。张大海心中清楚,才无法理直气壮。又灌了几杯,白胖的脸上已是熏红。酒有些上头,他叹气,始之于人便受制于人,若无徐皎然的新种,自没稳赚的买卖。
这般一想,才将这口气给喘匀。
双方一经谈妥便签字画押,相互交托了信物。
这方谈妥,那方张大海发觉,赵小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惦记着在姓徐的手中糟了损失,他原还想从赵瑾玉这里找补,一样没讨着好。
张大海吹胡子瞪眼的,沤了几日。
是他老了?怎么如今这毛还没长齐的丫头片子,一个个都如此厉害!
徐皎然的茶种不日便送至岭南一带。张大海这边将家族生意交托与长子手中,亲自带了二十个茶农去张罗。
徐皎然派了心腹成武跟过去,每半月传一次信,交代进展。
却说这日,徐皎然刚从豫满楼回府,就被一个谢林院的丫鬟冲过来拦住 。小丫头跑得太急,扑通一下跪倒在徐皎然深浅。
烈日之下,满头大汗。
“大姑娘,你快去谢林院瞧瞧吧!”
小丫鬟撞得太狠,没憋住抱着膝盖龇牙咧嘴的,“刘嬷嬷在我们姑娘床下搜出了傀儡娃娃,上头竟然还绣着姑娘的生辰八字!”
“什么东西?”徐皎然才谈妥了一桩买卖,陪着饮下不少酒水,如今脑中有些突突地涨疼。以为听错了,“什么傀儡?”
那小丫头慌张地指手画脚,“就是有人绣了一个吓人的娃娃,那个……打小人用得,上头还扎了针!”
空气突然凝滞了,小丫鬟一愣,抬头见那方才还浅笑的大姑娘,此时笑容褪尽。
听懂了,厌胜之术。
宫里头用来害人的东西。徐皎然眼前骤然闪现一些不堪的画面,因醉酒而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平素上翘的嘴角此时压下来,眨眼就面敷一层寒冰。若是仔细瞧,就能察觉她袖中的指尖微颤。
厌胜之术,她毕生最为厌恶的东西。
“什么时候的事儿?”清淡的嗓音沉下去,似有扑面的寒意。
小丫头吓得不轻,小身子伏了下去。
咽了好几口口水,再开口便含了哭腔:“今,今日下午……刘嬷嬷说事态严重,现如今还在院子里闹……”
“哦?”一个字,煞气尽显。
此事已然触了徐皎然的底线,叫她耐心耗尽。狠狠捏了捏鼻梁,徐皎然冷冷一拂袖,森然道,“带我过去瞧瞧。”
元玉察觉到主子不愉,心中当真烦透了赵家这个二姑娘!
这姑娘怎地这般多事?好吃好喝供养着还不好,成天没事找事!忧心主子醉酒走太快踩不稳,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途径不平坦便立即上前搀扶,恨不能将赵瑾玉这个惹祸精骂了个狗血喷头。
一行人才到正屋门口,就听见里头嘈杂一片。
内室的窗子是打开的,从徐皎然一行人看过去,将里头情景尽数纳入眼中。就见那屋里下人,以赵瑾玉为首的和以张氏为首的分开站成两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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