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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婿欺我 (松松挽就)


  晏绥从原行遮那屋出来,到拉着她上车,再到回家的这一路,竟不再执着于揽她入怀,做那些旖旎事。眼下他阖目凝神,一下一下盘着手中的菩提珠。
  只是眉目间并不是放松模样,想是原行遮在那雅间里说什么话,把晏绥给刺激到了,才生出这般反常模样。
  崔沅绾深吸口气,“慎庭哥哥。”
  盘珠声一停,晏绥睁开眼,看着她。
  “怎么了?”
  崔沅绾靠着身后的软塌,脱下绣花鞋,将脚放在晏绥的腿上,随意卧着。
  晏绥的眼眸紧随她这番动作流转,目光停留在她的白袜上。暑袜裹着白净的脚,不松不紧,却正好把美人的脚踝淋漓尽致地勾勒出来。骨头突起的地方连成一条光滑的曲线,就如皑皑白雪之间悄然生长的雪莲一般,圣洁干净。
  那脚一勾,晏绥的菩提珠便被打落在地。晏绥噙笑,眼中玩味尽显。
  “你想玩什么?”晏绥轻声问道。
  “走得累了而已。”崔沅绾俏皮地眨下眼。
  “我只是心有疑惑。皮相骨真的那般那般重要么?”
  “重不重要,我想,你该十分清楚才对。”晏绥的回话迂回,却又一针见血。
  对崔沅绾来说,自然重要。她知道晏绥是看中她的脸,她的身。满身才华都掩在皮相后面,每每露面,人都是先惊艳她的脸,再惊艳她的才华。
  没有脸,她仍有一身长处,不过没几人会略过脸去夸赞她那些才能。
  多少人羡慕她生了张好看的脸,她确实享受了不少好处。可她也付出了许多代价,脸让她成为家族笼络人心的工具,让她遭受无数莫名的谩骂。
  崔沅绾垂眸,眼睫颤着,如一只挣扎的枯叶蝶。
  见她这般彷徨,晏绥再也不能置之不理。
  “脸自然重要,人与人相见,第一眼看的不就是脸么?世人千千万,长得好看的能有多少?难不成面相普普通通便不能活了?”晏绥说道,“民为邦本。且去田间埂头看看,多少汉子佝偻着腰开垦荒田,种粮收麦。汉子脸上沟壑纵横,皮肤龟裂。国朝有千万这样辛勤无名的人,正是他们撑起了家国。这样的人,谁敢小觑?他们不如世家子弟俊美,却比世家子弟有用的多。脸固然重要,可在自身能力奉献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空有容貌的人走不长远,只看容貌的人也走不长远。”晏绥说着,想到那群不食肉糜的纨绔子弟,头疼不堪。
  话虽在理,可崔沅绾却想到晏绥起初与她不熟识,还不是看中她的脸了么?
  想是人性使然,圣贤道理人人都懂,只是往往行事与道理相悖。不然人人都是圣贤。
  崔沅绾听罢他这番正经话,倒不习惯起来。往日里晏绥在她面前总是不着调的样子,如今说到百姓身上,他倒正经一回。
  想来登为三相之一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她做着蓄意暧昧的事,晏绥却一脸正经,莫名叫她心热了起来。
  “你与原小官人,在那雅间里,都说了什么?”崔沅绾随口问着,脚却攀登而上,随意绕着。
  晏绥一怔,方才忧国忧民的气息不复存在,又成了那个狠戾阴鹜的伪君子。
  就好似,佛子破了戒,从普渡众世的神堕落成魔,失控的举动皆是因为眼前的美娇娘。
  不过轻言一句,便叫清醒的人瞬间失了理智。
  “你有没有养过莺雀?”
  晏绥开口问道。
  崔沅绾心中疑惑,却诚实地给出了反应,摇摇头,说没有。
  “那真是可惜。”晏绥故意叹气,面露惋惜。
  “那你定不会知,一只聒噪不堪的春莺或是白燕会被它的主子如何惩罚?”
  晏绥说罢,手中猛地用力,掐着崔沅绾的脚踝。然却噙笑看她。
  “你也不会知,豢|养起来的娇莺妄想飞出笼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崔沅绾对上晏绥的眼,眼中泪意朦胧,低声示弱。
  可她当真觉着有趣。
  她想驯狗,晏绥想困莺。
  晏绥以为自己始终占上风,他用蛮力把莺困在怀中。
  可崔沅绾才是掌权者。晏绥何时怒,何时喜,何时患得患失,何时卑微求饶,都由她决定。
  她自然让渡一些权利,譬如,身子的支配权,在晏绥手里。
  是最无用的权利。
  作者有话说:
  猧儿: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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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三十二:猎场
  天渐转凉, 原先披件薄衫子仍觉身上黏|腻不堪,如今怕寒挑窄袖褙子穿都觉着冷风往骨子里窜。
  秋日游猎,官家先去泰山祭天, 后同朝官及家眷到猎场狩猎。九月初五,游猎前晚, 设宴于庆云山。
  崔沅绾本想同晏绥说声,身子不适想回帐子里歇息,哪成想半天也没见他的身影。
  “想必是忙于公务罢。”崔沅绾摸着身下虎皮软毯, 颇为落寞。
  榻下有一壮娘子正跪着给崔沅绾揉腿,正是从棺椁铺里出来的人。
  “早山, 你会骑马射箭么?”崔沅绾垂眸,轻声问道。
  早山点头说是,“先前不会, 只会搬尸体造棺材。后来有幸被主子拾走, 成了暗卫军,时常操练, 骑马射箭,拿枪持剑, 自然就会了。”
  崔沅绾早知晏绥暗中培养着一支庞大的暗卫军,只是如今听早山云淡风轻地提及,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晏绥也并未瞒她这事, 回门那日便把这事郑重地说给她听。
  暗卫军为他服务, 更是为官家服务。说到底, 还是皇家军。国朝安定,暗卫军便任听晏绥差遣, 若有动乱, 暗卫军便联络地方厢军, 排兵布阵,往往战无不胜。
  晏绥那次说罢,便把一白虎符给了她。不过她常居内宅,也用不上这符,去调遣暗卫。
  “官家要在猎场呆上五日,那些男郎都围着官家转。女眷倒是显得清闲,只能游走在各大帐子里赏景插花。这几日官人也忙,你就教我骑马射箭罢。”
  早山动作一顿,“这般危险的事,奴不敢做。主子视主母的命大于天,若有半分差错,奴担待不起。”
  “能有什么事?”崔沅绾笑早山胆小,“先前我也摸过马,拿过箭。马的习性,箭的品种利害我都清楚。放心罢,有我护着你,官人他不会乱来。”
  崔沅绾起身,任凭早山给她穿上靴。
  刚一出帐子,还未感叹这方空气清新,便听见前方有喧哗吵闹声。
  听声音,是福灵公主在训莽撞的女使。
  “你先在帐前等着罢。我与公主多日未见,还有许多话要说。”崔沅绾说罢,刚迈出脚便叫早山给伸手拦住。
  “主子吩咐,要主母离福灵公主远些。”早山看向前方,面无表情,与任人操纵的傀儡一般。
  晏绥想把崔沅绾圈在一方小帐里,可她偏不逆来顺受。那日游湖回来后,晏绥便三天两头地往宫里跑,早出晚归,一问便是官家找。可即便忙得身子都染了寒,晏绥还管着崔沅绾的起居出行。
  她的陪嫁有十三人,除秀云绵娘两位贴身女使外,还有十一位机灵能干的女使。原本娘家人都在她身前伺候,可晏绥却不满,暗中把人调走。那些女使,不是调到外室屋里做出气筒,便是在于氏面前做事,与她的东屋隔了八百里远。
  她身边亲近人逐渐被晏绥安插来的暗卫军给替代,先有长空,后有早山。原本身边都是一群不经事的绵羊,如今倒好,个个耍刀弄枪,动不动便是主子有令,限制她出入。
  晏绥的确没把她带到郊外园子里去,却在晏府里架空她的势力。如今她与一只被豢养的鸟无异。偏偏她是满身金衣银裳,外人见了都说她嫁得好。哪知她这般处境。
  崔沅绾睨了早山一眼,冷声道:“我想去便去。便是你主子回来了,也得由着我去。”
  早山心里清楚她在晏绥心中的分量,犹豫一番,肌肉饱满的手臂终于垂到身侧。
  崔沅绾也不在意这点小插曲,直朝那吵闹声处走去。
  福灵正打着面前跪着求饶的小女使。女使哭得梨花带雨,求福灵放过她。而福灵想是气急了,胡乱往女使身上跺着掐着。
  “公主,这处人多眼杂,不如回帐子里,不遭人闲话。”
  崔沅绾上前去拉着福灵的手,却被她猛地用力一推,往后退了几步才站定。
  “我教训人,还用你这妾多管闲事!”
  崔沅绾站在福灵身后,福灵把她当成了哪家没眼力见的贵女或是后宫哪位不得宠的美人。
  气急攻心,福灵大|喘了几口气,脸色才慢慢缓了过来。一转身见崔沅绾蹙眉满目忧愁地看着她,福灵又惊又恼。
  “崔娘子?怎么是你?我当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拦我。”福灵赶忙把崔沅绾扶正,满心疑惑。
  崔沅绾也不恼,调侃道:“公主不妨扭头看看。这四周哪还有人赶拦着你呢?”
  福灵一望,周围都是低头惊恐的女使与禁军。有几位胆小的女使吓破了胆,咬着下唇不敢哭出声。再远些,站的都是偷摸看好戏的贵女。见福灵看过来了,忙往帐里塞。
  偌大的猎场,没人敢和福灵作对。见了她便绕道走,如同见了瘟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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