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珍氏后,主簿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恨不得围着衙门跑两圈,她激动的看向沈沉醉,“大人您真行,能让铁公鸡拔毛!”
珍氏的小气是众所周知的。
这次修路看见他出钱,众人像是见了鬼一样。
珍氏脸上带笑心里流泪,默默啐骂沈沉醉不要脸故意把他名单公布出来,“大家都是寿眉县的一份子,出钱是应该的。”
瞧着那一百多两银子被人拿走的时候,珍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他晕归他晕,银子归银子。
不管如何,珍氏这个前县令夫郎的名字还是刻在了功德碑上,以至于路修好之后,向来不爱出门的珍氏,变的天天往外走,每次路过功德碑的时候,都气的咬牙顿足,觉得自己被沈沉醉坑了。
那可是一百多两银子啊!
路人见到珍氏频繁外出,还当是他有了第二春呢,一时间县里各大茶馆酒肆流言四起,纷纷猜测珍氏这二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流传的几个版本里,就属这二春是在原县令死之前有的最是吃香,百姓们对于给原县令带绿帽子的事情格外热衷。
这些事情传到珍氏耳朵里的时候,气的珍氏两眼一黑大病一场。
后来还是他嘴里的地痞强盗沈沉醉以衙门的身份出面替他平息了流言风波。
沈沉醉觉得不管原县令为人如何,也不管珍氏自私与否,不明真相的路人都不该拿一个男子的名誉去开玩笑。
珍氏得知此事后又忍不住流泪,对沈沉醉这个新县令说不出是什么复杂的感情。他还能怎么办,凑合着在寿眉县过呗,总能搬走吧。
第70章 京城来信
银两筹备完善,石子材料购置齐全,这路也就这么修了起来。
沈沉醉作为县令,时常同陈县丞一起去看修路的进度。三伏天,她日日往外跑,不是去查看修路情况,就是同陈县丞一起下乡勘察庄稼的种植如何。
有了县城里那条“修不好”的路作为对比,乡下的小土路倒是显得平坦许多。
江浙行省种植水稻,沈沉醉去的时候,稻农都在田里插秧。
有人瞧见田埂上的沈沉醉跟陈县丞,便用手背顶了顶头上的草帽,笑呵呵的说,“大人来了呀。”
说话的女人三十多岁,皮肤黝黑,却底气十足,“大人可要来试着插秧?”乡下农妇胆子大,想到什么说什么。
陈县丞笑着看向沈沉醉,“这是个胆大的,别理她。”
可经过农妇刚才那么一吆喝,所有人都朝沈沉醉看过来。她们进城的时候都听说了,寿眉县里来了个年轻的新县令,这新县令不仅年轻好看,而且还为百姓着想,是个好官。
老百姓认为的好官就是同她们一样能下地种田,不嫌弃泥土粘脚。
也有人摆手笑农妇,“又说什么胡话呢,怎么能让大人给你插秧,你怕不是热中暑了。”
她这么一说,引的众人大笑起来,也算是疲劳之余的乐子了。
沈沉醉垂眸笑,还真就弯腰伸手挽起裤腿,换掉自己脚上这双干净的布鞋,作势要往水田里走。
陈县丞看的两眼发愣,喊道:“大人您怎么就这么下去了?”
“我以前没种过,现在试试。”沈沉醉说完带着草帽就往水田里走。
对于读书沈沉醉是行家,可对于如何在水田里行走,沈沉醉却是一窍不通,以至于前脚刚陷进去,后脚就拔不起来了。
连走都又不动,更别提插秧了。
沈沉醉弯腰抓住自己的腿用力一提,谁知力道太猛,整个人朝后坐在了泥水里,惹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陈县丞看的心急,在田埂上喊大人。
沈沉醉光靠自己根本没办法从泥窝里站不起来,只能无奈的坐在原地,看着如今自己这幅狼狈的模样,也是低头笑了。
想她寒门出身,一直生活在最底层,但却从来没这么亲昵的跟泥土接触过,也没动手种过庄稼,想来若是出了一篇关于如何插秧的文章,她怕是只能光靠想象泛泛其谈吧。
这样的文章也许文笔顺畅用词精美,可却少了朴实有趣的灵魂,没有生命。
稻农们笑完沈沉醉后又赶紧七手八脚的过来扶她,笑称,“大人,秧田里走路是有技巧的。”
她们围在沈沉醉身旁,耐心的指导她该如何行走,插秧时腰要弯几分,大概多远插上一株秧苗。
一下午过去,沈沉醉也算学的七七八八,插秧的速度也慢慢跟了上来。
陈县丞见天色不早了,便喊沈沉醉回去。乡下离县里还有段不断的路要走呢。
稻农们齐齐看向沈沉醉。沈沉醉摊着两只沾满泥水的手,说道:“若是有空,我下次再来。”
稻农们脸上露出笑意,一大片的应好声。
沈沉醉上了田埂,将腿上的泥洗掉,草帽脱下,等她坐在地上穿自己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到腰部酸疼。
她到底是个文人,许久未从弯腰这么久了。
沈沉醉同陈县丞回去,身后不知道是谁大声喊了句,“大人!”
两人齐齐回头。
“您是寿眉县里第一个下地的人,咱们这群寿眉县的人,认您这个大人!”
沈沉醉回头,远处漫天橘红云霞,稻农就逆着夕阳直起腰杆送她,嚷着,“等稻花香肥了,咱们给您送去!”
一般水稻种好之后,稻农会往稻田里放养一些鱼苗,等待丰收之际,田里稻黄鱼肥。
回去的路上,陈县丞满脸欣慰,“咱们寿眉县向来风调雨顺,她们虽说是看天吃饭,其实日子过的还算不错。”
沈沉醉点点头,想到稻田多数时候不能缺水,便又叮嘱陈县丞,“还是莫要大意,雨水多的时候要及时储蓄,别让蓄水池空了。能人为的事情就不要依赖于天气。”
沈沉醉同陈县丞专心在说话,一时间也没注意看路,等闻到哪里不对的时候,低头一看,满地牛粪……
更要命的是她脚下正踩着一坨。
陈县丞往前看,就见有人牵着自家老牛悠哉走着,想必是这牛边走边拉。
“大人……”陈县丞有些不敢去看沈沉醉的脸,指着路边的野草讪讪的建议道:“要不在那里蹭蹭?”
沈沉醉沉着脸过去。
可是再怎么蹭,那股熏人的味道依旧存在。陈县丞嘴上不说,却默默的抬起衣袖遮住口鼻,两只眼睛弯成了一条缝。
……
沈沉醉吃罢午饭出去后,陆小渔便睡了个午觉,直到阿炭过来敲门,说有衙役来找大人。
陆小渔披上清凉的外衫,洗了把脸才出去见人。
衙役朝他行礼,恭恭敬敬的喊,“郎君。”
陆小渔说道:“县令午饭后便同县丞出去了,现在不在院子里。”
衙役忙摆手,“没事没事,找您也成。”她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说道:“收到一封京城方向的来信,说是寄给大人的。如今大人不在,交给您也是一样的。”
陆小渔伸手从她手中将信接过来,一看封面上的那几个字,便知道这是饺子老板写的信。
饺子老板粗人一个,字写的向来不好,“沈沉醉亲启”这五个字都写的歪歪扭扭的。
陆小渔谢过衙役,便满脸欢喜的拿着信进屋了。两人来了寿眉县后,也没少跟周氏夫妇通信,每次信上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亦或是关心陆小渔在这边有没有吃苦受罪,一看就能知道是周氏口述饺子老板落笔。
那边寄信的两口子是一个说一个写,这边收信的小两口是一个读一个听。
往常收到信都是沈沉醉读,陆小渔挨在她身边认真的听,时不时跟沈沉醉说两句。信读完后,沈沉醉还会指着信上的字,挨个教陆小渔认字。
可惜饺子老板的书法实在让人无法恭维,每每沈沉醉教陆小渔识字的时候,内心都是一阵忐忑,生怕她那刚对识字有兴趣的夫郎会因为饺子老板这手难以分辨字形的烂字而失去耐心。
可如今沈沉醉不在家,陆小渔空欢喜的将信打开,对着上面的字大眼瞪小眼。
他手指点着嘴唇趴在桌子上,对着信纸努力分辨许久,认识的字却屈指可数。拼不成具体意思。
空有信却看不懂,这可急死了陆小渔。他忍不住让阿炭出去看看,看大人可回来吗。
阿炭来来回回出去好几趟,直到黄昏才远远看见沈沉醉木着一张脸同陈县丞回衙门。
阿炭高兴的跑过去,刚想开口就被沈沉醉身上那股奇怪的臭味给熏住了。
他一脸诧异的看向沈沉醉,午饭后干干净净出门的大人,如今怎么一身泥土跟臭味的回来了?
沈沉醉先前坐在稻田里,屁股后面沾上的泥水,虽说经过一下午的烘晒衣服已经干了,可泥还留在上面。
阿炭皱着鼻子说,“大人您是出门没看见路,掉进臭水沟里了吗?”
陈县丞憋着笑,沈沉醉满脸黑线,“没有。”
“那就是被人推进臭水沟里了!”阿炭一脸震惊,“谁不要命,竟然敢把您推进臭水沟了!”
阿炭扯着嗓子朝主屋喊,“主君您快出来,大人掉臭水沟里了。”
沈沉醉顿时想用自己踩了牛粪的鞋去堵阿炭的嘴,“你怎么就跟臭水沟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