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偏房内杯盏酒壶碎了一地,桌椅却摆得好好的没有磕碰,仅凭这一点,便能在朝上证明真凶另有其人。”
顾北原点点头,脸上浮现信服神色。
“啊?”只有顾西川仍是不解,直截了当地问:“如何证明?”
“……二哥你…”顾南枝掩唇轻笑,还是耐心解释:“若真是爹杀的人,争执打斗到杯酒尽碎,桌椅不可能还保持原样。”
“从爹的状况来看,酒中有人下药无误,便可推断是那真凶为销毁罪证故意砸碎酒壶酒盏。如此,爹的嫌疑可解。”顾北原觑他一眼,打趣道:“让你平时多读书,如今可好,连三妹都弗如。”
“顾!北!原!”顾西川见那陌生伶人也跟着笑他,面上终是挂不住,“你今天怎么老针对我!”
顾北原撇撇嘴没搭腔,朝顾南枝眨了下眼,顾南枝嘿嘿地笑,知道大哥是想哄自己开心。
家庭会议临近尾声,顾北原对明日早朝的说辞成竹在胸,顾西川伸了个懒腰,仍是敌意十足地追着郁离瞧,顾渊仰头将一碗药汤灌下,迷迷瞪瞪起身就要回房歇息。
“我扶您。”顾南枝见状一同起身,不顾血污伸手就要挽顾渊胳膊。
“哎——”顾渊虽困顿,但意识仍是清明,出言提醒:“离远点,脏得很!”又小声嘟囔,“真是怪了,我身上如何来的这多血迹……”
“好好好——”顾南枝小心扶住顾渊,并肩往里屋走去。
就在这时,顾南枝突然嗅到一丝极淡的异香,目光瞬间垂落,在父亲衣带上又发现了端倪,一个大胆的猜测顿时浮上心头。
第35章 殿上周旋
上京,永宁皇城,太和殿。
文武百官下站殿中,以大殿中轴为界分站成两派,左为武官右为文,一水儿的朝服加身、笏板在手,趁着早朝未启,相互交头接耳声不断。
顾北原身着大红色官袍,站在文官阵营前列,不跟身后窃窃私语的同僚搭话,一心一意等待圣驾到来。
“啪!啪!啪!”
殿外有鸣鞭三声,一抹明黄身影龙行虎步入内,众臣纷纷下跪叩首。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肃穆山呼中,年纪极轻的皇帝姜禹泽高坐龙椅,剑眉星目,品貌非凡,周身环绕与生俱来的威严贵气,略一抬手道:“众爱卿免礼平身,朕听闻昨夜京城发生离奇血案?诸位爱卿可有本奏?”
“臣有本奏!”与周翰交好的钱大人狠剜顾北原一眼,上前两步挪至阶前,从袍袖中掏出奏折,双手平举过头,高声道:“微臣状告当朝骠骑大将军顾渊,因仇谋杀兵部尚书周翰,行径恶劣,其心可诛!现已派人严密把守现场及案犯顾渊一家,听从圣上发落!”
话音刚落,朝堂躁动,侍立太监很快将奏折呈上,姜禹泽展开阅览,不自觉收紧了眉心。
钱大人昂首挺胸,偏头瞥了神色依旧的顾北原一眼,鼻腔哼气,心道你顾家大难临头居然还在装模作样。
“有这等事?”姜禹泽面上不显,将奏折合拢搁在案上,抬眸看向殿外,“传京兆府尹。”
“传,京兆府尹,刘鸿成——”
刘鸿成一早等候在外,听召入殿后直直走至与钱大人并立。
“臣刘鸿成……”
“不必拘礼,回话便是。”刘鸿成刚要下跪,便被姜禹泽打断问道:“刘卿家,折上说周翰尸身在你府衙,验尸结果如何?”
“回皇上的话,”刘鸿成恭敬一拱手,“周大人是因失血过多而亡,除胸口致命刀伤外,身上再无半点外伤……”话至此处,刘鸿成同样看了看顾北原,故意放大音量道:“这说明,凶手武艺高强,趁周大人不备一击致命!”
“哎呀…那这么说,定是顾将军杀人无误呀……”“是啊,昨夜我也在场,房间门窗皆锁,不是他还会是谁呢?”“真没想到,顾将军一把年纪,行事竟还如此冲动,不应该,实在不应该啊……”
群臣议论纷纷,钱大人见口风呈一边倒,断然接道:“案发时多位大人在场,与微臣皆是亲眼所见!如此一来已是铁证如山,顾渊斗狠好勇妄杀朝臣,此罪不治难平众怒,还望皇上明察!”
姜禹泽略略忖度,微凉目光落在顾北原身上。
“陛下,老臣有话说。”
和蔼苍老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说话者乃是满朝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阁老郭敦儒是也。
“哦?数人作证,已成定局,郭阁老还有何高见?”姜禹泽面上同众臣一般讶异,可眸色依旧深沉,看样子仍对此事存疑。
“依老臣之见,顾将军并非冲动之人,”郭敦儒年事已高,缓声慢语道:“会不会是,有人躲在屋中,待众人开门后放松戒备,趁机混进人群?”
“绝无可能!”钱大人对答如流,“偏房面积不大且陈设简单,只一桌、一案、一床、二窗、二椅,绝无第三人藏身之处,而且破门致使门飞闩断,门后容人更是天方夜谭!”
“唔……从窗而逃,何如?”郭敦儒又问。
“亦不可,”刘鸿成拱手回答:“为不破坏现场,卑职当夜曾绕至屋后探查,两扇窗皆在内侧落栓,一点被人破坏的痕迹也无,窗外同样没有发现脚印之类的痕迹。”
“如此说来,顾将军戕害周大人一事……板上钉钉了呀。”郭敦儒作痛心疾首状,饱经风霜的面庞皱起无数纹路,“发生这样的事,似是有迹可循——前些日子,他二人刚在朝上吵得不可开交,顾将军身为武将,或许火气大了点?怒极之下冲动报复……倒也说得通……”
众臣颔首附和,对郭敦儒的分析深以为然。
“发生这样惨剧,终是老臣监管不严之过!”郭敦儒摇头哀叹,“恳请陛下连同老臣一并治罪,以慰周大人在天之灵!以平在座臣民惶畏之心!以惩京中暴戾横行之风!”
说罢,郭敦儒拖着孱弱衰老的身躯长躬不起。
“以慰周大人在天之灵!以平我等臣民惶畏之心!以惩京中暴戾横行之风!”大部分朝臣见状一同深深鞠躬,一时间,朝堂之上仍保持站姿的只剩寥寥数人。
其中便包括所谓“杀人凶手”之子,顾北原。
姜禹泽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心中暗笑,面上仍恳切回应:“朕心中有数,众卿家请起……咦,”转而像是刚看到顾北原一样,问道:“顾卿家,对此,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陛下!顾侍郎乃案犯顾渊家中长子,万不可听信其言啊!”钱大人心直口快,抢在顾北原开口前截断——他不是不记得顾南枝昨夜提出的疑点,只是想着此时不打压顾家更待何时?这才急于去堵顾北原的嘴。
郭敦儒欲阻止却来不及,那龙椅上的天子已将这情急之言听了个囫囵,年逾七旬的三朝老臣陷入缄默,揣着手面色微沉。
钱大人糊涂啊!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还以为这里是周府夜宴那种私人场合吗?
“呵,”姜禹泽竟是笑了,玩味地盯着钱大人,“钱通,你是要将朕的太和殿……变成你老钱家的一言堂么?”
钱通犹如当头一棒,顿感遍体生寒,无形威压逼得他膝盖直软,他自知言语有失,只得趴伏在地瑟瑟而语:“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嗯,知道你不敢。”姜禹泽嘴角笑意更深,眉眼弯弯道出一句:“拖下去吧。”
喟叹似的轻语一出,殿外登时进来两名铁甲卫士,架起钱通就往外拖。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阁老,郭阁老!救命!救我啊!”钱通挣动不已,可郭敦儒恍若不见,只道:“钱大人祸从口出,还是自求多福吧。”
“殿前失仪,唔,容朕想想……有了,把他剥干净,丢到虹常街上去。”
“陛下!陛下!”钱通一张面皮涨得通红,涕泗交下纵横,哭嚷道:“这还让我怎么活……饶命啊陛下,我不敢了,微臣知错了陛下,陛下——”
直到将他拖出去老远,太和殿上空仍有余音,耳畔惨叫盘旋不止。
殿中众臣无不噤若寒蝉,生怕稍有不慎牵连己身,有胆小的已经快要忍不住下跪了——东朝虽民风开化,可钱通属于保守派文人,虹常街是上京最为繁华的主街之一,让他赤身裸体于万民眼前丢丑,还不若一道圣旨赐死来得痛快。
简言之,折辱于斯,比让钱通死还难过。
“继续,”姜禹泽转向顾北原,脸上笑容不减,温声道:“顾卿家。”
“回禀圣上……”
顾北原年纪轻轻官至高品,不止是靠着“他爹是顾渊”的深厚背景,还有他深谙官场之道,将这敏感多疑小皇帝的心思拿捏得很准。
现下,顾北原不卑不亢,将顾渊昏迷、门纸破漏、杯盏酒桌异样等疑团一一陈述,有理有据皆是肺腑之言,最后一锤定音提议彻查此案,抓捕真凶,还父亲顾渊一个清白。
郭敦儒眯了眯浑浊双眸,没有搭腔。
其余大臣被其打动,低声交流后纷纷点头以示赞同。
“甚是有理,”姜禹泽听完觑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宰相,莞尔道:“那——依顾卿家之见,应该由谁负责查察此案呢?”
相似小说推荐
-
风袅玉腰 (图南朵) 2022-10-13完结3834 21385起先,不过是因为一场酒酣。赵蘅玉将皇弟赵珣错认做了准驸马,一时迷乱,没曾想到,从此引...
-
迎朝阙 完结+番外 (熊猫小小) 2022.09.09完结 94365南秦年间,金陵孙家霸王案拉开朝堂序幕,江南东道陈怀泫原本青云直上的仕途遭受打击和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