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习武,已是比寻常女子高挑,可郁离仍是高出一大截,在平时觉不出有什么,现下彼此呼吸可闻,来自男子的压迫和清淡青竹气息一同扑面,惹得顾南枝脸红更盛,抖着眼睫一句话说不出。
心绪纷扰,兵荒马乱。
好在,郁离只环抱一瞬便松开,谨守礼义拉开了距离。
“……天气真好!诶,那边花儿开得不错我去瞧瞧……”宋柏识趣得紧,从小亭另一侧出口跑开了。
郁离单手握拳在嘴边佯装清咳,面上同样飞来红云,将昨夜诉与顾北原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只是多添了十成十的耐心柔情。
“你说是……就是了?”红晕褪去,顾南枝理智回笼,抱臂睨着郁离似是不信,“大骗子,一会儿草民,一会儿幕僚,一会儿又是吹笛子的,现在居然还敢自称是寒,寒青君?”
郁离有口难言,蹙眉看看眼前人,又望了望府门方向。
“休再拿我寻消遣,除非拿出凿实证据,否则我……”
“圣旨到——”悠扬唱声打断二人,郁离显见得松了口气。
顾南枝莫名其妙单膝触地,疑惑看着一行人沿着花/径行至跟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责令清和郡主顾南枝、民间雅士寒青君彻查周府血案,明断真凶,期间京兆府及涉案人员全程配合,必要时可便宜行事,时限三日,如有贻误,与罪臣顾渊一并惩处,钦此——”
领头的内监合拢圣旨,低头见顾南枝瞠目哑然,催促道:“郡主,领旨吧?”
“臣女领旨。”顾南枝反应过来,忙不迭接过圣旨,待他们走后,急着展开反复确认。
“现在信了,郡主?”郁离拍拍膝上尘土,忍不住露出一点狡黠笑意。
墨玉轴,金丝绢,黑字上书与内监所言一字不差,末尾一方朱红大印。
这是货真价实的圣旨!内监也是活生生的内监!
寒青君?寒青君!郁离竟是寒青君?!
往日种种一齐涌上心头,顾南枝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对着寒青君本人诉说这诸多钦羡!
恨不能立刻落荒而逃!
可……忸怩之余,顾南枝心头竟有一丝欣喜缓缓而生……?
陌生复杂的情绪翻腾,顾南枝甚至感到些许头晕。
“我……”开口便吓了自己一跳,嗓音沾染沙哑,顾南枝赶紧闭嘴。
“三日?”郁离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自顾自皱起眉心,抿着唇低声揣度:“这小皇帝,还是老样子,以为三天就能难倒我?……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启程前往周府查……阿枝?”
“啊,走!这就走!”顾南枝惊得回神,脑子里还是晕乎乎的,下意识边走边问:“去……去周府作甚?”
“当然是去抓凶手!”郁离偏头看她,眉眼含笑温情脉脉,“阿枝……可别因我身份转变,就开始懒于思考呀。”
“!我没有!”顾南枝别开脸不去看他,气呼呼开始分析:“案发当晚,又是仓房走水又是偏房杀人,凶手须得对地形位置极为熟悉,便可排除一众宾客,锁定周家人即可!”
郁离莞尔而笑,望着顾南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赞许之情。
第37章 待他如常
时间紧迫,二人早饭来不及用,匆匆赶往周府。
“阿枝以为,周家人中最有嫌疑者谁?”郁离自然而然与她探讨,可顾南枝却始终缄默。
“……阿枝?”郁离不解,缓声唤她。
“你!你别叫我!”顾南枝只顾闷头快步走,“我很乱,不知如何与你相处,若不是皇命难违,我都想独自查案!…你,你让我缓缓……”
“阿枝待我如常即可,寒青君与否,我都是我,这一点永不会变。”
“我已经知道你是……了,还怎么……!”顾南枝小脸皱成一团,始终无法再当着郁离轻易吐出“寒青君”三字。
自当初在临竹镇与郁离陌路相逢以来,就算他再惯于隐藏身份以求自保,可与顾南枝共同经历了这多时日,精明如郁离,难道看不出她一心都是向着他的吗?
还是说……他从未信任过自己,直到今日避无可避,迫不得已才坦白相告?
不怪顾南枝恶意揣测,从郁离外在表现来看,临进京前说走就走、同在上京不通消息、宴席偶遇下意识躲避……此间种种,难免让顾南枝联想《诗经·卫风》有云: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终是人心隔肚皮,她不知郁离心中到底作何感想,亦不相信倾慕已久的榜样是个乐得享受她的崇拜、故意将她蒙在鼓里的小人。
他不说,她便不问。
只是心上好像梗了根刺,搏动间一下一下跳着钝痛。
“阿枝,我……”
“大可不必如此亲昵,”顾南枝表情趋于平静,眼中布满隐忍的淡漠,“我与阁下,似乎还没熟稔到可以互道小字的程度,还是称我一声‘郡主’方合规矩。”
“……遵命,郡主…”
郁离欲言又止,纵有万般苦衷,现下却不是剖白的时候,案情紧急,就算与心上人渐生嫌隙,他也只得暗自忍耐。
——换位思考,郁离甚至自觉可恶,如今尴尬处境不过是“罪有应得”!
往日亲密的两人如今各怀心思,一路无言,虽同行却也隔着一人宽的距离,气氛幽微稍显沉闷,直到周府大门近在眼前才得以中断。
府外每隔几尺便站有一人,正门处更是守卫森严。
顾南枝二话不说上前,将圣旨与郡主腰牌一同亮出,众衙役赶忙跪拜叩首,不敢怠慢地放二人进府。
“郡主,”郁离忍了又忍,快走几步追上顾南枝,觑着她脸色说道:“案发当晚,周家人中有三人嫌疑颇深……”
“用你多言?”顾南枝硬邦邦回怼,“火情尾声时先后到场的管家何三、妾室媚儿,最后姗姗来迟的侄子周文滨。”说话时目视前方,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他,语气夹枪带棒:“寒青君不会以为,世间只有自己最透彻,别人都是绣花枕头吧?”
“……郡主言重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郁离悻悻,知道她正在气头上,能同自己说话已是不易,就不奢求态度和善了……
顾南枝不再理他,因着茵州查案的经验,小郡主轻车熟路同看守周府的衙役交代,安排一人将自己带去客厅,一人前去将周夫人请来问话。
郁离自知理亏,默默跟在身后充当背景板。
那双含情带怯的桃花眼始终追着自己,顾南枝紧了紧眉心,面上险些绷不住——惯会作态!倒像是她在借故欺人了!
“……怎的这么慢…”顾南枝咕哝一句,紧紧攥拳,强撑着不让自己面色有异,甚至开始在厅中来回踱步。
“郡主稍安勿躁,周府家大,周夫人上了年纪脚程慢,许是路上耽搁了。”郁离见顾南枝出声,忙不迭上赶子接话,老老实实站在一侧,一对儿无辜的眼珠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地盯着她瞧。
“郡主!郡主啊!!”还没进门,周夫人就哭喊开了,“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说着,扑到顾南枝面前就要跪下。
郁离微讶,还以为周夫人会同昨夜一般不愿轻信顾家,看来她也不是不识时务之人。
“周夫人快快请起,我…我们定能将凶手抓捕归案,还我父亲清白,还周家一个公道!”顾南枝赶紧扶住她,将她带入上座,一同坐下后直截了当地问:“夫人,请您仔细想想,周大人近来有得罪什么人没有?或是府上曾发生什么不同寻常的事?”
周夫人卷帕拭泪,形容枯槁,带着浓浓鼻音回道:“回郡主,我家老爷脾气极好,很少与人红脸,就更别提有什么仇家了……啊,只,只有一人……”
“谁?”顾南枝炯炯看她,郁离坐在她下首,看上去对这一问题不甚关心。
“令尊顾将军……”周夫人忸怩开口,“还有…您和文滨……”
顾南枝被噎个半死,深吸口气接着问:“府上怪事呢?有无?”
“有!”周夫人经她提醒一下来了精神,咬牙切齿道:“我与老爷多年夫妻,成亲三十余载以来从未有第三人插足,”
“约是一年以前,不知怎的突然冒出个异邦狐媚子,使些下流诱术将老爷迷得七荤八素,怎么劝也不听,非要将她纳进府内——自打她来了周家,累得我事事不顺还自罢了,如今可倒好,竟克死了当家主人!呜……我悔啊!后悔当初同意老爷纳妾啊!”
周夫人时而狰狞时而戚然落泪,言语之意竟将周翰身死的罪责怪在府中美妾头上,却不去恨那害人性命的杀人真凶!
“呃……”周夫人又变着花样骂了小妾几句,顾南枝及时出声打断,“除了呢?”
“郡主您别不信!”周夫人煞有介事摆摆手,瞄了眼左右,接着道:“就我家那小妾,媚儿,真真儿晦气得很!您查案时也得小心着点,切勿离她过近,再沾染上背时霉运!”
顾南枝自然不信这些无稽之谈,但又怕遗漏什么信息,耐着性子顺话问道:“哦?周夫人何出此言?”
“前些日子,那妖精得了怪病!”
“怪病?”
“对,请大夫来看,说是什么…什么病,晦涩难懂不是寻常病状,来得厉害还会传染,可把我们给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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