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夫人眼中满是期待,眼下泛着明显的乌青。
“呃……”
顾南枝实在没法对着这样一双眼睛说谎,但又顾忌着张撷瞒下曹升泰死讯定有内情,不敢随意吐露,一时间犯了难。
“夫人莫急,我等同僚正尽全力全城搜寻中,若有消息定会来报,”郁离不动声色地接过话茬,“在下仍有不明之处,劳烦夫人不吝解答!”
“三位贵客为外子的事劳心费力,妾身岂敢隐瞒?公子但问无妨。”
“请问夫人,曹老板前天晚上出门前,就算是跟您也没有透露一二?”
曹夫人眼眸低垂,轻轻摇头叹息:“不曾。”
“曹老板在落梅县可有相识的朋友?或者有本地的朋友一同前来?”
“从没听他提起过,许是没有?”曹夫人迟疑片刻似在思考,“说来惭愧,我家车队声势浩大,每年参加都需劳动大量人力物力,已是自顾不暇,自然不会与他人同行,外子素有傲气,更是不屑与同县的小商户一路。”
这下轮到郁离怔愣了,不甘心地再次发问:“那……冒昧问一句,曹家粮店此行与前几年有什么不同的目的吗?嗯…比如与土地主商议新品种定价之类的事宜?”
曹夫人先是促狭地笑了,看上去有些难为情,才道:“…生意上的事,外子从不带回家中,妾身也不会过问……”
郁离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顾南枝和宋柏也都一脸失望。
“多谢夫人,我等就不叨扰了,如有消息定会第一时间前来相告!”郁离很快重拾礼貌的笑容,站起身带着顾南枝二人告辞。
“麻烦各位费心了!”曹夫人礼数周到,一路将他们送出门出。
“夫人留步,我等告辞。”顾南枝一抱拳,灰溜溜地引二人离去。
不同于来时的踌躇志满,站在街头的三人此刻有些束手无策,微凉的晨风拂过耳畔,甚至连同郁离在内,他们的头脑皆是一片混沌。
“杀野人咯!杀野人咯!快去看啊!”
正当郁离试图理顺思路时,不知谁在街上喊了一声,顿时有大批好奇的百姓朝一个方向涌去。
“哎,这位小哥,请问发生什么事了?”顾南枝一把拦下路人。
“山上抓到野人了!官府发公告说午时三刻当街斩首示众,这不快到时间了,大家都想看看野人长什么样呢!”
这句话落在顾南枝耳中不亚于旱地惊雷。
“不行!!案情查清之前,我决不允许有人动用极刑!”顾南枝一转轮椅,将推手送到宋柏手中,“阿柏你慢慢推他过来,我先走一步!”
“郡主——!”
“阿姐——!”
顾南枝不等二人回话风一样掠了出去,脚尖轻点翻身上瓦,以最快速度向着人流汇集处奔去,玄衣黑发的身形轻盈得像只檐下燕。
“阿姐?”郁离重复着宋柏的称呼回头看他,“你年纪不大胆子倒不小,敢跟先帝亲封的清和郡主攀附关系?”
“坐好你的轮椅吧!”宋柏猛地启动,惯性之下郁离赶忙坐正,“要不是阿姐交待我才懒得理你!”
-
街市口,人头攒动,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野人出场。
中间空地已搭好简易的发令台,手持钢刀的衙役侍立在侧,场下还有无数横枪在前的兵卒维持人群秩序。
落梅县令张撷款步而出,径直走向主位落座,身后跟着其他文职官员。
“大人,时辰到了。”
头顶阳光炽烈,张撷微微颔首,从容一揽袍袖,起身朝案上签筒探出手去——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抓住了张撷小臂!
张撷大惊,慌忙望去,对上了顾南枝愤怒的双眼。
“来者何人?敢对县令大人不敬……”
“无碍!无碍!”张撷忙不迭阻止典史声张,“这是衙里捕快,自己人!”
“自己人?张大人如此行事,可还当我是自己人?”顾南枝狠狠一振,将张撷推回座位。
“放肆!!你……”典史王恩向来以张撷马首是瞻,见小小捕快不把一县之令放在眼里更是气极,伸手就要拿下顾南枝。
“住手!!”张撷顾不得自己面子受损,手忙脚乱地安抚住共事多年的典史,“事出有因,事出有因……不碍事……”
“停止行刑,将野人带回。”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老王!老王,别别…!”张撷几乎摁不住王恩,但又不能放任他对郡主无理,乌纱官帽下冷汗津津。
“咳,顾…顾捕快,恕难从命,”张撷试探地说道,“本官说过,此案已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您,您又有什么理由非要保着这来路不明的野人呢?他,他野性难驯,留在县里始终是个隐患啊……”
张撷在赌,赌她会知难而退,怎么说他也是朝廷钦封的地方官,就算真的起了冲突也尚可辩驳。
而且通过这段时间相处张撷发现,顾南枝平易近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就事论事以理服人,从没有一次动用郡主的身份走捷径,万一这次也……
“好,你说野人是凶手,那我来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答案逻辑通顺毫无漏洞,我甘领搅乱法场之罪,可如果你答不上来,就要把野人送回衙里好吃好喝地供着!”
顾南枝字字掷地有声,不容置喙的气场摄得近前两人呆在原地。
“第二位死者是远近有名的富商,案发现场没有半点拖拽搬运的痕迹,我来问你!他为什么夤夜来到此地?据我所知,东市后街平时根本无人踏足!”
“他,他或许是想上山?”王恩下意识顺着问话答道。
“你也会在半夜上山吗?做什么?自寻死路吗?”这种毫无道理的乱猜无异于火上浇油,顾南枝一改常态讥讽出声。
张撷抹了一把头上冷汗,自知她的问话正是本案的关键所在,理亏之下决定不与盛怒的郡主正面冲突,来日方长再想办法才是上策!
“你!!”王恩被噎得满脸通红,留意到周围百姓议论声起,附在张撷耳边:“大人,不如先唤卫士拿下这女子,若她身份不同日后再赔礼便是了,时辰已到不可再拖了……”
顾南枝面上勾起不屑的笑,一副“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的挑衅表情。
可圆滑如张撷是万万不敢的,一闭眼咬牙宣布道:“来人啊!此案仍有蹊跷,中止行刑,收队回府!”
“啊?大人?”王恩满脸不信,怎么也想不通堂堂县令为何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拿捏?
“我在县衙等你,”顾南枝怒意稍缓,盯着张撷窘迫的脸道:“张大人,你最好在路上就能想好与我解释的说辞。”
说完,顾南枝从这场闹剧中抽身而去,剩下张撷和不明真相的王恩牵头收拾残局。
第11章 老实交代
少年的力气终归有限,笨重的轮椅推起来相当吃力,更别说还要加上个成年男子的重量。
等到终于来到街口时,却被人告知行刑取消了,人群扫兴地四散一空,徒留几名衙役收拾着琐碎物件。
“……呼…呼…”
“我说我能走,你还死活不让。”
“…多,多嘴,你脚伤未愈,我不能,呼,我不能自砸招牌…”
“……死要面子活受罪。”
来人正是小仵作宋柏和“闲人”郁离。
“…要你管!”宋柏喘着粗气,粗布衣服被汗水沾得微微潮湿,“那现在怎么办?去哪找阿姐?”
“县衙。”郁离眺望着衙役收队的方向答道,“郡主很聪明,没有当众挑破让张撷下不来台,张撷肯定能明白郡主的好意,冲这一点就够他心怀感念的了。”
尽管双臂隐隐酸痛,宋柏还是毫不犹豫地推动轮椅,好在余下路程不远,石板路也平坦起来。
“他这种人做事不会做绝,就算在背后使绊子也肯定留有余地,估计现在正跟郡主倒苦水呢,就看郡主信不信了。”
宋柏琢磨着郁离的话,半天憋出一句:“……就算张大人心思不纯,那肯定是为百姓着想情有可原,我看,你也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人……”
“嘿你这小子,我招你惹你了?!”郁离不气反笑,“也是,我只不过是一介布衣,自然不比你‘阿姐’人心所向啊——”
“你!……”
“少说两句吧,”郁离轻笑着打断他,“留着力气推车,晚上让小厨房给你弄烧鸡。”
“我要吃松鼠桂鱼!”
“好好好,都依你。”
郁离心道阿姐还真不是白叫的,爱吃的东西都一个样。
宋柏也不再言语,使出吃奶的劲推着走过最后的街道。
-
这光天化日的,好端端关着大门作甚?路人经过衙门不免嘀咕上几句。
无关人员有所不知很正常,谁能想到一门之隔的公堂大殿上正演着一出苦情戏呢?
戏中主角竟是落梅百姓的衣食父母,县令张撷。
县令这个官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不大,官职不高,晋升虽难却也不无可能;说不小,掌管一县各事,但也需劳心劳神、尽心尽力。
人往高处走,张撷也不例外,他如今年仅三十有六就当上了县令,再加上他心思活络,有朝一日进禄加官并不算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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