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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娶弱腰 (再枯荣)


  董墨歪下脸看她,见她脸上浮红,也不知是胭脂还是什么,从睑下还红到眼尾,斜斜的一抹,勾得眼色靡艳。董墨半酲的眼有些微弱的情.动,渐渐把手卷到她襟口里去,“你想我了?”
  梦迢把眼一抬,飞快地瞪他一眼,一把骨头软在他怀里,随他搓捏。不时溢出声来,吓得她自己忙往窗户上瞟一眼。董墨恶劣地笑着亲她一下,适才放下她走去关了门窗。
  昏沉的光映动春色,两个拥抱的影子嵌在纱窗,交错着,松一下缓一下地向上耸.动,动作不知是温柔还是凶悍,杀得人的声音婉媚跌宕,起起伏伏,说不清是快乐或是苦痛。
  那声音由窗缝里流溢出来,伴着轻细的“喵呜喵呜”的叫声,一团白影子也被人从窗缝里小心抛出来。
  毛绒绒的一团稳稳落在廊下,四面看看,并无一人,它抖抖身上的蓬松的毛,竖着尾巴跳到洞门的山石上,晒着月光,望向那花影闲朱窗。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未尽时(二)
  松窗竹户, 横剪曦影,蝉声已微起。董墨才刚轻手轻脚洗漱毕, 坐在床沿上套一双黑缎靴。
  猫儿在身边上跳下窜, 他恐将梦迢吵醒,将猫拧在地上,训道:“去外头玩耍, 别吵醒你姐姐。”
  那猫儿委委屈屈地“喵呜”一声,竖着尾巴钻到门帘下, 一溜烟没了影。
  哪知后头又缠上来一个, “你就要走了么?”
  回首一瞥, 梦迢在他背上迷迷瞪瞪地趴着, 一张清媚的脸挤得满是稚气, 杏眼朦胧, 似开未开,唇上淡染樱桃色, 睡得满面嫣粉。
  董墨望着便不由一笑,反手将她捞在怀里拍了拍,“你接着睡你的。”
  梦迢睡在他腿上, 攥着他补服的袖口, “今日我娘与梅卿要到家来, 书望也来。你别忘了早些回来, 怎么也得正式拜见一回。”
  “我知道。衙门里有点事,忙停我就回来。”董墨将她搂在枕上去,俯身亲了一嘴, “睡吧。”
  到底睡不成了, 梦迢想着要宴请她娘与梅卿一家的事, 迷迷糊糊睁开眼, 已不见董墨。叫了彩衣问才晓得,又睡过去半个时辰,天色大亮了。
  她忙起身洗漱装黛,用玫瑰花头油梳了个虚笼笼的发髻,轻扫蛾眉,淡匀胭脂,用蔻丹新染了回指甲,换上一件嫩鹅黄对襟短褂,配着莺色的裙。
  这厢刚装黛停妥,见个小丫头抱着只大红鲤鱼风筝进来,“爷昨日做给姑娘玩耍的,搁在书斋里了,走时叫我拿给姑娘,叫姑娘闲闷了到园子里放风筝。”
  梦迢忙接来瞧,那风筝对着光一晃 ,红色里头似掺了金,琉璃生辉。她眉开眼笑地交给彩衣,“过几日再放,今日娘与梅卿过来,不得空闲。斜春呢?我正要找她商议设席的事。”
  语音甫落,就见斜春打帘子进来,“姑娘的母亲姊妹,自然是贵客,不敢疏忽。我已看好地方了,席面就摆在大池塘边上那个亭子里,在亭外设围屏唱戏,也不热,景也好。用过饭听罢戏,再回屋里来吃茶。姑娘看呢?”
  那四角亭建在大莲池边上,平日少有人坐,摆上席面也不拥挤,一面向着池塘,池中满菡萏,金光浮碧波。另一面是假山,假山底下栽种着几棵绿柳。老太太并梅卿四面环顾一圈,觉得与孟府也是差不多的好景。
  亭下半丈唱着昆腔,一席正听得好好的,忽然听见梅卿嗓音拔起来,“种那些破菜叶子有什么用?下起雨满院子泥泥泞泞的!我看你是怕费钱吧!”
  梦迢摇着扇调目过去,见梅卿面红耳赤,气喘不平,柳朝如却是脸色漠然,不发一言。想来二人又吵起来。梦迢晓得柳朝如不爱听戏,不过陪坐在这里,便使丫头来引他到书斋里去,“章平就回来了,你在这里实在没趣,不如到书斋里去等他,还可以翻翻书。”
  柳朝如自然乐得去,起身拜过,随丫头去了。梦迢便将眼横了下梅卿,“你吵闹也要分个地方,何必弄得大家面上难堪。这回又是为什么?”
  原来梅卿见这一片莲池,也想将家中那块菜地拔了挖一片莲池。柳朝如却说家中场院小,栽些花草在那里,必招蚊虫。两人说不拢,梅卿便发起火来。
  老太太听后也笑,“书望说得不错,小小个院子,弄些花花草草在那里反倒不便宜。要弄这些,等日后换了大宅子再弄不迟。况且那地方不见得要住到死,又是官中的房产,弄了这些,难不成搬家的时候又将花啊草的都拔过去?”
  听这语气,想是近来有搬家的打算。梦迢改问老太太:“娘,要搬到哪里去?”
  老太太瞥她一眼,咂起烟来,“噢,就是这么一说。梅卿在那小院子里总是住不惯,时时吵着要换一处大宅子。我说真是要买房子搬家,横竖我跟他们住着,少不得我也出些钱,下剩的叫他们自己出。”
  “要买多大的宅子啊?”
  梅卿打着扇,乜来一眼,“想买处三进的,自然是不能与你这里比了。”
  梦迢心知她又犯了毛病,把眼一翻,“我们这里好也不是我们的,这也是布政司的房产。你不爱说就别对我说,我还懒得问呢。”
  说到此节,听见斜春来说董墨业已归家,换了衣裳就过来拜见。不一时果然见董墨循岸而来,束着顶小冠,穿着黛色两层纱圆领袍,走进亭子里来。
  先时董墨在柳朝如家中拜见过老太太,却未细看。此刻近近一瞧,见这妇人五官与梦迢有六.七分像,只是气度上更更妖冶咄人。使他想起梦迢说的那些旧事,对老太太心存些不满,因此虽有礼拜了拜,语气却不大热络,“老太太不要客气,请随意用席。”
  此话一出,倒似见外了。老太太打量他一眼,见那种天生的高贵凛然,也亲热不起来。然而还是要端着长辈架子,微微点头示意。
  董墨转而朝梅卿行了个礼,态度比对老太太还冷了几分,“妹妹初次来家,请随意。”
  他忘不了梅卿那年编出一箩筐话骗他的事情,梅卿也时时记着来说老太太说的那些话。老太太讲,这些出身富贵的人,天生是瞧不起平头百姓的,梦迢这会跟着他,无名无分,哪日说抛就抛了,不知落得怎样凄惨下场。
  梅卿方才还嫉着梦迢,这会想起这些话,心里登时舒坦了许多,在座上冷眼旁观,看董墨与梦迢两个。
  董墨拜了礼,不便马上走。拣了梦迢边上的一根圆杌凳坐下。要是别的客人,他转背也就走了,用不着去顾及人怎样看他,怎样怨他。
  她们是梦迢为数不多的亲人,虽然说起来不如人意,但好歹是血浓于水。他默着不说话,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上剥,剥了却不吃,将瓜子仁放在摊平的帕子里。
  梦迢悄么问了他两句话,却因亭外唱戏,听不清楚,他便偏低了脑袋附耳过去,一张冷白的脸渐渐笑起来,回了梦迢一句:“你喜欢就买下来,不是非要有什么实际的用处,能讨人高兴,也算这东西的益处。”
  梅卿听见一耳朵,不由得朝他看去。那张脸笑起来又是另一个人了,黑漆漆的瞳孔里闪着一点光,险峻的笔锋与浓眉放松一点,凌厉里生出点温柔意态,像是大雪地里忽然擦出的一堆火,烧得暖烘烘,将雪地也映成一片暖黄。
  梅卿瞧在眼里,觉得这无名无分的两个人,比她与柳朝如更像对少年夫妻。
  董墨坐了一阵,也差不多了,梦迢便凑到他耳边摧他,“你去吧,书望在书斋里等你呢,我叫人在那边设了一席,你们两个用饭。不用在这里陪着。”
  董墨笑着谢她一眼,将堆着瓜子仁的帕子牵到她面前去,起来朝老太太与梅卿作揖,告辞而去。
  这一走,席上又松缓下来。外头围屏上绰绰的几个影,小生花旦作戏正作到情投意合婚姻嫁娶的一段,无奈姻缘受阻,有情人相泣相诉。
  梅卿倏然将一边嘴角轻提起来,斜睃了梦迢一眼,“姐姐,董大人在京的婚事到底怎么样,可定下日子没有?”
  “不知道。”梦迢回瞥她一眼,拣着瓜子仁慢慢嚼,“你这么好打听,你倒是替我问他去啊。”
  “要是别人家的事,我还没这闲功夫打听呢。你要不是我姐姐,我管这许多!我是为你,这里的事情办完,他自然是要回京去的,可你拿什么名目跟着去呢?是他的丫头?侍妾?还是什么,总要有个说法呀。”
  阳光折在梦迢眼里,揉碎了,如满池粼粼的金光。她起座挪到背后的吴王靠上坐,倚着一根柱子,悠闲地翘腿摇扇,“不用你来犯这个好心,我自有我的日子过。”
  老太太在席上嗑瓜子,把两人笑睃一眼,呸呸吐了两下瓜子壳,笑劝梅卿,“她不要你管你就不要多事,我原先说过两回她也不高兴,你又来讨这个嫌做什么?”
  梅卿认定了梦迢是因为无计可施,所以一味逃避,外头又要体面,只会逞强。她笑笑,也就不说了,拣了碟子里的瓜子吃起来。
  戏唱罢,几人又回房吃茶。屋里只有彩衣一个是梦迢带来的丫头,其他的丫头都是这园里本来有的,有三两个是他北京带来,其余的是衙门拨过来伺候。但不论是谁,待梦迢皆如正经太太一般唯命是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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