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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完结+番外 (西瓜珍宝珠)


  那男客被骂得急急遁走,钱阿姥想起来还想笑,眼神柔和的看着岑开致,道:“临安的小娘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厉害,有主意,真好。”
  岑开致有些担心,道:“阿姥,她买了一瓮走?这个放久了可是要坏肚子的。”
  “我问了,小娘子说她家人多,一餐就吃得完,绝不留到下一顿。好了,你歇歇,阿姥给你下碗面去。虾籽面好不好?”
  岑开致本要推辞,但想了想,又笑道:“好。”
  钱阿姥起身要往后厨去,忽想到什么,又钻进柜台下面,道:“对了,有人家给你送来了端午节礼,是个比我还大些的老姐姐,你在临安城里还有亲戚呐?”
  她把一个精致的食盒放到桌上,里里外外共三层。
  一层是粽子,裹白线的是豆沙猪油馅,裹红线的是瑶柱腊肉馅。
  一层是米糕,左边是芝麻花生红糖馅,右边是艾草莲蓉馅。
  最下边一层是龙须酥和芸豆夹糕,还用冰镇着,怕化了。
  阿囡没见过这好些吃食,嘴都合不拢了。
  岑开致轻轻从夹缝里抽出一个纸卷,上边曲氏的字迹如旧,只是笔力不胜从前了。
  “你崔阿姥做的,放心吃。”
  阿囡困惑的摸了摸自己头顶的一点湿意,抬头见岑开致正在擦拭眼角,见她看自己,又笑道:“吃吧。”
  岑开致也拿了一块艾草莲蓉馅的米糕,入口松绵,清香薄甜。
  钱阿姥听说曲氏是她前头相公的祖母,一时愕然。
  “祖母她没有自己孩子,都是过继来的。”
  钱阿姥也没有自己孩子,感同身受,默默了一会。
  岑开致记得崔阿姥在临安置了家业,逢年过节都是要家去的,只是要提前几日,到了正经过节的时候,还需得回来。
  算一算,崔阿姥大概就是回家过节才顺路给岑开致送来的节礼。
  曲氏离不得崔阿姥,她通常只在家中过一夜。
  岑开致在记忆中使劲翻腾出崔阿姥的住址,细细做了几道曲氏素日里爱吃的,想要托崔阿姥送去。
  崔阿姥的住所位置略有些偏,越走越僻静。
  岑开致在闺中时,从自家后院小楼外望出去,能瞧见不断吞吐商船的港口,日夜不息,永恒繁华。
  相比较而言,临安比明州还多一分沉静。
  不过河对岸便有一间茶馆,听客的叫好声让岑开致心下稍安。
  好不容易寻到崔家,却说崔阿姥连夜回去了。
  “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岑开致有不妙的预感。
  “说是老祖宗身子有些不适。”
  岑开致心不在焉的往回走,被茶馆说书人一声醒木拍桌弄得回了神。
  倏忽抬眼看去,一旁的是夏夜众人纳凉,听说书,吃茶,另一旁灰蒙蒙的巷道里,寂静无声的宿着一片浓重的阴影。
  那影子动了动,一个颧骨高高,细眼扁鼻的女子脱离了出来,很快垂下头往西边去了。
  这张面孔并没有什么稀罕的,可又同这街面上的临安小娘子们不大一样。
  岑开致微微思索着,随即,江星阔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也被茶馆泄露的烛光一一勾勒。
  “怎么老是撞见他同女人有牵扯?”岑开致有些费解想。
  双腿今日算是被使唤惨了,岑开致只想早点休息。
  即便见到江星阔眼神敏锐的发现了她,她也只是一挑眉,自顾自走路。
  江星阔的功夫真是很好,近两丈的河面,他一个点足就越过来了。
  “这个时辰怎么来城东了?还是这样偏僻之处,再过去几步都要出城门了。”
  “你不也是吗?”
  江星阔知道她还有些不痛快,不与她顶真,就道:“我有事在身。”
  “我自然也是有事。”
  两人说了半天,什么也没说。
  江星阔腿长,岑开致步子快,几句话的功夫,就把那个先行离去的女子赶上了。
  那女子似乎早在关注他们二人,见岑开致瞧过来了,慌张低下头去,在一个岔路口朝北去了。
  岑开致步子一顿,看着她往一间灯火通明的馆驿里去了。
  江星阔自她驻足起就知道,这鬼灵精的,肯定猜到了。
  “这里是怀远驿,听说是负责与阇婆相干的事宜,你还在查那两个蕃商?”
  她虽是问,心里已经肯定,方才的女子肯定是怀远驿里蓄养的高丽女婢,难怪相貌上与汉人女子稍有不同。
  岑开致的性子倒也坦白,想明白了,神色渐渐柔和起来。
  这种柔和却又莫名灼热,烫得江星阔移开目光,故作随意的道:“饭吃一半叫人端走了,我自然也会不爽。”
  “可打听出什么?”岑开致关切的问。
  “刘吉的家产根本不够赔的,但是蕃商还是认了,因为不得不认。”
  江星阔得了消息,兴致却不是很高,像是餮足后的大野狼,走路都懒洋洋的。
  “若不是我前脚刚把蕃人带回去,后脚被他们给放了,其实你那日给的线索也足够我盘问他们了。今日再问过贞姬,更肯定了蕃商的确在同金使在做生意,刘吉是他们的中人。”


第6章 李氏
  “刘吉好大的胆子!”
  往轻了说,不过是帮着金使逃了一些税款,往重了说,那可是通敌卖国!
  “人为财死么。”
  江星阔的口吻过分平静得有些低迷,岑开致想到前些日子金使来朝,那声势浩大的阵仗,有些愤然的问:
  “这案子是不是就这样了?可,可也不一定是金使所杀啊。只要事情没捅破,金使与刘吉之间只有互利互惠,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龃龉?”
  “其实这案子,我亦觉得还有古怪之处,他们夫妻的死因一直是个谜题,虽然测了银针没有变色,但尸首的喉头肿得有些过分了。”
  岑开致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颈,喃喃道:“喉头?”
  “而且如你所言,金使的动机也不明朗,寺卿大人曾私下与金使面谈,金使拒不承认自己对刘吉有印象,更不承认杀人,而且言谈间表现得颇为愤愤,似乎,那批货也不在他那里,大人也不清楚他是否在做戏。”
  “如若金使所言是假,那么就是他侵吞货物,杀人灭口。如若金使所言是真,那就还有中饱私囊的第三人。可即便如此,刘吉死得也并不冤枉。”
  说着,岑开致摇摇头,抬眼望着天空中的一轮清冷孤寂的圆月,哀声道:“那我的馥娘呢?她难道活该吗?”
  钱阿姥是馥娘的乳母,她的惶惑印证了馥娘对此事的无知无觉。
  虽说夫妻一体,可男人做事又何曾问过女人的意见,大难临头,也不知自己为何而死。
  江星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
  河畔边的小径窄窄,迎面走来一个洗完痰盂的妇人。
  她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面皮老得有些皱缩,神色困倦的拐进了一间民房,房内隐隐响起老人撕裂的咳嗽声。
  “女子嫁人实乃一场豪赌。”
  岑开致似有所感,道:“赢了虽能一生一世一双人,琴瑟和鸣,可赢面太小了。输了,重则失了性命。轻则,要么是夫妻不和睦,公婆难伺候,更甚者所嫁非人,日日挨打。”
  “这么烫的水,你想谋杀亲夫啊!”
  铜盆倾覆的声音从另一间民房里传来,随即便是响亮的耳光声和女子哀哀的哭泣声。
  说书都没他这么会捧场!
  江星阔听得胸闷,一掌就劈裂那人家的窗户,怒道:“有本事再打,我抓你去大理寺镬烹,让你知道什么叫烫!”
  里边两人吓得惨无人色,男人更是差点失禁。
  江星阔以为这样岑开致心情能好一些,可她却道:“他此刻在你跟前失掉的面子,只能从他夫人那里找回来。“
  江星阔哑口无言,虽说他从小生就一双异目,引来不少好事者的戏耍挑衅,但他根骨好,又聪慧,刀枪棍棒,拳脚轻功,样样精通,也再无人敢来讨打。
  他鲜少处于弱势,自然很难感同身受,从弱者的角度思考问题。
  而女子,在这个男子当权的人世,总是被迫成为弱者。
  岑开致见把江星阔也感染的愁苦了,强笑了下,道:“不过好歹,我算是从这场赌局里退出来了。”
  即便输得惨烈。
  她脚步轻快的小跑几步,沐浴在月色下起了转了一个旋,裙摆似莲花绽放。
  “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
  江星阔看着她用手拂过月光,夏夜凉风习习,仿佛能化风而去,永远不能被禁锢。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食肆门口。
  钱阿姥大约还没睡,帮岑开致吊着明天要用的底汤,香气浓一阵,淡一阵,萦绕不绝。
  江星阔不可避免的闻了两口,肚子里‘咕咚’一声,如石块落深井。
  他没从这样过,简直像张口讨饭吃。
  岑开致抿着嘴角,竭力不笑出来,将手里的篮子一递,道:
  “这些吃食都是好的,我本来想送给一位长辈,只是没碰上,你若不嫌弃,就吃了吧。是给老人的分量,你一顿估计也就个半饱。”
  江星阔捏着小篮子,见岑开致神色落寞,忍不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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