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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后街的小食肆 完结+番外 (西瓜珍宝珠)


  “娘子,这叫月光光。”他话音未落,半空中哗然绽开洁白梨花一丛,又复红粉桃花一捧,“花儿戏呦!”
  花瓣火光坠落,瞬间引燃了地上一个硕大灯花。
  岑开致本还以为是个摆设,却没想到那灯花飞速旋转起来,如个火球般骇人。
  吓得阿囡爬过桌子,钻进岑开致怀里,又害怕又兴奋的盯着瞧。
  火球渐小,却又‘砰’一声炸了开来,四散的火星点点很快湮灭,台上变出个女人,身上还沾着火星子呢!
  人群霎时间爆发出一阵狂热的叫好声,岑开致却怔住,这女人不就是公孙三娘吗?
  公孙三娘周身灰烟不散,一把抓住长杆,几个点足就攀了上去,单手抓着长杆,旋了个周身,张口喷出一团蓝火。
  这戏法并不稀罕,只是岑开致从没见女人耍过,而且还耍得这么漂亮,不由得连连鼓掌叫好,连糕点都忘了吃。
  公孙三娘在杆上表演时,台下又布置起了一樽竹架纸糊成的大炮,虽是假模假样的,但也十分硕大。
  岑开致预感到这个烟花会响得厉害,就捂住了阿囡的耳朵,哄道:“这个太吓人了,咱们吃块点心吧。”
  阿囡不逞强,缩进岑开致怀里,听话的吃起糕点来。
  蜜羹热吃才丝滑,岑开致也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只觉口感十分香浓黏口,虽好吃,却过分甜腻了些,吃过只怕要喝盏清茶压一压。
  百姓们都在翘首以盼,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
  岑开致恍惚间听见引线滋滋作响,抬眼望去,就见炮筒里冒出一阵阵黢黑的浓烟,半天没有响动。
  “该不是个哑炮吧。”
  似乎是叫这句话给气得,‘砰’的一声,剧烈得岑开致脑袋都有些昏。浓浓烟雾中喷了一堆零碎出来,灰扑扑的扬尘漫天,没有半点美感。
  “这算是个什么把戏。”
  岑开致正纳闷的想着,就听见‘咚’一声,手边金丝碗盏里落进来一个小东西,她下意识捏起勺子一看,就见是一截尾指,还戴着一枚金环!
  那更多的肢块砸进人堆里,唯有脑颅坚实,没有彻底碎裂,同胳膊腿的碎块一起挤在炮筒口,眼珠子脱了眶,连着一点血肉挂着晃荡。
  岑开致被摄住了魂,愣愣的盯着,直到眼珠不堪重负的坠落,咕咕噜噜的滚到台下,正掉进一个人的脖颈窝里,吓得那人癫狂大叫起来。
  魂魄像是被这声叫给逼了回来,五感归位,岑开致只觉寒毛卓立,额上冷汗涔涔,她立刻丢开勺子,低头看阿囡。
  阿囡还乖乖的捂着耳朵,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嚼吃着糕点,满口都是核桃和胡榛子的香气。
  楼下人群中爆发出各种尖锐惊惶的叫声,好似水滴入油锅,一下就乱沸起来。
  不管眼前是老人还是小孩,一个劲的推搡着,挤压着,冲撞着;
  不管脚底下踩着的是脑袋还是胸口,只管踩上去,踏上去,辗上去。
  怎么都好,只要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人已化兽。
  “嗯?”阿囡不解的想要回头看,眼皮上却覆上一片冰冷湿润的黑。
  “阿囡乖,下面好像有人受伤了,咱们先不看。”
  岑开致竭力镇定,可声音还是不由自主的发着颤,阿囡也感觉到不安,紧紧环抱着她的腰。
  就在这时,半空中飞起一人,立在方才的长杆上,扔了一个响炮上天。
  底下人群一震,动作微滞,随即又是一声带些内力的暴呵。
  “止!大理寺在此!都给我蹲下!”
  像是羊群被狼所恫吓,人群凝住了,呼痛声浮了上来。
  泉九带着几个手下将伤者老弱扛出人群,他方才为了救一个娃娃,脸上挨了好几巴掌,腰也叫人踹了。
  男人的腰多要紧啊!他臭着脸将棍棒呼在一个还不安分的男子背上。
  “给老子蹲下来!”
  江星阔在杆顶望了过来,他刚才在下边就听见岑开致的叫好声了,知道她在这茶馆里,只是没想到还带着阿囡。
  见她小脸煞白一张,衬得一双眼眸黑润润的。
  江星阔用手点了点她,示意坐定不要动。
  本也没指望岑开致能看懂他的手势,她却咬着唇点点头,唇瓣上都没多少血色。
  江星阔落到台上,检查炮筒里残余的肢块和头颅。
  五官像被揉烂,虽肤发瞧着与汉人没什么太大区别,但他额上有些黄白色的粉末,是暹罗人夏日里会抹在脸上的香楝粉。
  “杀人者倒是不拘国度。”
  江星阔回想着几个死者的故乡,发现并没什么规律,从西到东,从南到北的国家都有。
  这个烟花戏班的人已经被捉事人捆了手脚,江星阔让茶馆清了一楼,就地先简单的盘查一番。
  泉九就比较倒霉了,在地上铺了白布,将肢块一点点搜集起来。
  有些肢块落在人身上,掉进衣领里,他们不敢碰,只得泉九上手用签子去夹,跟夹菜似得,苦得他脸像个老倭瓜。
  几个小的打着灯笼撅着腚在地上找碎块,不过好歹还有个火钳使呢!
  “泉九,泉九。”
  他闻声抬头,就见岑开致和阿囡探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只是阿囡的眼睛被红绸蒙着。
  “你们怎么在这!?”
  “凑这鬼热闹。”岑开致有些懊丧,还好阿囡没吓着,“我这也有一截呢。”
  泉九扭脸看江星阔,江星阔一摆手示意泉九拿去,吩咐道:“你让人送她们先回去吧。”
  “大人,我们真不认识这蕃商,而且我们从前也不在蕃坊里表演,这生意是三娘谈下来的,你问问她。”
  一个瘦兮兮,满口烂牙,头发油腻黏灰的男人道。
  虽都是实话,但总是推诿之语。
  公孙三娘斜了那人一眼,又觑了江星阔一眼。
  她独身在街面上讨生活多年,虽然性子冷硬强势,但对上江星阔这张脸,这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的气势,还是难免有些发憷。
  “这真跟我们没关系,谁杀了人还坏自家买卖啊!”
  说话间,岑开致小心翼翼的抱着阿囡下楼。
  公孙三娘见她对自己颔首,板着一张被烟尘熏得灰黑的脸,没给什么反应,江星阔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
  岑开致盛出那根尾指,倒在泉九递过来的一个瓷碟上,尾指上的金环磕出一声脆响。
  公孙三娘循声瞥了一眼,瞬间,惊愕之色铺满眼底,掩都掩不住。


第9章 油糕和豆腐脑
  “怎么?认得?他谁啊?”
  泉九夹起那手指,直直的伸到公孙三娘眼前。
  断指上黏着糜烂的蔷薇花碎末,断口处也没有血渗出来,只是凝着一滴琥珀色的蜜露。
  公孙三娘眼睁睁看着那滴蜜露落在自己麻灰色的鞋面上,点出一个小圆,颤声道:
  “素攀,他叫素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岑开致有点担心公孙三娘,亦好奇这个案子,但毕竟是出了人命,她又带着阿囡,实在不好在这里多待。
  江星阔望了过来,对岑开致使了个眼色。
  泉九抓了圆头圆脑的阿田过来,道:“好生送岑娘子和阿囡回去。”
  “找艘船。”江星阔办案时素来专注,难得分出点心思来。
  “是了,岑娘子,前门那什么都是不干净的,咱们从后边打水路回去吧。”
  满地的肢块,怎么过人呢。
  茶馆后边有一道水门,下了台阶打开门就是埠头了。岑开致瞧着这个设计,觉得很是新奇。
  阿田见状没话找话说:“这茶馆是接了上家转手的,先头那家有些客人来时喜欢藏着掖着,所以就从水路转上门上去,神不知鬼不觉嘛。”
  “什么客人要这样掩人耳目?做的什么生意?”岑开致不解的问。
  阿田干咳一声,抓耳挠腮的不说话。
  船夫看起来老态龙钟,阿田手都舞断了才慢慢悠悠摇撸过来,此刻却忽得耳聪明目起来,朗声道:“皮肉生意!”
  岑开致觑了阿囡一眼,水波温柔轻晃,她又被蒙了好半天的眼,黑沉沉的,现下已经睡着了。
  “你这老不修。”阿田嘀咕。
  这话偏偏船夫又听不见了,还拿船杆戳一戳临水的一座红粉小楼。
  “呶,如今就数这家生意最好。”
  这小楼华灯万千,红绸粉纱的帷幔被晚风拽了出来,一点水面,又与风裹缠在一块,难舍难分。
  女子的娇笑声比风还要酥麻,阿田还没来得及害羞呢,就又听见一声压抑的,凄厉的惨叫。
  阿囡在睡梦中打了个哆嗦,被岑开致抱紧了一些。
  她皱眉看向那间小窗,红烛渗出的光,像绯色的一抹口脂,似乎就是那间房里传出来的声音。
  “是不是有女子惨叫?会不会出事啊?”
  香楼里,有岑开致的一位旧识,所以香楼里的姑娘也成了岑开致的主顾。
  “嗐,有些客人,不喜欢常人的男欢女爱,这是拿钱受罪的买卖,你要是管了,人姑娘还嫌你多事呢!”
  这老船夫在这条水道上飘了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平静的好似在评价一个酸口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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