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忽略从太子周身蔓延整个昭明殿的沉凝冷淡的话。
宫人悄声退下,从头到尾,太子只在专注手上的白玉。
白玉隐约可见轮廓,赵潜停下,第六次侧眸看向更漏。
已经快要午时,步凝白仍旧没有来昭明殿。
她不需要做女红,她的写字小摊子在昭明殿。
如果她心中真的有他,难道不该一早就过来,眼巴巴问他有没有感觉好点吗?就算有事,也比不过他的伤才对。
可事实就是,她没有事要忙,她也没有出现。
赵潜收回视线,复垂眸,只是手上一时却没有继续。
如果她真的对他只是纯粹的好,没有半点欢喜……
“殿下、殿下您怎么样了哇~”浮夸至极的伤心欲绝远远传来。
凝白也不想过来的,但她想了想,来侍疾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在昭明殿从早窝到晚,她也不用故作凄惨给别人看嘛!
而且待在太子身边,她大可以练一天的字,然后抽一点点空来应对不再遮掩心意的太子!
所以她就大张旗鼓过来了。踏进昭明殿,在她的预想里,对上的应该是太子没好气眼底却隐隐浮着笑意的神情,只是没想到,太子正在做什么事,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动静??
凝白走近,发现太子在拿着块玉雕东西,严密认真,专注至极。
凝白大受震撼,太子还会玉雕??
她忍不住凑上去,只见那玉小小一枚,依约能窥出圆润丝滑的轮廓,可见太子手艺高超!
凝白几乎想脱口而出:殿下您真是厉害!
但她觉得有可能会惊到太子,而且情绪太过饱满,一点也不柔软,发挥不出钦佩仰慕。
她就在他对面跪坐下来,撑着长案托腮,打算认真地看,直到太子停下来,她再用充满“殿下最厉害”的与有荣焉来夸赞太子。
但她没想到,下一刻,太子就停了下来,掀起眼皮看她,“来做什么?”
就是这样恰巧,凝白都要怀疑刚刚太子是不是装的了!
但凝白想了想,觉得一个大活人突然凑到眼跟前,就算再专注,想看不见也还挺难的。
她没发现太子的反应与昨日比起来有些古怪的反常,眉眼弯弯,“来侍疾呀!”
来侍疾。
古怪与反常烟消云散,赵潜控制不住地展颜,哼笑:“难为你还记得孤。”
凝白一默。太子这话怎么听都有些阴阳怪气的嫌怨,像怪她来得迟、将他抛到脑后似的。
可是太子他脸上明明挂着融霜消雪的笑,宛若春风一样温柔和煦啊!!
“那是当然了,殿下可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殿下呀!”先不管了,顺着哄一哄总没错!
赵潜眉眼更加舒展,他正想说那你为何现在才来,相似的话语忽然闪过脑海。
上一回,她说将他放在心尖尖上,说日也想夜也想,说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他。
全是胡说八道。
凝白哄完,已经琢磨出来,太子只是想见她而已。所以他怪她来得迟、却又一见她就满怀欣然。
都说少男少女心事总是春,太子将要二十又二的年纪,情窦初开起来原来也是一模一样啊。
她佯装不知,好奇地问:“殿下竟连玉雕也会?”
太子看了眼,“略通一二罢了。”
说完,把雕一半的玉放到了一边。
这更佐证了凝白的猜测,太子哪是闲来无事雕玉打发时间,分明是等不着她,才找点事做分散心神。
她看着具有雏形的玉雕,心想太子还真是挺厉害的,一边想着她何时来一边下手,还能雕的这样好。
“怎么想起侍疾?”耳边太子忽然问。
凝白下意识道:“做戏做全套嘛。”
赵潜容色微凝,她是为了做戏才来的?
想起她来时那浮夸的动静,果然除了做戏不做他想。
赵潜心下愈发沉,若不是为了做戏,她还不一定能想起到昭明殿,来看看他。
难道她心中,对他真的一点私情都没有?
凝白说完的一瞬间,就意识到,她的答案好像不太对。毕竟太子满怀欣然,她却来一句“做戏做全套”,怎么看都敷衍无情啊!换作是她,也会觉得受打击的!
不动声色抬眸,太子的脸色果然不太好!
她的目光从玉雕上移开,笑嘻嘻地看着他:“殿下,从今天起,我就在昭明殿陪着您,从早侍疾到晚!”
赵潜愣住,她还在说:“不然的话,我岂不是要等殿下您‘病愈’才能见到您?!”
“而且殿下见不到我,也会很枯燥的吧!”很厚脸皮的话。
但她双眸楚楚,做作地望着他,大有他若说不她就作妖嘤嘤嘤给他看的架势。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此时,作者伸出黑手递给小赵一枝花
小赵:(揪一瓣)她喜欢我(又揪一瓣)她不喜欢我(又双揪一瓣)她喜欢我(又双叒揪一瓣)她不喜欢我……
循环往复,最后……小赵的东宫光秃秃……
第44章
就算戏做全套, 也不必从早陪他到晚。她是想到许久见不到他,才自作主张来侍疾。
赵潜眉宇再度舒展,只是他又想到, 若只是单纯出自对他独一无二的情谊, 这也不是没可能。
太子低眸看了眼搁到一旁的玉雕,悠悠道:“孤也算不上枯燥。”
他这语调, 就是逗她。总算哄得他恢复正常,凝白竟也顾不上他是不是逗她, 略松了口气。
她探手拿起玉雕, 比在自己脸侧,气鼓鼓的,“难道在殿下眼中, 我活生生的一个人, 还比不上它这个死物嘛!!”
“我盘靓条顺会来事儿, 能同殿下聊天解闷, 它能行嘛!!”
太子闻言, 竟端正容色, 认真地看了看她, 又看了看玉雕,很严肃认真,心中经历抉择似的。
凝白也不催他,她倒要看看太子能说出什么花来!
良久,太子一本正经严肃地说:“那自然是步凝白更得我心。”
凝白哪防得住这突然袭击, 登时红了脸。而后, 她眼睁睁看着太子扬唇一笑, 好像突然心情很好似的, 眼角眉梢都是揶揄。
若对他一如既往, 她就该丝毫没有打败区区玉雕的不好意思、理直气壮抬起下巴自得地应:那是当然了!
此刻她脸红,当不是因为脸皮薄了。
赵潜心头终于舒畅了些,学她故作惊讶的样子明知故问:“你脸这样红,难道是突然发热了?”
啊啊啊啊这讨厌太子!没有顾忌后他简直越来越讨厌了!!她才不会认输!
凝白心中咬牙,白皙脸皮微红,闪过扭捏,攥着玉雕,不说话。
凤眸笑意更深,知晓再逼下去她就要亮爪子瞪人了,他见好就收,道:“既是来侍疾,那就去催一催药。”
她放下玉雕,逃也似的去了。赵潜愉悦笑出声,彻底恢复了好心情。
凝白当然听到了可恶太子的笑声。笑吧笑吧,等会儿就乐极生悲!哼!
再回来时,太医正在,要换药。她脸上毫无破绽,把药搁到一旁,上前给太子宽衣。
只是抱着衣裳,却不退下,反而更凑近,紧张兮兮:“您下手轻点,我怕殿下疼。”
果不其然,太子听到这话,眉梢微动,对太医道:“把药放下,退下吧。”
太医显然已经给太子诊过脉、除了换药没什么要做的了,便躬身退下。
她一懵,似张口就想叫住太医,只是还是先低头急道:“殿下,还没换药呢!”
赵潜慢条斯理道:“你不是来侍疾吗?”
“可要记得下手轻点,不然孤怕你怕孤疼。”明晃晃的揶揄逗弄。
她又红了脸,瞪他,羞恼薄嗔似的。
口中还嘴硬:“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殿下你可要想好了,到时疼了别怪我,哼。”
太子占尽上风,含笑:“疼了,自然有人发善心。”
凝白再不理他了,把太子的衣裳搭去山水玉屏上,趁机一笑,转过头,又是一副别别扭扭不自然的样子,拿起药,道:“殿下躺下吧。”
她要躺着,那便躺着,赵潜都随她。于是更看不到凝白肆无忌惮阴险的笑。
她看着太子光裸的后背,肌肉结实有力,线条轮廓流畅优美,肩胛骨微凸,脊柱的沟凹陷得极漂亮,近乎完美。
只是上面凭添了道长长的伤,从肩下贯到腰后,与脊骨交错,狰狞可怖,破坏了这一切。
凝白一时就有些心软了。
没有动静,赵潜回首,她目光游离望着他的背。
赵潜突然意识到,他是在她面前裸着上身。
神色略有不自然,但突然,他又想到,京城时下好像比较盛行华绮那种清扬匀停身态,浊世翩翩佳公子、花前竹下诵吟声的风格。
其实不是乱时,太平盛世,歌舞升平,女郎们追求那样的公子十分正常。但步凝白呢?
凝白难得良心发现,决定这回就放过太子一马。却听太子叹了一声:“若是害羞,就将太医请回来罢。”
凝白:???
谁害羞了!!她当场就改变主意,咬牙柔声道:“与给殿下换药比起来,我害羞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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