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凄惨惨的求饶由远及近,蔺齐轻叩马车。
没有吩咐。
那就是要让这胆敢偷官印的神偷姑娘好好横搭在马背上受一番苦的意思。
蔺齐目露惊奇,殿下历来行事干脆利落,杀伐果决,还从没有故意折磨过谁呢!
“世上最好最宅心仁厚最善良大方的太子殿下,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凝白五脏六腑都快被颠移位,可还是什么回应都没有。
最后她干脆露出了真面目,破罐子破摔有气无力地骂:“冷酷无情王八蛋!心狠手辣活阎王!”
一声又一声,若有似无飘进来,还没一句重复。三喜直冒冷汗,悄悄一瞄,太子执著书,轻描淡写翻过一页。
殿下真是全神贯注,摒除外物啊……三喜心中感慨,正要收回目光,却发觉那拿著书的手骨节分明,青筋微凸,书脊似乎有点……变形?
他一惊,连忙垂下头装死。
赵潜幼年启蒙时,曾被夫子夸过天赋,他可以一目十行,同时一心二用。
翻至最后一页,赵潜阅完最后一个字,修长的手合上书,冷笑。
驾辇平稳,三喜探身出来,向蔺齐道:“殿下要审这女贼。”
“现在审?”蔺齐的浓眉大眼透出一股绝望,“她,睡,着,了。”
骂着骂着没了声儿是因为睡着了??骂完了太子她还敢睡过去??不怕再也醒不过来吗??
三喜瞳孔微震,根本不敢想象里面的殿下是什么表情,声音压得极低:“丢上来就醒了。”
凝白睡得浮浮沉沉,正梦到无边无际的油菜花田,蝴蝶与蜜蜂擦过她耳畔,风声清沁,忽然就摔了个结实。
晕乎乎睁开眼,一张俊美得令人发指的脸让她更晕了,忍不住问:“你是哪家的公子呀?”
她问这话时,笑容轻浅,眸色温软,整个人就像懒懒春日最动人的锦韶光,桃花也要羞煞自惭。
可惜有幸得见的人无动于衷,十分不解风情。
“偷盗官印,秋后问斩。”冰冷漠然的声音叫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
手脚俱被缚住,处境似曾相识。凝白立刻求饶:“殿下饶命!”
赵潜冷笑:“你不如叫阎王饶你一命。”
凝白语塞,想起自己都骂了些什么,有些心虚,又飞快讨好道:“殿下是万民青天,福泽深厚,将来可是要立庙成仙的,阎王哪敢得罪您呢?”
巧言令色,厚颜无耻,诡计多端。
赵潜面如含霜,这样一个贼子,竟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从他眼皮子底下偷走了官印。
凝白偷偷解着绳结,总感觉愈来愈冷。再抬眼,太子殿下正冷冷看着她。
凝白:……
凝白露出腼腆而尴尬的笑容,下一刻将绳丢到一边转身就想跑,然后被稳坐外面的三喜无情堵了回去。
赵潜望着跌到脚边的女贼,挑起手边的绳子,又是一声冷笑。
凝白默默抱膝缩了起来,再次试图组织鬼话:“殿下您看您英俊逼人,一定菩萨心肠,最最体爱庶民呀。”
她展出无害而又诚恳的微笑,结果对面的太子脸色愈发沉,几乎要结冰。
“孤心狠手辣,冷酷无情,即便体爱庶民,也不会包括作奸犯科的燕子神偷。”嗓音尤其克制,一字一顿,似乎已恢复如常。
凝白呆了呆,大惊失色:“殿下冤枉啊!我又不是燕子神偷!”
到了这个时候还狡辩,赵潜怒极反笑:“你要说官印是长了腿跑到你手上去的?”
“官印确实是我偷的,但我真的不是燕子神偷哇!”凝白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翦水双瞳直瞪,“我、我就是个跑江湖卖艺的!”
她把一切一骨碌倒了出来:“六天前我偶然结识一个姑娘,她夸耀自己很厉害,来去官府如入无人之境,我说这有什么,我也能做到,我们就打了个赌,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不言而喻。凝白又缩了回去,露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觑着他。
年轻俊美的太子怒色尤存,冰霜未消,眼底眉梢隐约愕然。
凝白心中长舒口气,掩在臂弯里的唇角微挑,无声吹了个口哨。
她当然不是什么跑江湖的卖艺人,也没和燕子神偷打过赌,更不曾偷取官印。
这一切,都要从半个月前说起。
那日凝白如往常一样来到平安镇,于熙攘集市中飞檐走壁,不过片刻便潜入镇上的栖霞山。
在半山腰,山林苍翠,极好地掩饰了她一身青衣。
对面山脚溪畔的八角亭中,几个身着窄袖衫裙的俊秀姑娘抱剑倚坐,不时左顾右盼。
风拂铃响,鸟鸣清脆,溪水淙潺,炊烟起又绝。直到夜色朦胧,什么也没等到的她们才恹恹起身,失落离开。
然而就在她们身后,一道青影凌空飞下,轻点溪水,而后飘然站定,摘下一亭角的风铃。
凝白本未抱希望,没成想,铃铛内竟已被放入字笺。
——七日后,洞庭湖上,九重九瓣天香莲。
洞庭湖位处湘楚,莫不是衡山派的单子?可衡山派怎么会有雪域奇宝天香莲?
凝白心生疑窦,该不会是她前两个单子的苦主设的套吧?
虽然怀疑,可足以活死人肉白骨的天香莲诱惑太大。凝白披星戴月,三天赶到洞庭湖,匿于君山。
七日后,只有一叶孤舟飘荡而来。
凝白总算放下心。她行走江湖,做的是骗人勾当,不骗金银,只骗真心,得了真心,再始乱终弃。
虽然是玩弄人心的骗子,但凝白很清楚记得前两个苦主都晕船,稳当的大船还能勉强,这种乌篷小船是连站也站不得。
看来果真是衡山派中人来雇她去伤谁的心。
疑窦尽消,凝白心中只剩那世所罕见的九重九瓣天香莲。
夕阳余晖揉碎在湖波之上,金灿一片。青衣凌波,在乌篷船顶翩翩而落。
船内传出恭维:“听闻圣女轻功天下第一,果然名不虚传。”
能瞬间察觉到她的气息,船内人也是个高手。对待主顾,尤其是一看就打不过的主顾,凝白向来很识时务。
“哪里哪里。”她谦虚客套,随即反叩船蓬,“阁下所言九重九瓣天香莲可当真?”
“天下只此一株。”
天香莲价值连城,九重九瓣更是世所罕有。凝白很快做下决定:“敢问此番是敝派何人?”
船内人愣了愣,才一字一顿道:“当,朝,太,子。”
太子?那是什么人?凝白苦苦思索好一会儿,仍未想到衡山派何时出了个太子。
“圣女可是觉得棘手?”
这是赤.裸裸的质疑,她可是专业的!凝白下意识不高兴驳道:“绝无此种可能!”
作者有话说:
《绝 无此种可能》
第4章
夸口一时爽。
凝白前两位苦主虽说武功高强,可到底只是寻常人,没什么警惕心,也压根不会提防身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可太子不一样。
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杀予夺天潢贵胄,不知道有多少人怀揣着叵测居心意图接近他。
要想取得他的真心,首先就要取得他的信任。而要取得他的信任,首先则要死死掩住自己的身份,让他连起疑心的念头都不会有。
凝白破天荒头一回大致定了个计划,直到此刻,才算圆满完成。
赵潜的愕然很快敛去,他容色沉凝,审视着凝白。
虽然知道这意味着她的谎言天衣无缝,但凝白还是感到了压迫与威慑。
幸好只是来骗人,若以她自己来说,定不会选这样强势难搞的男人做夫婿。凝白腹诽一通,小心翼翼道:“殿下,我真的知错了,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我一马吧?”
话音里带着明显的讨好。油腔滑调。
赵潜脸色愈发冷:“官印现在何处?”
“已经还回府衙了!”凝白相当诚恳,怕他不信,干脆伸出三根纤长水嫩的手指起誓,“我若骗您,立马遭报应!”
官印确实已经归还,不过从头到尾,这东西都没有经她的手。
凝白轻功虽好,神不知鬼不觉偷人家身上的东西也没那么容易。是以她请来自己的点头之交,真正的燕子神偷,趁那晚郡守熟睡下手。
毕竟走江湖嘛,靠的不就是人脉?
凝白心里美滋滋想着,眸光却闪闪发亮,真挚期待望着面前的新苦主,没有一丝破绽。
太子虽说外表冷漠无情,但却是实打实的天之骄子,心高气傲,一朝被她这个“小贼”耍了,哪能咽下这口气。她越是求饶示弱,他就一定越生气,怒上心头,怎么可能会放她走?
虽然完全没思考过成功留下来后要做什么,但凝白想到这里,心头说不出的嘚瑟雀跃。
眼前人虽然谎话连篇,但不论她是燕子神偷,还是寻常卖艺人,官印留在她手中都毫无用处。
且江湖中人一般绝不会主动招惹朝廷,燕子神偷这个例外也只是到官府转一圈,从未让人见过真面目。
赵潜将绳子丢到凝白脚边,凝白微愣,试探着将自己捆了。
她雪肤凝脂,红唇勾挑,却是笑得尤甚狗腿:“殿下,是这个意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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