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已经要迟了,太子却好像一点也不急,施施然看了她一眼,从容不迫负手回身。
凝白又脸红又气恼,他刚刚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明晃晃的谑笑吧?是吧?!怎么会有这样恶劣讨厌的太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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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宴之处由后宫出发十分近,因而赵潜到淑妃那里时,淑妃才刚刚披上裘衣接过手炉准备出门。
太子身边跟着的依然是那名唤作“凝白”的婢女,那婢女并不垂头含胸,只是微微垂目,托着蜡梅白瓶,宛若大家文赋中走出来的诸方天女,同上次淑妃见到的一样。
淑妃的目光移至蜡梅上,变得温柔起来,她让人接过,放在堂前,又看向赵潜。
“渊儿近日养了小宠?”
毫无疑问,她是指太子眼尾的一道绯红。凝白瞬间心虚红透了脸。她不是故意的啊啊啊!
无声胜有声,但淑妃并未在意,只等着赵潜的答案。
赵潜知道淑妃的言下之意,余光中罪魁祸首显然也听出来了弦外之音,正羞耻万分。
他心头好笑,眸中也不觉染上三分,只是开口却端然磊落:“并没有,是方才折枝时不慎划着。”
淑妃没有不信的道理,只是他二人一个脸红一个含笑,怎么看都属情意正酣,就算没什么,恐怕不久也要有什么了。
她心思密密,却什么也没说,只道:“时候不早,我须走了,渊儿路上也小心。”
赵潜颔首,随她一道出宫门,转身向另一边。凝白不明所以,顾不得什么,“殿下,我们不随淑妃娘娘一同吗?”
“宫有宫规,皇子不能随意出入后宫,遑论穿行而过。”
凝白若有所思:“难怪没有见到六皇子殿下……”
赵潜挑眉:“六弟可以,只他昨日在司农寺没回来,今晨自官署直接入宫,来不及与淑娘娘一同罢了。”
凝白有点糊涂了:“这又是为什么啊?”
“因为皇子可以随母妃而行。”
太子口吻淡淡,凝白却猛然愣住。
如果先皇后还在,太子自然可以去与她请安,而后顺理成章随她赴宴。
身旁倏然销声,赵潜随意瞥去,她有些不安,还有些懊悔,其中还掺杂了一丝……难以分辨的涩然。
心下微怔。
小天魔星竟真有个七窍玲珑心。
她低眸咬唇,不知道都想了些什么,故作轻松抬起头,很为难很认真地问:“殿下,待会儿别人再问起您的伤可怎么办呀!”
这显然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后怕他伤怀,故意转移话题。连她自己的万分羞耻都抛了。
非但有七窍玲珑心,还当真是有菩萨心肠,哪里还看得出小天魔星的模样?
太子定定看着她,显然是明白她的意图。凝白竭力想稳住不要难为情,可这谁能稳得住??
慌张移开眼,她立马不认账:“殿下,我们真的要迟了!”
赵潜没有应声,移目向前,从容举步。
凝白心里长舒一口气,对太子搞这种暗戳戳的小意柔肠,得到的果然只有别扭!她下次再也不瞎体贴了!
她跟着太子走在御道,穿过了一道又一道宫门,很快就把难为情的片刻抛诸脑后,期待起等会儿的宫宴。
她孤家寡人一个,还从没有去别人家里做过客,更遑论赴宴。倒是无意中窥过三两宴事,有歌有舞有美酒,宾主尽欢。皇宫中尽欢不甚可能,但排场一定有的吧!
“旁人再问起,孤自不能说是梅枝刮的。”耳畔突然响起不紧不慢的声音。
凝白懵然惊回神,太子容色淡淡,目视前方。他徐徐道:“当然是小宠挠的。”
凝白:“!”
这可恶太子!她难得纯粹的好心好意,他不领情也就算了,还拆她的台造她的谣!
尤其可恶太子唇角甚至不易察觉地勾起,连凤眸都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敢问殿下您养的是何小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她可是摸得清清楚楚,太子自来不好玩乐,东宫哪养过什么宠物!
漂亮眸子恶狠狠盯着他,他要是敢拿她来调侃,今天就别想安生!
赵潜瞥她一眼,依旧淡然从容,轻啧了一声:“脾气甚大的笨猫,平日喵喵叫个不停,白绒绒长尾巴,眼瞳墨中泛紫,尤似葡萄,最喜四处藏匿,叫人高一声低一声找。”
不疾不徐,煞有其事,凝白一懵,一时不清楚他是不是真有只不常出现人前的猫,等会儿可以拿来背黑锅。
如果真有,那他的笑许就是单纯笑她方才的欲盖弥彰,并没有什么轻佻的意思。
她眉目间迷茫淡淡,偏还在认真思索,浑似赵潜口中的猫儿。
事实上,赵潜把伤嫁祸于“小宠”,的确没有什么轻浮暧昧的意思,就是纯粹的逗人。
还如他所料,逗了个准,逗得不轻,逗到人将信将疑。他唇角勾挑,笑意愈甚。
凝白想了半天,勉强决定相信太子的确有只不为人知的小宠,是只白绒绒长尾巴的猫。
毕竟太子秉性里虽然是有点隐秘的恶劣,但更多的是严恪端方,他根本不是个会随意调笑女子的孟浪人。
抬眸,太子的可恶嘴脸已经不见踪影,恢复如初,一派冷然的锋利俊美,适才像是随便一笑,也没放心上。
“那您可要解释清楚了,免得旁人心思龌龊,误会您私底下的喜好~”相信是相信,但她可还没忘他笑她的事!哼!
她不知道她阴阳怪气娇滴滴的语调非但不会令赵潜气结,反而加剧了他逗人的成效。
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赵潜极辛苦掩住眸底一点便汹涌复燃的笑意,语调极平淡:“那是自然。”
轻描淡写到凝白觉得自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她有些不可置信,心底直觉太子绝对不对劲!
照往常,他最起码也要瞪她一眼啊!
直到随着身前的人停下,凝白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耳畔还传来太子慢悠悠的嗓音:“回神了么?”
凝白抬头,看到他们是在一处殿外,里面隐约有三两笑语。
赵潜看她一副懵懵莫名的样子,心头又升起股好笑的没好气。这样入神,她又在想什么天马行空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儿?
明明已经迟了,太子却一点也不急,挑眉瞧她,“方才在想什么?”
凝白想了想,很诚实地说:“想殿下。”
赵潜猝不及防,周身的气定神闲都凝了凝,刹那后似恢复如初,瞥她:“想孤什么?”
里面人肯定都到齐了,太子他真的一定要在这里和她扯这些有的没的吗?
凝白心里腹诽,满脸认真:“想您的伤,我一想到您待会儿要被人用那种暧昧的眼光打量,被人以肮脏之心揣测,我就浑身不舒服。”
“而且这伤虽小,但没用药,我总是担心。”
话音落下,她敏锐感到太子容色有细微的变化,不着痕迹,但绝不容忽视。
凝白此时此刻终于迟钝恍然大悟,太子他吃这一套。
柔软的温情,纯粹的真心。
明白后,一切都清晰明了了。最开始这套没有用,是因为她的话没一点儿可信,他又不傻,怎么可能会轻易动容。但从她取得他全然的信任后,每一次她以为的没效果,其实都正中他心头。
难怪他对她的容忍限度好像忽然就宽泛了起来,哪里是忽然,明明有迹可循。
凝白心中五味杂陈,想不到太子还是个面冷心热、不动声色的性子。
要不是她这会儿心细,真是打死也想不到太子的态度为什么忽然就变了。
“殿下?”
太子果然风轻云淡移目,俊美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不咸不淡道:“这么点小伤,太医来了都耻于开口,不敢说他再晚来会儿便能自愈,有什么好担心。”
“还要用药,你不觉得丢人,孤都觉得丢人。”
这太子,话说得这样无情,心里不知道多受用吧?
凝白想到这一点,简直无法再直视面前冷冰冰的人,他自个儿装得毫无破绽,倒是她替他倍感羞耻!
忽视耳朵尖的热意,仗着他脑袋后面没眼睛,凝白豁出去了,“什么人嘛,担心都不让人担心,哼。”
只要尬不死,就往死里尬!反正他吃这一套!
不服气的嘟哝小小声响在身后,赵潜恍若未闻,举步踏入含章殿。
殿中众人齐齐看去,只见太子一如既往冷着脸出现,身后跟着一位美人。
那美人青丝如瀑,冰肌玉骨,仙步轻灵,一袭白裳出尘不染,恍恍若神女凌霄。
鸦雀无声,赵衡第一个起身,笑道:“方才还与母妃说到皇兄,皇兄就来了。”
说得好像太子来得多快多适时一样,丝毫不提开宴推迟又推迟的事。众人回过神,反应不一,但无一例外都没有驳这话。
这回宫宴也算家宴,都是自家人,谁不知道在皇帝眼里只有太子才是他儿子,傻子才没眼色上赶着挑太子的错处。
“渊儿来得正好,南府才说新排了曲目,你来听听究竟怎么样。”温和慈爱,果然吧。
后位空悬,萧贵妃算后宫之首,她也很有眼色,笑道:“陛下的孩子们里,也就只有太子殿下肖似陛下,通文理、善音律,能够评点一番,若是臣妾的欢宝儿,只怕连好赖都听不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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