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寻太子那夜出了岔子,她也就忘了大宫女的事,只青蕊记得,一直在拐角等她,见到她就急急问。
凝白心不在焉,如实说太子没给答复,结果青蕊认定她在戏弄她,发了很大的脾气,最后气冲冲走了。
梁子结结实实结下了。
她无所事事的那些天,青蕊偶尔就会带着小宫女隔着墙一唱一和取笑她,她还在菜里发现过小青虫。
凝白倒不生气,反而想到青蕊在这深秋近冬天还能找到青虫,也是有点真本事。
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凝白一心挂念太子,根本没心思搭理,然而青蕊似乎误会她忍气吞声,变本加厉,把内廷司分下来的冬衣全换成了旧的。
许是换时漏了风声,叫杜鹃知晓了,翌日就来了个小宫女一本正经说发错了,把旧的又换成新的,还附赠了一床花被子和一个小手炉。
听方才杜鹃的话,许就是那天之后,她去警告了青蕊。
凝白现在觉得太子身边也挺好,为了杜鹃,她可以忍痛放弃萍萍。
宫人间的小斗争,是一概不敢闹到太子面前的,凝白不知道这算太子驭下有术,还是东宫两位姑姑的功劳。善兰好说话,管东宫大小事务,梅忆不近人情,管东宫上下罚惩。
梅忆看她格外不顺眼,跟六皇子一样总觉得她包藏祸心,是什么人派来魅惑太子的美人计。
美人计跟她行骗也差不离,甚至她道德要更败坏一点,因而凝白很心虚,只能打点岔来分散嫌疑,她现在每天一早就去昭明殿溜达,我行我素闹腾招摇。
太子毕竟惯知她德行,懒得管,梅忆就不同了,她每每看起来都想押下她狠狠教规矩,但不知为什么至今忍着没动手。
凝白回到昭明殿,殿内只侍立两名宫人,晚霞透过琉璃窗倾洒进来,将书桌那一片染得金光闪闪,墨玉笔架如镀了层微淡金芒,太子也是。
他微微垂目,静静执著书卷,半边身子泛着光,半边身子隐没暗中,好像把半隐半露的宝刀。
忙时日月都要在他身后赶,闲时闲得看半天书,凝白其实很想问他听没听过有劳有逸,但她想了想,有劳有逸对太子这样严恪的性子来说恐怕实难忍受。
他就同弓箭一样,要么张弓以待,要么松弦静置,没有一张一弛的可能。
凝白走到一侧,正对着琉璃窗,窗前置着红釉花樽,里面斜插着她今晨去三喜那里采来的白月季。窗外流霞瑰灿,只是层层宫殿遮住了大半天空,便见局促,没有她从前见过的万里壮丽。
“什么时辰?”
凝白不太确定:“申时三刻?”
太子纡尊降贵抬眸,好像想说她点什么,但又懒得说,最后只是道:“寻人教你认更漏。”
凝白识趣没问更漏是什么,反而问:“殿下要吩咐什么?”
赵潜没什么要吩咐的,他放下书,压了片镂花银签进去,合上安放一旁。
凝白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体贴了,“殿下是不是累了?我给您按按?”
换个人来,赵潜都容不得这话。“你会?”
凝白有些心虚:“虽然生疏,但我认得穴道呀!”
赵潜都能想到她没轻没重后迅速认错的鬼叫。
他起身,脚步漫漫经过她,头也没回。“你既有这个心,那就去寻太医好好学,不、得、懈、怠。”
这太子!
凝白敢怒不敢言,一边跟上一边恶狠狠琢磨反击,然后一脑袋撞到了太子后背上。
“殿下!我不是故意的!”异口同声。
凝白呆住,才看到有个宫女好像失手把茶盏泼到了太子身上。
这可不是笑的时候,凝白竭力忍住,就听宫女讪讪心虚:“殿下,我给您擦干净?”
现在凝白彻底笑不出来了。
这是学她吧?是吧??从口吻到神态,根本一模一样啊!
凝白匪夷所思,她在别人心里就那么傻吗?!她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而且这个时候的最佳选择是立马跪下发自肺腑大喊“殿下我错了”啊!
作者有话说:
套错公式了属于是(bushi
老时间还有一更_(:з”∠)_
第25章
那宫女眼看就拿出手帕。凝白根本不敢想太子的表情,刚要错身挡在前面,太子将人踹了出去。
他冷面含霜朝寝殿去,凝白赶紧让人把这处收拾了,又飞快追去,不太敢惹他:“殿下可有烫伤?”
没答复,估计是有,凝白翻找了会儿找出药膏,极是紧绷到他面前给他宽衣,这杯茶泼得颇有技巧,湿了大片,但凡刚刚太子愣一会儿,那小手就要抚上他心口了。
凝白这空档竟然还有心思想,看来这回不是什么老对手,不然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有多难搞?要是随便几句故作率真的话并着轻柔的抚摸就能让太子心泛涟漪,她这么久以来辛苦个什么劲儿?
“殿下您等等!”她把药膏往赵潜手中一塞,踩着随手丢在地上的衣裳噔噔噔跑出去,又飞快跑回来。
她拿出帕子浸了凉水,低俯着身子撇开他里衣,小心沾了沾轻微发红的皮肤,紧张不已:“殿下可有刺痛?”
她的清浅吐息若有似无,赵潜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却奇异地连怒也消了。
大概是她的一气呵成太过自然,一看就老实巴交眼里只有伤,迅速冲淡了怒气。
指尖皮肤没绷太紧,看来并没有烫多厉害,但以防万一,凝白拧帕子敷了好几遍后又等了许久才给他涂药。
正涂着,手下震颤:“看不出来,你倒是精通这个。”
明明竹帚不会用,更漏也不识得。
凝白没发觉他话中有话,嗯嗯点头:“小时候烫过胳膊,师父教了。”
赵潜知道讨生活难,给口饭吃养大就算养育之恩,但连寻常的微末之处都忽视,想来养得并不上心。
听她这样说,却又不似那么回事。
“如此说来,你师父待你倒不错。”
凝白其实已经很久没跟人提过师父,乍然说起,竟恍如隔世。
凝白襁褓时被遗弃在雪地里,又被一个途经雪地莫名动了恻隐之心的浪子救起,从小跟着浪子流浪江湖,才唤浪子一声“师父”。
浪子多情却又总无情,虽没有风流成性,但每一个他都真心,每一个他也薄幸,在江湖上甚至有个褒贬难分的浑名,唤“多情客”。
凝白从小看姑娘被辜负的泪眼,总说师父伤了那么多姑娘的心,早晚要遭报应。
后来浪子果然遭了报应,有姑娘寻仇,一剑穿心,死得不能再死。
她叹了口气:“总归把我从雪地捡回来,算再造之恩。”
多情客再多不是,她都欠一条命,待救回来,就算偿清,若往后再遭人寻仇,那她只能给他挖坟原地埋了。
她这样的口吻,显然也没什么“不错”之说,只是相依为命罢了。
凝白也没再继续说:“总之师父当时说女孩子留疤不好,将来若……”
指尖微顿。
她好像摸到了太子心口的疤,刀伤。
若无其事涂过去,将他衣襟合好,就去重新找衣裳。
话音戛然而止,且她安静得太反常,赵潜很难不猜到是因为他心口旧伤。
往日她百无禁忌什么都敢嚷嚷,怎么这回忌讳起来?
凤眸微眯,待她一声不吭捧着衣裳回来,漫声:“不过剿匪旧伤,吓成这样?”
凝白就猜到是剿匪时留的伤。不然太子金枝玉叶,谁有本事伤他心口?
她心里五味杂陈。毋庸置疑,他是个好太子,她见过他的生祠,听过百姓对他的推崇。
可她却要骗他。
凝白颇有些自暴自弃,她看自己早晚要同师父一样遭报应,不得好死,还要被人挫骨扬灰。
“没害怕。”她眼帘垂着,抿唇,“殿下当时很疼吧?”
赵潜微怔,第一次被人问这话,他竟被问住了。
她想到什么,点点头自语:“一定很疼,钢针都那样疼。”
赵潜无话。
良久,淡淡道:“真是看不出来,你这天魔星原来还暗藏了菩萨心肠。”
凝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这个人就容不得丁点儿柔软温情吗?骂谁天魔星呢!!
克制住把衣裳砸他身上的冲动,她忿忿:“劳殿下站起来,我给您更衣!”
赵潜施施然起身展臂,她气呼呼粗鲁地生拉硬套,很快背起手,昂起下巴:“殿下还有事吗?”
赵潜低眸看了眼,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孤不分里外。”
“还有,不是你把手背起来,孤就看不到你在偷偷丢掉腰带。”
凝白装傻:“啊?殿下还要出去吗?”
“殿下也不早说,我以为您还在生气,不想出门了呢。”她狡辩后,又装模作样惊叫一声,“怎么穿错了哇!”
她极殷勤又解衣带为他褪下,心里却纳闷,照太子这衣来伸手的享受日子,他居然还会分里外??
捡起腰带,正要上前老实给他重穿,“殿下!”
凝白一惊,脚下被堆叠的衣裳绊住,直直扑向了赵潜。
赵潜措手不及,被她扑倒床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猝然印上他喉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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