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曾想,她的愿望竟是这个。
初沅有刹那的懵怔,玉颊泛起淡淡红晕,“你、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不正经呀?”
华阳一脸无辜,“这怎么就不正经啦!这可是阿姐的终身大事呢!”
“……阿姐阿姐,你也快投吧!”
暂且驱走那点赧意,初沅贝齿轻碾下唇,拿起一枚小小的铜钱,便对着水中的钵盂掷落。
但暗涌的水波,却带得铜钱左摇右晃地沉底,只碰到了钵盂的边沿。
连着第二枚,亦是如此。
初沅的整颗心,似乎都像是浸入了凉水,彻骨的寒。
到第三回 ,她甚至都不敢看,放手铜板以后,便虔诚阖上了双眸,双手合十,静默地等待着。
奈何等得太久,再睁眼时,铜板已然落地底,不知沉往何处。
华阳待不住,愿望达成以后,便跑去了别处赏花。
只有候立在旁边的流萤无奈道:“殿下,方才有风吹来,水光晃眼睛,奴婢也没能瞧见……究竟有没有投中。”
闻言,初沅不由轻叹:“唉,算了。”
倘若他们真是有缘,三年的时间,也该重逢了。
或许,是天意如此罢。
天光明媚,她从池边离去,单薄的背影却显得有几分落寞脆弱。
这时,又有人走近许愿池,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怔怔出神。
琼羽扶着圆鼓的肚子,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是何人?”
婢女循着她指去的方向望去,猜测道:“看她的穿衣打扮不凡,会不会……是今日前来拜佛的昭阳公主?”
“昭阳公主?”琼羽微蹙秀眉。
那应该,就不是她的故人了。
她远远瞧着,还以为是浮梦苑的初沅呢。
初沅……又怎么可能会是公主?
收回思绪,琼羽伸手抚了抚鼓起的孕肚,眉间是散不开的忧愁。
三年前,浮梦苑被查封,因为她的卖身契被扣在柳三娘手中,于是便随着柳三娘到长安另寻生路。
或许是苦尽甘来,刚到长安不久,她就有幸得了承恩侯府二爷的青眼。只可惜,她的过往算不得清白,进不得承恩侯府这样的门第,是以,便做了他的外室。
然,欲壑难填,尝到了这样的甜头,她想要的,自然也就更多。
外室,终究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
若是被同僚发现弹劾,指不定,是要丢掉乌纱帽的。
因着这层缘故,二爷也是十天半月的,才来她的别院找她一回。
她受够了这种日夜等待的日子。
如今,她即将临盆,只希望这胎能诞下个儿子,可以借此扶为妾室,好名正言顺地陪在二爷身边。
思及此,琼羽的眼神愈发坚定。
她朝婢女伸出手,“拿来。”
沉甸甸的荷包足有三四十枚铜板,她就不信,这整整一袋下去,她还不能得偿所愿了。
但也不知是怎的了,等到荷包见空,琼羽手里竟也没一个中的。
见此,琼羽不免气闷,支使身边的婢女,道:“你再去帮我换一些铜钱来。”
这时,不远处的正殿,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仓皇逃出殿门的人群此起彼伏地高呼着——
“起火了!快跑!快跑啊!”
“天爷哟!死人了!”
……
琼羽循着滚滚腾起黑烟望去,果然瞧见恢宏的大殿中,若有似无地闪出了火光。
作者有话说:
所以,相当于要世子重新对初沅动一次心。
放心,香得特别快。
第七十五章
大慈恩寺的正殿, 烈焰熊熊燃烧,香客游人摩肩接踵,互相推搡着, 蜂拥退往殿外。
值此性命攸关之际,场面逐渐趋于失控, 涌动的人潮拥挤踩踏, 此起彼伏地惊叫着——
有香客摔倒在半途,遭人乱踩,不住地哀嚎;
还有一对失散的母子隔着人群遥遥喊话, 彼此泣不成声, 不停地唤着“阿娘”、“小宝”。
……
一时间,场面混乱喧嚣至极。
殿内, 金吾卫和沙弥们极力扑救着大火。
但这场烈火是因为佛前烛树倒塌所致:
燃着上百支香烛的高.耸烛树骤然往佛像倒去,红烛爆开四溅, 明火落在屋檐垂落的帐幔上, 轰然焚烧起来,难以控制。
而中空的弥勒佛塑像,亦是随着烛树的倒塌被砸破,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过后, 露出了暗藏其中的尸身——毫无声息的男人被绳索绑缚,高悬在佛像的位置,双臂张开, 瞳孔涣散, 顶替了神佛, 接受着来往香客的跪拜。
在炽盛火光中, 显得尤为诡异。
沙弥们提着木桶来去匆匆, 一桶接一桶地往火里泼。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 这场大火方被扑灭。
杂乱的殿内弥漫着呛鼻黑烟,原本庄肃无比的佛堂,如今只余满目的狼藉。
几个金吾卫搭上扶梯,将佛像中的那具尸身小心翼翼地给取了下来,安放在铺地的竹席上。
从始至终,谢言岐都身在大慈恩寺内。
收到信条的提示以后,他便安排十名暗卫以香客身份入住庙中,时刻盯着这里的动静,并在信中约定好的日期借调了二十名金吾卫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多此一举。
谢言岐抬手按了按眉心,不经提起唇角轻嗤。
这幕后之人,还真是愈发明目张胆了。
闹出的动静,一次比一次大。
是恨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是挑衅,还是另有所图。
谢言岐微垂眼眸,睥着地面上,那个似曾相识的死者。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拉回了他的思绪。
奚平带着两名仵作匆匆赶来。
走到殿内,奚平首先也是注意到死者的熟悉面容,不禁愕然一怔:“世子,这、这不是秦安吗?”
秦安,扬州的商贾。
三年前,谢言岐隐藏身份暗访扬州,首先便是这位商贾抛出橄榄枝,邀请他们一道游湖。
也正是因为那次游湖,世子方能和初沅姑娘相遇……
思及此,奚平不由呼吸一窒,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怎么当年那些和初沅姑娘有关的扬州人,一个接一个地来了长安,而且还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了世子面前。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谢言岐,生怕他会因此记起过往,再次诱发心疾。
但旁边的谢言岐并无异样,他凝着眉宇,若有所思地听着仵作的唱报:
“死者男,四十有余,口、鼻、肚皮、两肋、胸.前,肉色微青,死有三日……”
“身无损痕,眼开睛突,口鼻内流出清血水,面色有青黯,疑为压塞口鼻死。”[1]
死有三日。
闻言,谢言岐摩挲着佩戴过黑玉戒的那处指节,小幅度地挑了下眉。
信条也是在三日前,传到他手里的。
但那个时候,秦安就已经死了。
原来,那人根本就不是让他来阻止命案的发生,而是让他来做个见证。
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仵作唱报完毕,将雪白麻布上拉,从头到脚地遮盖住秦安的尸身。
谢言岐眼神微动,恰巧看见不远处的帐幔上,一株复燃的余火。
微弱的焰火在风中摇曳不止,可他却好似透过这点火光,看见了一场焮天铄地的熊熊烈焰。
夜空下,火光中,弱不胜衣的小姑娘跌坐在画舫边沿,从头到脚地被一件织金玄黑锦袍罩住。随后,她伸手,徐缓将其扯落,露出了一张肤白胜雪的脸庞来,皎若明月,顾盼生辉。
清凌凌的一双眼眸,怯生生地朝他望来。
隔着空茫的岁月,和他四目相对……
谢言岐眼神微暗。
忽然一阵绞痛袭来,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踉跄退了半步。
“世子!”见状,奚平忙是上前,预备扶他一把。
但谢言岐也只是恍惚了这一瞬间,旋即便稳住身形,抬手示意不用。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他熟稔地服了粒药丸,哑声道:“无碍。先去别处看看。”
故弄玄虚又如何。
总归是凡尘中人,不论怎样,都会留有端倪。
***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无疑是飞来横祸。
原本的拜佛祈福转变为惊骇之闻,香客和游人心有余悸,纷纷往庙外涌去。
此般境况,初沅也不好继续带着华阳逗留。
——毕竟,华阳年纪尚小,不谙世事,怕是禁不得恐吓。
他们艰难地在人潮中行进着。
侍卫来庭在前开路,流萤和旁的侍卫左右护着她们,走向庙前树下的翟车。
途中走得匆忙,初沅不慎崴了下脚,待回到翟车,流萤撩起她的裙摆查看,方才发现那截细瘦脚踝俨然淤青一片,被欺霜赛雪的凝肌衬着,显得格外地触目惊心。
流萤低声嘶气,“殿下,这得多疼呀!”
初沅试着扭动脚踝,几不可见地蹙起秀眉,“其实,也还好……没有很疼的。”起码,还能再忍忍。
车上未曾备有伤药,于是流萤便只有催促着车夫赶紧离开。
然,车外人山人海,他们根本是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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