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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儿佳妇 (旅者的斗篷)


  “问我?”谢灵玄品味了半晌,凉凉说,“好弟弟。你觉得我凭什么要回答你呢?”
  谢灵玉一语塞。
  捶了捶床,还是不屈不挠地说,“你把我的命留到现在,是不打算杀我的吧。”
  “就算要我死,我也得做个明白鬼。”
  谢灵玄道,“咱们都是谢氏一门的子弟,荣辱与共,同气连枝。在外人看来,你做的也就是我做的,谁也跑不了。”
  谢灵玉额头冒冷汗,“你承认了。”
  成婚以后,他虽被温芷沅催得老是读书,却也在闲暇时间不停地调查谢灵玄。
  只要有一点证据,他都不能放过。而且他一直都小心翼翼,从没引起过谢灵玄的注意。若非前日他在静济寺不小心说漏了嘴,又岂会遭今日这骨肉分离之苦。
  “你霸着我大哥的位子,究竟还要占多久?”
  他也想直接揭发谢灵玄,可所有人都相信谢灵玄,他根本做不到。
  谢灵玄道,“这次只是小惩,望弟弟引以为戒。真若生出什么阋墙之祸来,母亲会伤心的。”
  他微微俯下-身来,深自隐晦,“……你该晓得,无论父亲母亲,还是蕙儿、兰儿、骐儿,甚至后院颐养天年的老祖宗,他们都不是我的亲眷,亦与我没半点血缘关系。我没什么好舍不得的。”
  谢灵玉心下沮丧,眼前这人不但鸠占鹊巢,整个谢氏一族也拿捏在了此人的手中。对方握有绝对能胜的筹码,除了屈服,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你也是这么制服温初弦的?”
  提起温初弦,谢灵玄现出柔静的弧度,“她可比弟弟要可爱得多。”
  谢灵玉恼躁不堪。也确实,他一个大男人还如此被动,温初弦她只是一个深闺妇人,且又嫁给了这人,拿捏她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他和温初弦都晓得真相,却一个被棍子打残腰身,一个被囚困于闺中郁郁不得志,他们想说出真相,暗处的手却将他们的嘴都捂住,叫他们出不了声。
  罢了罢了。
  谢灵玉心里对自己说。
  他好累,暂时斗不动了。
  ·
  温伯卿和谢灵玉两人斗得死去活来,这一头的温初弦却唤了府中养的伶人,听她们轻捻琵琶慢捻琵琶,饮酒玩乐,打发时光。
  管弦丝竹之声细细从水云居飘出,颓废靡乱,毫无节制,给家风清正的谢府平添一丝纸醉金迷的味道。
  长公主本就因谢灵玉一事窝火,见温初弦如此逾矩,将她叫过来谴责了一通,顺便把那几个家养的伶人赶出了谢府。
  “你大哥哥和玉儿都病着,你还有心情听这些靡靡之音?”
  温初弦跪在长公主面前,木无神色地听训。
  温伯卿和谢灵玉两人之所以会两败俱伤,都是那人从中挑拨之故。长公主不辨忠奸,反信谗而嗔怒,黑白不分,她能有什么办法。
  长公主只被那人整了一次,就如此烦乱不堪几欲崩溃,而她天天都活在那人的阴影中,精神上所受苦楚更超百倍,若不找点乐子,她还不得疯了。
  可无论怎样,长公主都不许府上人再听戏作乐了。
  挨了一顿训,温初弦无精打采地回到卧房,见谢灵玄正在。
  彼时他正持着一把剪刀,闲情逸致地修剪吊兰狭长的枝叶,染得满屋都是清幽的兰香。
  温初弦例行公事地叫了一句,“夫君。”
  谢灵玄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又剪了两片兰叶,才道,“被骂了?”
  温初弦轻微点了下头。
  谢灵玄道,“母亲近来心情不佳,须得找个人排气,你恰好撞上了。”
  温初弦听他这话中似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微有不悦,就欲走开。
  虽然他八成不是什么孝子,但玄哥哥确实是大孝子,他现在既然用着玄哥哥的身份,表面上就得装作恭顺孝敬的模样。
  谢灵玄动动手指,信然将她捞过来。温初弦脚下不稳,顺势坐在了他膝上。
  他逗她说,“其实娘子若真想听戏,也不是不能。”
  温初弦顺着他话头,“那夫君愿意违拗婆婆,帮我把那几个伶人找回来?”
  他否然,“那却不行。不过,我可以带娘子出去听。”
  温初弦玩味地泛出几分喜悦,“夫君说真的?”
  谢灵玄牵动柔情,宠溺地掐了掐她的一双小酒涡,“当然是真的。”
  他顺手拿起旁边的剪刀,从她衣领处剪下去,直将她好好的一件裙衫开了膛。冰冷尖锐的剪刀锋刃从她温热的皮肤上划过,依次经过她的心口、肚皮,令人不禁激灵灵发寒,有种被开膛的不是裙衫而是她的感觉。
  裙衫稀烂。
  温初弦窘迫,难过地说,“夫君不是要带我出去吗,剪我好好的衣衫做什么,我就那么任人欺辱吗?”
  谢灵玄依恋地贴了贴她额头,“我怎舍得欺辱娘子?娘子如此柔盼动人,我喜爱还来不及。”
  他将她那散乱的裙衫剥去,只剩下一件洁白的亵衣,笑说,“是要带娘子出门。只是娘子乃一女裙钗,去那地方多有不便,得换了身男子装束来。”
  温初弦这才明白过来,他要带她去的多半不是什么好地方,否则何以只容许男子进而女子就不方便了呢?
  勾栏,秦楼楚馆,红尘之地,还能有什么正经的了。
  说来他也真离经叛道,原来玄哥哥洁身自好,连那种地方看都不会看一眼,他却还要刻意把她带到那处去玩乐。
  当下衣衫尽毁,谢灵玄拿了件他的袍服给她换上,又用根质朴的素簪,将她的长发挽了。
  他站得稍远了点打量她,慢慢品咂,见姑娘还是一副秀雅柔弱的模样,粉脸冰肌,玉笋芊芊,又哪有半分像男人了。
  谢灵玄略有苦恼,“罢了。”
  将一件连帽的厚斗篷遮在她身上,直接将她的腰身和容颜全挡住。
  温初弦眼前一黑。
  只听斗篷外的他搂住她的上身,将她往上提了提,她双脚几乎悬空,“到了外面,咱们莫要暴露夫妻的身份,娘子便唤我一声哥哥罢。”
  他将她滑腻似酥的小脸捞出来,迷乱的气息倾洒而下,“……反正你本来就是我的弦妹妹,再做一回弟弟也无妨。”
  温初弦轻呼一声,脚下不稳。
  “那夫君还派人跟着吗?”
  “既要背着母亲带你去听戏,便不能带人。就咱们二人,看完了就回来。”
  温初弦内敛地抿抿唇,她还是第一次着男人的装束呢,双臂缠住谢灵玄的窄腰,娇盼畏怯地说,“那夫君可不要离我远了,我怕。”
  谢灵玄莞尔说,“自当寸步不离,守护娘子。”
  两人一道出了水云轩。有他伴着她,过谢府大大小小的门只势如破竹,无人敢阻拦。但若是温初弦一人想出门,即便有丫鬟跟着,也会受到层层盘问阻挠。
  原是在高门大户中,内宅妇眷一生都要在垂花门内过活,绣花鞋都不能沾尘土,轻易不能抛头露面的。
  谢灵玄没叫马车,和温初弦相携走在长安城平坦的大道上。
  此时温初弦乃是一副小公子装束,按理说他们不好牵手,否则容易被人当成断袖,但谢灵玄哪里在乎这些,一路上与温初弦谈笑自若。
  这还是他第一次私下里带她出去,走在喧哗热闹的街衢上,和其他往来的夫妻无有不同。
  冬日里长安城的风本是干燥的,此刻却更增些旖旎和缱绻的味道。或许谢灵玄本身就是一个风花雪花的人,浪荡刻进骨子里,和他在一起就没法当个清白正经人,时时刻刻都得跟他一块风花雪月。
  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温初弦恍惚,忽然有种今生她就要这般和他走下去,做一辈子夫妻的感觉……随即连连暗呸,她为何要咒自己呢?
  走了些时候,谢灵玄带她来到一栋甚是风雅的阁楼之前,牌匾写的是群玉阁三字,银钩铁画。
  这里常有戏班名家出场,还有说书先生讲才子佳人的话本,许多富商贵人往往一掷千金,就为了捧自己喜欢的角儿。
  温初弦将斗篷往上掀了掀,果然,出入这里的都是大贵大富的男人,却没有女客。
  谢灵玄重新把她的斗篷棉帽压下,携她踱了进去。
  他显然是风月场的老手,进了门之后,直奔二楼雅间,都不必和主人家打声招呼。
  一名叫玉宝儿的姑娘殷切为他上茶点倒酒,温初弦暗暗怀疑,他在外面究竟有多少姘妇?
  温初弦颇有点不自在。
  谢灵玄着实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见她局促,蓄意用折扇挑起她的下颌,“娘子醋了么?她们都是常在这里侍奉的姑娘,对谁都这样,不止单单对我。”
  温初弦愣了愣,恬然一笑。
  她亦开始演起戏来,低低说,“不是说以兄妹互称么?哥哥怎么还唤初弦娘子啊?”
  他玩弄着她樱桃般的绛口,谑然,“我想了一想,还是不喜欢管你叫弟弟,总觉得跟叫谢灵玉似的。别人发现就发现吧,我愿带娘子来玩乐,别人管不着。”
  他既揉她的唇,温初弦便一口轻咬他的手指,舌尖摩挲,一边不甘示弱地道,“那若叫别人发现夫君清白外貌下有多脏浪,强娶世家女,还带着妻子逛勾栏,夫君的名声可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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