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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我选暴君 [强推] (三月蜜糖)


  承禄赶忙进来,甫一抬头,便见身着里衣的圣人,兀的从墙边楠木架上抽出长剑,一剑横劈开来,紧接着落地宽屏断成两截,咣当倒了下去。
  他身形颀长,墨发散开与漆色里衣混在一块儿,通身上下透着股凌厉杀气,挺拔的肩膀兀的一颤,周瑄抬起头来,幽眸随着剧烈的呼吸转至浓烈,如寒冬腊月冰面上凝结的霜雾。
  何琼之在外殿,正捏着樱桃毕罗往嘴里塞,听见动静噌的站起来往殿内冲,顺手往腰间去摸,才发现佩剑卸去,跑到门口一把抄起长颈玉瓶,踹开大门。
  周瑄往外瞥来,沉肃的视线上移,看向何琼之高举的玉瓶。
  “都出去。”
  承禄怕何琼之吃腻了,便给他端来茶水,将一盏盐放在旁边。
  何琼之小声问:“陛下做噩梦了?”
  承禄点头,“昨儿便呓语不断,原以为睡得长睡得好,没想到起来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何琼之拂去衣服上的毕罗渣子,正襟危坐,抬头便见周瑄换好常服阔步走出。
  当年周瑄被遣出京,何琼之一路随行,刀尖舔血的日子共同撑过,自然是忠信仁义,最得周瑄信任。
  初回京城,郊外伏杀案尚有主谋没有落网,何琼之暗中查访,总算有些眉目。
  他与周瑄禀报完公事,便说起朝中新提拔的官员。
  “陛下,孟家进京了,住在忠义伯爵府,就是十一娘的夫家。”
  何琼之粗枝大叶,并不知晓周瑄和谢锳曾经有过一段亲密关系,何况当时两人有意避讳,他也只知道两人闹翻,后来没了联系,至于为何翻脸,他是不知情的。
  周瑄嗯了声,“孟季同的外甥也到了吗?”
  他问的是澹奕,何琼之一下明白过来,点头道:“人已经去工部屯田司报道了。”
  多年前,澹奕与谢蓉一见钟情,若非谢宏阔从中阻挠,两人或许早就喜结连理。
  澹奕出身寒门,现下也不过被圣人提到六品员外郎的位子上,攀附权势的谢宏阔岂会容忍长女嫁给这等寒碜之人,当机立断给谢蓉定下和崔家的婚事。
  好好的姻缘,就这么被棒打鸳鸯了。
  周瑄扶额,眉心蹙紧。
  何琼之问:“陛下可是头疾复发?”
  那时周瑄遇袭,对方人手是他数倍之多,最后杀的只剩他自己,一人一剑殊死搏杀,甲胄上溅满鲜血,剑刃打卷全是豁口,幸亏撑到何琼之的援兵。
  那一战,让周瑄留下时常头疼欲裂的后遗症。
  “不妨事,城外伏击案你抓紧办,别打草惊蛇,该抓的人,一个都别放过。”抬眸看着何琼之,拇指摁在瓷盏边缘。
  承禄吩咐小黄门去请尚药奉御,挑帘看见外头开始飘雪,想到过会儿要去弘文馆,便又折返回来。
  周瑄在边境待过数年,体力甚好,自是不用轿撵。
  如此,承禄便去预备保暖的物件。
  何琼之陪同周瑄用了几口早膳,前几日搬宫,门下省忙的不可开交,又因新朝官员更迭,人手不足,不少官员索性宿在馆中,便于规整编纂。
  隋侍郎建议招募经生、书手,周瑄批复下去,虽可缓解人力问题,到底还是需要开科取士,弥补诸多缺口。
  两人自紫宸殿徒步去往门下省,途径史馆斜对面高墙时,周瑄瞥到一抹秋香色身影,却一顿未顿,抬脚离开。
  谢锳眨了眨眼,睫毛上的水珠洇湿眼眶。
  天太冷了,浓黑如墨的半空破开口子,直往下扬洒雪花,空气中宛若流淌着霜雾,而那人从雾气中阔步走来,身影如同青松挺拔俊逸,黑色皂靴没有片刻停留,拐进楹门,踏上高阶。
  前面黄门躬身说道:“夫人怕是要多等一会儿,圣人去了弘文馆。”
  谢锳面色苍白,手脚发抖,风雪沿着兜帽袭进领子,后颈又湿又凉。
  黄门觑了眼,心里暗暗叹气:以往圣人都没来过,本想领个轻快活儿,看来是不能够了,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这位夫人倒霉。
  他跺了跺脚,把手抄进袖中。
  谢锳见状,从腰间取出钱,递过去:“中官大人,劳你费心跟我受冻,你有事便去忙,我再等会儿。若圣人还不出来,便也打道回府了。”
  黄门态度立时恭敬,“夫人哪里话,都是做奴才的本分。”他悄悄掂了掂分量,当即觉得再捱些冻也无妨,“那您先在这儿等等,我手头还有个活儿没忙完,便先告辞了。”
  谢锳点头,黄门作揖离开。
  她低头,手中提着的食盒包了厚厚一层绵衾,只是不知道圣人究竟何时能走,天是没命的刮风抖雪,她打了个喷嚏,鼻子酸酸的。
  馆内安静,书页翻动的声音犹如春蚕啃噬桑叶,雕花铜炭炉烧的呜呜作响,时不时发出爆裂的烧灼声。
  “陛下,这位便是魏公的得意门生,校书郎云彦,前几日修整完毕的国历亦是由他主笔。”隋侍郎看向旁侧官员,伸手指着右边第五人。
  周瑄扫去,入眼是先是看见他微低的身躯,月牙色襕衫清淡儒雅,交握在身前的双手修长,骨节清隽有力,他看过云彦的书,史馆呈奏的典籍中有他的文墨,那笔字倒也对得起这双手。
  隋侍郎见他在打量,便忍不住叹道:“若老臣没记错,魏公只收过两个弟子,一个是云六郎,另一个便是圣人您呐!”
  声音苍老不失力道,言语间透着自豪欢喜,说完便满怀期待仰望周瑄,自然是等他附和两声。
  周瑄挑起眼尾,想到魏巡曾说过,云六郎和他很像,开蒙早,肯苦读,没有一点绮襦纨绔风气。
  外头的风呼啸着吹卷帘栊,雪片子将那明黄色窗纸打的透湿模糊。
  廊下婢女冻得直搓手,院里不知何物倒地,哗啦的巨响惊得数人跑去拾掇,就连馆内,仿佛也忽然冷冽下来。
  周瑄抬手,压在修撰的国历上,目光却往门外影壁投了过去。
  声音清朗疏淡:“校书郎,劳你为朕讲解一下新编国历与往年的差异。”
  抬头,吩咐黄门:“备下吃食,一并端来弘文馆。”
  风咔哒一下吹动门板,密匝的雪似乎更猛烈了。


第4章 ◎的确该要孩子了◎
  当今御极后办了不少官员,三馆亦是如此,年后搬宫,大量书籍需要规整修撰,然人手不足,故而个个都当骡马用,不分昼夜,巷道中经过的官员无不脚步疾驰,乘风一般。
  谢锳都要冻僵了,眼前白茫茫全是雪。
  “十一娘?”试探的声音带着几许惊讶。
  谢锳抬手擦着睫毛上的雪花,回头,但见一身穿绯色圆领官袍男子逆光而来,精瘦健壮的身躯孔武有力,三步并作两步朝自己跑来。
  “何琼之?”谢锳怔住。
  当年她去书馆,除了周瑄,最多见到的人便是何琼之。
  他与周瑄关系自幼便好,离京后跟随周瑄经历了几场硬仗,在军营打出名声,现下已经是三品右威卫将军,官声显赫。
  意识到自己失态,谢锳往后撤了步,改称道:“何大将军。”
  何琼之没在意称谓,只是重见故人显得很是兴奋,忍不住咧嘴笑道:“老远还以为看花眼了,没成想果真是你,冰天雪地,你在这儿站规矩呢!”
  谢锳跟着笑:“当我还没出阁时候呢,我都嫁人三年了,早就不用站规矩。”
  从前但凡谢锳去迟,多半是在家中被谢宏阔责罚,或关在黑咕隆咚的柴房自省,或跪在烟熏火燎的佛堂抄经,以至于何琼之常打趣她,是站规矩的常客。
  何琼之更黑更瘦,人却很精神,浓眉大眼透着股干练劲儿。
  “你来这儿做甚?”
  谢锳往前拎过食盒,弯眉道:“今日郎君生辰,我来给他送碗汤饼。”
  何琼之感叹:“咱们三人,谁都没想你是第一个成婚的,方才我看见他了,果然不负云六郎美名,面若冠玉,斯文儒雅。”
  “进去等吧。”何琼之站直身子从阴影中拔出脚来。
  谢锳摇头:“圣人在,我过会儿进去。”
  何琼之哦了声,想起两人断绝关系的事来,这些年周瑄片字不提谢锳,想来当初的矛盾天大,两人都是倔脾气,平时瞧着挺讲道理,翻脸后却谁都不肯低头,但凡有一个肯让步,也不至于闹成今日的局面。
  何琼之如是想着。
  长条案前,云彦依旧在为周瑄讲解,声音平和纯粹,举手投足间能看出修养极好。
  何琼之默默看向被风拍打的毡帘:谢锳那身子骨能受得住吗?
  咬咬牙,他状若无意道:“外头有个小娘子,提着汤饼站在墙根下冻得直打哆嗦,也不知道谁家的。”
  汤饼二字咬重了些,唯恐云彦没听明白。
  说完,也不敢去看周瑄,心虚的仰着头,盯着横梁一眨不眨。
  云彦手一顿,忽然想起今日是自己生辰,忙起身作揖:“圣人见谅,约莫是内人给微臣送汤饼,她这两日身子不大好,容微臣前去看看。”
  周瑄神色冷冷,斜向手边冒热气的汤饼,云彦看见,解释道:“今儿是微臣生辰,还望圣人准允。”
  “去吧。”
  内间只剩下周瑄与何琼之,安静的有点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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