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又听说,那大人高升时,并未将姐姐带着,好似将她转赠于西北的富商,我才一路追寻。”
他苦笑道:“但寻人艰难,便如同大海捞针。”
原来如此,这位王家姐姐也是个可怜命薄的女子。
甚至叫她想起了从前,烟波浮荡的碧带河畔,婷婷袅袅的江南小调,身姿妖娆的花娘……于她而言,万分沉痛,只有一片暗色。
清嘉便是只想起零星的片段,都满心恐惧。
她如今尚能人模人样的活着,多亏孟家表哥搏命救她。
清嘉摇了摇头,不愿再想,只说:“你姐姐,如今年岁几何,生得什么模样,又被卖到哪个妓院,你仔细同我说说,我若有余力,或可帮一帮你。”
这话说完,清嘉便后悔了。
去管旁人家的闲事作什么。
好在王子尘寻人七八载,也没个准信,若有余力帮忙问问便好,也不用十分上心,才讪讪补充:“但,不能保证便是了。”
王子尘是惊诧的,他们交情不过寥寥,且观她行事,是小心谨慎的做派,决非多管闲事之人。
他带着审视,再去看清嘉时,只见她垂着脖颈,眼睫倾覆向下,一副苍弱无辜的模样,好似情绪……很低落。
王子尘追问:“孟兄?你可是身体不适么?”
作者有话说:
①资料来自于百度。
第39章
清嘉扯出个清浅笑意,淡淡道:“无妨,王兄请说。”
王子尘见她已如寻常,仿佛方才的失神模样只是幻觉,这才娓娓道:“若我姐姐如今还活着,应当是二十有六的年纪,我们走散时,她才十二岁,不过是个半大的小丫头,常说要做英姿飒爽的女捕快。”
他注视着清嘉,眸中有沉痛之色:“她一双眼,生得与孟兄有些相似,杏仁眼,眼角一滴红色泪痣。”
难怪,锦园初见时,王子尘巴巴地赶过来同她说话。
“当初,她似乎被卖到扬州。”
扬州?真是巧。
但细思之下,实属正常:通州离扬州不过半日水路,且都赞江南女子秀美,尤以扬州为甚,因此扬州狎妓之风又为江南最盛,所以江南一带,不止多少命苦的女孩被拐入这包着金边的豺狼窟。
王子尘蹙眉沉思:“当初那家妓馆,好似叫做‘兰香班’的,就在扬州碧带河边上;孟兄也是扬州人,可否听过?”
清嘉却没回答。
兰香班,她化成灰都记得。
藏在袖中的手,倏然收紧。
“孟兄?”王子尘察觉出清嘉愈发怪异的情绪,俯身去看她,只见清嘉一张俏脸发白,紧抿着唇,星眸点点斑斑泪,似乎要落下泪来。
宋星然归来时,看见的便是二人这副相对无言,泫然若泣的模样,已然将离愁与不舍写在脸上。
他心中冒火,觉得胸膛闷得发疼,没忍住,试探地,发出咳嗽声。
清嘉与王子尘俱是一惊。
宋星然站在花厅前,背对着阳光,眉目狭长,黑发白衣,显得莫名阴郁。
见他回来,王子尘略有些尴尬,站了起来。
清嘉仍一副呆怔、懈怠模样,横过眼波,淡扫了他一眼,口气也很寻常:“夫君回来了。”
宋星然心底一咯噔。
昨天,就在昨天,清嘉见他受伤,急得眼泪汪汪,他半夜归家,她还惊魂未定。
今日见了王子尘,却对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宋星然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堪称和煦安定,他挂起笑容走近,站在清嘉身后,将她纤薄的肩膀揽入怀,凑近了问:“点了哪一出?我特赶回来与你一道欣赏。”
清嘉皱眉,扫了一眼窗外天色。
日薄西山才回来,还说与她一道欣赏,扯呢?
但在外人面前,她不会落宋星然面子,只柔声道:“夫君回得太晚了,好戏都已唱完,我与王班主闲聊几句,便差人送他回去。”
宋星然笑眯眯的,望向王子尘:“哦?是么?”
王子尘:“……是,也叨扰许久,在下先告辞。”
他却想:孟兄这位夫婿好生厉害,是个笑里藏刀的场面人。
但都是男人,王子尘大略知道,宋星然心中必然是不喜他们交往的,未免替清嘉添麻烦,他匆匆话别。
只是临走前,没忍住,再回眸望了一眼与他亲姐相似的眼。
却又被宋星然精准捕捉。
他仍笑着,桃花眼中却飞刀片片,杀气腾腾,警告之意显然。
王子尘收回眼神,笑了笑以示好意,仓促离开。
宋星然心里窝火,却不敢与清嘉发出来,既怕显得自己小气,又怕惹得清嘉不悦。
昨夜还哭哭唧唧的,十分脆弱。
他将清嘉身侧的凳子又扯进了些,几乎贴在清嘉旁边,才坐下。
斟酌道:“你……”
“什么?”清嘉迟缓问。
宋星然皱着眉,半晌只说了一句:“罢了。”
清嘉收回眼神,觉得宋星然今日奇奇怪怪。
但她心里,始终想着王子尘那命苦的姐姐,也沉湎于往日的愁苦中,不耐去思量宋星然的心情。
只托着腮帮子发呆,丝毫不理会身边的宋星然。
可把宋星然急坏了。
怎么?王子尘一走,他家夫人半边魂儿没了?
他试探着问:“你……与王子尘,交情似乎,很好?”
清嘉扫他一眼,有些不耐烦,还是耐心解释:“几面之交,萍水相逢,大约因为都是江南人士,故此有些话题能聊,还算投契,交情却只是泛泛。”
老乡?
宋星然心中蹦出个词。
终于舒坦了些。
但清嘉还是失魂落魄,似乎将他无视。
宋星然又咳嗽一声。
清嘉再次将眼神投放回宋星然身上,深觉烦躁:他今天很闲么?
还是压着脾气,婉言问:“夫君怎么了?”
宋星然捂着胸口,虚弱道:“胸口似乎有些疼。”
清嘉终于正视宋星然。
心中却腹诽:伤口疼和大夫说去,找她作甚。
伤口疼,还整日在外头奔波,也不晓得休息,他若还不晓得顾惜自己,她怕是很快便要守寡了。
终究还是不忍心,伸出手,轻碰在他伤口上,略有紧张:“怎么?可是伤口裂了,我与你寻个大夫来看看罢?”
昨夜他非要胡作非为,偃旗息鼓后,清嘉才发觉他胸前绷带已晕出淅淅沥沥血痕来,临急临忙请了大夫,大夫可是苦口婆心叫他静养,不许乱动的。
清嘉便以为他在外头又扯伤了。
宋星然装模作样地哼了声,抓着清嘉的手贴在胸膛,抱着她往房里带:“只是有些疼……唔,夫人替我看看罢……”
清嘉被拐回房,宋星然已很主动地将衣服脱了,一副任凭检查的模样。
他腰腹缠着厚厚一圈绷带,还能看出胸膛是宽阔的,肌肉形状流畅好看,有几分男色在身上。
清嘉认真检查他身上几处伤口,都没渗血的痕迹,忧心道:“还疼么?难不成是内伤?还是叫个……”
她话未说完,人已被宋星然扯了过去。
他翻身撑在上侧,有只手悄然挑开她的衣裳,顺着柔白的肩头摩挲,又忍不住的阴阳怪气:“戏好看么?”
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便已掐住她的下巴,将红唇含在口中,唇齿相依。
纠缠中,他吃到一点甘甜的津液,才愈发放纵起来,舌尖勾在她唇上,全无章法地啃噬,喷出来的热气传入她耳廓,她腰已软了半边,颤颤巍巍地抱紧他。
有些吃痛,她脖颈向后仰,推了推他肩膀:“太阳还没下山呢……”
宋星然才不管。
昨夜的感触还残存,又被他轻而易举地点燃,清嘉迷迷糊糊地想:疼死他算了……来西北几个月,肚子还没动没静,也不晓得是不是他有问题,毕竟他大自己许多呢……
宋星然似乎有感知,眼神发暗,愈加癫狂。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已攀上柳梢,清嘉被宋星然圈在怀里,他低声喃喃:“江南,很好么?”
宋星然从未去过江南。
但他想起,谢云嵩在扬州做过三年通判,清嘉与他才见过一面,便已然聊得投契。
那王子尘,也说是同乡之谊。
宋星然突然很想与清嘉去一趟江南,他问:“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清嘉没回答,睡着了。
宋星然怀中抱着人,心中却不是滋味。
近来,他的感觉越发怪异。
清嘉好似爱他甚深,才见面便说要嫁他,对他亦是温柔体贴,处处关怀。
但有时,宋星然又觉得,清嘉其实并不爱他,他甚至有种预感,不论清嘉嫁给谁,都能这般
体贴温存,做个温柔贤惠的好夫人。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似影影绰绰,蒙了层轻纱。
宋星然越想越心烦,怀中的人却安然酣睡。
他有些恼怒地,在她秀气的鼻尖咬了一口。
清嘉咕哝一声,抬手在恼人的源头上,轻轻一拍,无意识地吐露了心声:“烦。”
宋星然如遭雷击,气得一晚上不曾安睡。
——
清嘉是在登上了南下的船舫,才真的确定自己是在回扬州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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