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王府玄甲卫就在周边,与他们缠斗在一起,之后……”
她停顿了下:“摄政王提剑下车,奴婢便未敢再看。”
之后又唏嘘起摄政王抱她家王妃娘娘回府,如何气势骇人,吓坏了明华街一位打更人。
谢青绾无奈揉了揉额角,预备将人打发下去,却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来:“昨日我回来,你们可曾见一本书贴?”
芸杏一脸迷茫。
倒是正在打理床铺的素蕊笃定道:“这倒未曾见过,昨日殿下将您抱下车舆,未见有物件遗落。”
“车舆内奴婢也整理过,不曾见到甚么书贴。”
大约已被摄政王收下了。
谢青绾微微点头,拢一拢披散的长发,无甚胃口地摆弄着那柄瓷勺。
倒难为摄政王记挂她这一把病骨,下车杀人还记得先行敲晕了她。
谢青绾幽怨地揉了揉后颈。
饭罢,芸杏替她挽好发髻,极素淡地簪了两枚珠花,又热敷过后颈,替她仔细按了按。
昨夜之事传入宫中,太后当即差人送了好些东西来以表慰问。
谢青绾亲自去迎,这才发觉来送的并非宫人,而是康乐长公主。
顾菱华小跑着上来牵她的手,语气殷切:“皇婶身子如何了?”
“已无大碍,”谢青绾道,“怎么是康乐长公主亲自来?”
顾菱华蹙了蹙眉,有些委屈于她的疏淡:“皇婶唤我菱华就好了,我听母后说皇婶出事,特意去向母后求来的这差事。”
她抬头瞧一眼日色,又凑到谢青绾耳边小声道:“接近皇叔下早朝的时辰了,我不敢久留,日后再来看你。”
这位长公主不过十三岁,正是稚气未脱的年纪。
谢青绾任由她握着手,笑意清浅:“好,快回罢。”
王府的赵大管事同她一道送走了风风火火的康乐长公主,笑眯了眼:“康乐长公主张扬率性,却似乎很是喜欢王妃娘娘呢。”
谢青绾幽幽想道,当日摄政王金殿上赏了怀淑大长公主一张人皮,吓煞一众人,她与康乐长公主危难之交,岂不可贵?
她眉目幽静如画,小情绪都藏在心底里,面上常常是瞧不太出的。
望了眼顾菱华匆匆的步履,终归是难禁笑意:“孩子气罢了。”
赵大管事言归正传道:“老仆今日收整库房,发觉几样物件很是不错,想着兴许王妃娘娘喜欢,拿来解闷儿也是好的。”
于是摄政王下了早朝,正撞见四个粗使仆从抬着通体红玉雕琢的香炉进了含辉堂西厢。
赵大管事七手八脚地指挥着安顿好这奢靡异常的玉炉,抹汗的间隙正瞧见摄政王负手而过。
不曾停留半寸目光。
赵大管事理所当然地将这解读为放任的意思。
摄政王手中权柄惊人,库房里奇珍异宝难以胜记,与其白白收在库房里生灰,倒不如拿来借花献佛。
赵全隐隐觉着,兴许这位病恹恹的漂亮王妃,当真能降得住这尊杀神呢。
届时阖府上下便也不必再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先且尽心伺候着总是没错的。
老管事目送摄政王冷峻的背影远去,复又盘算起库房里的奇珍。
不出半日,宫里忽然传出卜官林恒贪赃枉法欺君罔上之案。
当日下午便被入狱抄家,圣旨诛连其一姓人。
谢青绾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秦月楼那场相遇,便是因摄政王剜了林家次子的指骨而起。
包括昨日两场风波,原来一切早有暗示。
她捧着清茶一盏,轻手叩开了摄政王的书房。
成婚后摄政王居含辉堂东厢寝房,书房在银瀚楼,算不上太远。
谢青绾换了身素净的嫩青色襦裙,腰细如柳,莲步轻移缓缓入了书房。
一入室内,还未来得及措辞,先被檀木书架上浩如烟海的典藏震了下。
她有一瞬的失神,面上仍旧细步袅娜,隔着极妥帖的距离将那盏茶搁在他书案一角。
顾宴容另一手边,正放着那本《响泠泉引》,不知是没来得及收起来,还是特意放在显眼处等她来试探。
猜测已得定论,谢青绾未敢多作停留,始自垂着眼睫静候他忙完。
只是她隐隐有些眼馋那满墙的典籍,那诡怪志异、南楚异闻足有四指厚,似乎是民间佚本。
出神间,顾宴容已搁了笔,骨节分明的长指揉着额角:“所为何事?”
音色隐有慵倦。
谢青绾睫羽轻抬,湿濡的目光里有跃动的烛火:“清茶祛乏提神,殿下近来奔波,委实辛苦。”
她嗓音清澈,与人对视时总有种难以言明的湿漉与诚恳。
顾宴容闲淡挪开眼,揭开那盏茶品过一口,开口却出乎意料:“架上典籍可命飞霄为你取。”
仍是一贯冷隽的声线。
谢青绾愕然,她进门时只片刻的微顿,这位杀神却已敏锐至此。
倘若她见过昨日那场戮杀的惨状,只怕此刻未必有勇气迎上他的目光。
偏偏谢青绾无知无觉,为摄政王的敏锐惊异过一瞬,便福身道:“谢殿下。”
第11章 廿二
◎珍珠很衬你◎
江南二月春意渐浓起来,阑阳城终年雨雾不绝,日色熹微。
谢青绾趴卧在美人榻上,泪眼汪汪地抱着她最爱的那只鹅绒软靠。
女医师手法娴熟地为她按揉肩颈,每一道力气都落在要命的地方。
谢青绾颤颤抽着冷气,烟眉紧蹙嘶声阵阵,连一贯沉稳的素蕊看了都摇头直叹。
芸杏在旁奉药,直言快语:“苏大夫昨日信誓旦旦,说的甚么。”
昨日热敷过,后颈的不适感已有所消解,熟料一觉醒来,痛感卷土重来,甚至更甚昨日。
苏大夫侍立于琉璃屏风后,闻声频频揩汗:“人体穴位关联脏腑经络,睡穴稍浅,体内气血本足以将其冲开。”
他有些歉疚与惶恐:“可娘娘气血太弱,是故才阻滞于后颈穴位之处,产生酸软疼痛之感。”
顾宴容来时,便瞧见他新娶的小王妃蜷伏在榻上,被揉地直哼,抱着丝织软枕眼泪啪嗒。
苏大夫在外头絮道:“这位医师最擅推宫过血,把瘀滞的气血揉散,这酸痛自然便消了。”
药毕,众人退下。
谢青绾一身虚汗,随意挽起的乌发松散了些,落在她莹润的颈侧。
唇瓣苍白,喘息细弱,显然是疼得狠了。
她撑起身来,音色中带着独有的湿软质地:“殿下来了。”
顾宴容喉结微滚,目光锁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前,沉沉俯身下来。
谢青绾被这毫无预兆的逼近吓得一颤,下意识仰身后退,又被一只有力的手扼住后颈。
他有意避开擦了药的那侧,手劲略重,不怎么疼,却也无法挣扎。
谢青绾手抵上他的胸膛,余光却骤然瞥见琉璃屏风外多了几抹人影。
男声冷道:“眼睛不想要了?”
谢青绾还未生怯,屏风外众人已惊惶跪了下去。
其间有尖细的声音道:“殿下同娘娘恩爱,只是这太后尚在嘉祥宫等着二位呢。”
事实上,他倾身凑近后便再无其他动作,按住她后颈盖因外人在场,不宜太过生疏罢了。
幽微天光里,他滚动的喉结轮廓分明:“可还有不适?”
这方是问询她的话。
宫里来传话的人在屏风外跪了一片,静候着她的回答。
颈侧温热的手强势不可撼动,谢青绾睫羽乱颤,被迫仰头直视他漆黑的瞳仁
“妾身已无大碍。”
大约是素蕊有过交代,王府新换的车舆里,坐榻软靠一应是谢青绾最爱的软丝质地。
谢青绾放松窝进软靠间,耳上珍珠映出明润华彩。
约摸颈侧的药起了效,热烘烘祛散了些酸意。
她歪着脑袋惬意在丝织软靠间蹭了蹭,却忽然似有所觉地抬起眼。
摄政王目光全不避讳,细密扫过她耳垂与领间小寸莹润的白。
滔天权柄浸养出的气势使得他的目光犹如审视猎物的狼,有不容忽视的威慑力。
他是个极度冷静克制的疯子,甚至有超乎常人的理性与洞察力——至少不会无故对弱者拔剑相向。
谢青绾侧过头去掩唇轻咳,温温软软避开了他的目光。
下一瞬,有冷隽的男声清然响起,轻淡且自然:“珍珠很衬你。”
与秦月楼那个午后,意味不明的“凝脂柔荑,伶仃玉骨”八个字重合在一起。
谢青绾浑身一凉,却见他复又淡淡阖上眼,并未表露出甚么腕骨剥皮的意愿。
她于是安静窝回软靠间。
燕太后居嘉祥宫,自平帝崩逝后便大病一场,鲜少接见命妇宗眷。
引路嬷嬷送摄政王夫妇二人入殿,太后正候在殿内品茶。
顾宴容只略微垂首,腰肩笔挺地行了礼。
谢青绾隐隐想起当年赏花宴上,摄政王姗姗来迟,似乎也是只淡淡颔首,神情孤桀不可一世。
她跟着告了礼。
燕太后倒是音色温和的:“免礼,且入座罢。”
谢青绾跟在顾宴容身边告了座。
燕太后赐了一道茶:“皇帝少不经事,将你们的婚事办得仓促,哀家也是今日才得机会,同摄政王妃好好叙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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