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给我弄点水来喝。”他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一整夜,一口水都没有喝,难受的紧,全然将梁老爷的话抛到了脑后,饭可以不吃,大夏天的还在太阳底下,水若是不给一口,当真要渴死人。
于这种事上裴晓葵也是见过几次世面的人,梁少爷被罚是家常便饭,每次罚跪都是伴着不许给吃喝的,谁若是给了,梁老爷那边定不会轻饶,裴晓葵自然是不敢违抗梁老爷的命令。
眼下她就是十分后悔,怎的偏偏不知他在此处,还这个时候过来取东西。
见她不动地方,梁舟迟在烈日下有些恼,提声质问,“你还杵在这里作什么?还不快去!”
这可让裴晓葵为难了,一边是老爷,一边是少爷,可是哪个都得罪不得。
“奴婢还是先去问过老爷吧,您在这里等一会儿。”裴晓葵憋了半天,这才想出这么句脱辞,她是不敢轻易冒险的,还是为了梁舟迟这种人。
“我说你怎么听不懂我说话,怎么我梁舟迟喝口水还得你去问过我爹?”他挺直身子,一时气血上涌,加上太阳正毒,他又跪了一夜,这会儿眼前有些黑影,惹的他头晕眼花。
一时没撑住,一手抚额一手撑在青砖上。
瞧他这副模样,裴晓葵心也随之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扶了他一下,这会儿才见他身上衣衫已经湿的透了,只是衣衫的颜色深,自表面瞧不出来而已。
“少爷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也顾不得许多,裴晓葵起身跑开,不多时,捧了一碗清水急急行来送到他的面前,“少爷快些喝了吧。”
梁舟迟睁了眼,见着她手上端的清水,一把接过,仰头几乎不喘气的喝了个干净。
裴晓葵在一旁听着他喉咙吞咽的咕咚声,看来真是渴坏了。
久未喝水,清水入口,便觉像是人间甘露,竟像是带着丝丝的甜,比得上世间任何香茗玉露。
一碗不停歇的下肚,满口满腹的清畅,他手执空碗,抬起手背蹭了嘴上的水渍,话还未来得及说上一句,便听身后有一厉声响起。
“放肆!竟敢给他水喝!”——梁老爷不知何时站于院落门口,此时正怒目圆瞪的瞧着他们。
裴晓葵心口一紧,脑子伴随着“嗡”的一声响,连指尖都忍不住颤了一下。
心想着,这下可坏了,被人抓个正着。
梁舟迟手指紧紧捏着空碗,冷眼冷面回头朝后看去,随后又慢悠悠的转过脸来,替换上一脸不悦。脖子微微梗着,跪这一夜,并不能让他服软。
梁老爷行至近前,负手而立,高高在上的望着裴晓葵质问道:“谁让你给他水喝的,是不是将本老爷的话当成耳旁风?”
入了梁府三年,裴晓葵一直都是老实本分,遇事能躲则躲,从未受过一句责骂,谁知如今碰上,还是被梁老爷亲自过问。
她一时有些慌,缓缓站起身来,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微垂着头,一脸踌躇。
“来人啊,拉下去给我打!”梁老爷火气正盛,也不管三七二十一。
“姨丈!”此时忽闻赵舒恒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众人除了梁舟迟齐齐朝他看去。
赵舒恒大步行至跟前,目光扫过裴晓葵的眼,给她使了个眼色,随后挡了她大半个身子,朝梁老爷道:“姨丈,不关她的事,是我让她过来给舟迟送些水来喝的。”
梁老爷闻言,将信将疑,“你?”
“是我,我想着舟迟已经跪了一夜,加之现在这日头这么毒,只怕他身子受不了。这府里的人都听了您的话不敢来送吃喝,可我实在是担心他,于是便逆了您,”赵舒恒一顿,“姨丈,您若是罚,便罚我吧。”
现在裴晓葵一抬眼,便见着赵舒恒月白的长衫映在自己眼前,修长的身形,温软的言谈,还有对她的袒护......许是这会儿她也晒了太阳的关系,一时觉着头有些晕晕的,脸上也跟着有些烫。
心底似有一股暖流划过,忽而记起赵舒恒昨天同她讲的话,问她是不是认错了人。
原本她还有些迟疑,不过眼下,她便深信不疑了,除了他,谁还能像当初那般呢!
这一番话无疑是将梁老爷逼到了死角,他再如何气也动不得赵舒恒,况且梁舟迟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儿子,即便是打在他身上,亦是痛在他心口。
赵舒恒这样讲,也算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梁老爷的气好歹算是顺了一些,本来昨夜放了大话出去,不准给他吃喝,可是自晨起见着这铺满天际的太阳,他心里也是不落忍的。
“罢了。”梁老爷深咽一口气,“今日我看在舒恒的面上,暂且饶了你,下次若你再敢在外面喝个昏天暗地,可就没这么轻易饶过你了!”
“滚回屋里去洗把脸,瞧瞧你这副德行!”梁老爷一甩衣袖,气冲冲的离开,不过好歹今日这关梁舟迟算是过了。
眼见着梁老爷离开,裴晓葵也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时才觉,身上冷汗早就已经出了一层。
“舟迟,起来吧。”赵舒恒弯身想要去扶他。
未料手才触碰到他的臂膀,便被他一把甩开,“走开!”
梁舟迟厌烦的低呼了一句,随后艰难的撑着膝盖自地上站起来。
跪了一夜,膝盖都快没了知觉,又酸又麻,这会儿起身,也是难为他了,才试了两下,竟觉着十分艰难,可是眼下顾念那讨人厌的赵舒恒就在身侧,他暗自咬了牙,一口气站了起来。
两条腿像不是自己的,身形摇晃,险些栽倒,到底还是赵舒恒上去将他扶住才不至于跌倒。
“好了,知道你能,就别逞强了,”赵舒恒在一侧苦口婆心的劝着,“这也就是你,若我跪了一夜,早就晕过去了,你可真是本事。”
梁舟迟这次没有甩开他,只不过听着他说的话,一时竟觉不出他是在夸还是在讥讽。
由赵舒恒扶着一点一点的前行,腿脚慢慢也开始适应了些。
“姨丈脾气暴躁,你也够硬,很多时候,只要你说一句软话便能化解的,何必非要跟他老人家对着干呢。”
“我用你说教,你烦不烦,住在我家里不走,还跑过来惹我的眼!”实际上梁舟迟的脾气也算不上火气,只是在赵舒恒面前,总是忍不住会变成斗鸡一般,全然没了风度。
许是他自生下来,注定那赵舒恒就是他的对头。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明日就离开了,就不在这里碍您大少爷的眼了,您消消气可好?”于赵舒恒而言,知梁舟迟秉性良善,不过是与他别扭些,所以他也从未生过他的气,一打哈哈也就过去了。
这么多年都是这般过来的,凡事都顺着他,他自认这是做为兄长的本分。
梁舟迟没在理会他,眼下又困又饿又渴,满脑子想的都是吃喝。
待将人送回房中,赵舒恒才大步出来,来到裴晓葵面前脚步未顿,“走吧,回梅园。”
裴晓葵脚步立即随上他的,终于寻了机会,小声在他身后道谢,“方才谢谢表少爷给我解围,若不是你,我想是要挨老爷的打了。”
闻言赵舒恒一笑,侧过头去看了他一眼,“说来也巧,早起便放心不下,想着过来看看,正好碰到这么一场。姨丈说打你,也是嘴上痛快罢了。再说就算是他真要打你,我也是不肯的,在这园中,难得有你这么个识字的人,若打坏了可怎么好。”
他这话说的温暖人心,不由得让人开怀,裴晓葵忍不住抿起唇角笑比天清日晏。
“对了,方才听您和少爷说您明天就要走了,是真的吗?”
“嗯,不假,明日得去学究那里,学究府上有住所,加课业繁重,往后就不能常回来了。”他一顿,“不过得了空我还是会回来看姨丈姨母的。”
裴晓葵听得这些,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对了晓葵,昨日你做的那味开胃小菜很好吃,我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佐菜,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再多给我做些,我想带着。”他说的小菜是裴晓葵做的黄花菜,搁了特制的佐料腌制而成,咸淡适口,微酸微辣,在炎热的酷暑很是下饭。
“表少爷您爱吃啊,那我一会儿就多做一些给您带上。”裴晓葵一口应下。
“对了,是不是我走后,你就要回竹园了?”他问。
“是的,”裴晓葵点头,“周妈妈吩咐了,只有您在的时候,我们才来梅园。”
“像你这么有分寸又仔细的丫头不多见,在梁府里该受重用的。”这两日裴晓葵的言行举止他都在看在眼里,这么多年还真没有梁府中看到这样知轻重的人,他觉着很难得。
......
梁舟迟在榻上整整躺了一盏茶的时间才将身上的酸痛缓和过来,桌上已经摆了饭食,吃了个干干净净。
卫元昨天也挨了打,这会儿正拖着刺痛的屁/股迈入房中,每行一步,都觉着疼的厉害。
“你这是怎么了?”他问。
“昨个儿老爷说我带坏了主子,便把小的拖下去打了几棍子,这会儿才下的了床,就来看少爷了。”卫元说着都快要哭了。
“也是难为你了,受我连累,一会儿去取些银子买药吧,大夏天的,伤口不爱好。”梁舟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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