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婼轻轻拍了拍宁梧洗的背,“跟裴姐姐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宁梧洗还是埋在她的肩膀,呜咽着道:“他……他抢了我的青蛙玩具!那是小叔给我做的!然后,然后我就追他,是他自己摔倒的,不关我事!”
“他们还骂人,骂我是坏小孩,骂我没有爹娘,他们……他们才是坏人!”
梧洗不会说谎。
裴婼最恨这种颠倒是非,仗势欺人的人了,要是今日她没有遇见,那宁梧洗一个人怎么办?
“这位大娘,你听到了吗?”裴婼淡淡出声。
“听到又如何?要不是他追得紧,我儿子怎么会摔倒,都怪他!”妇人挺直肩膀,继续发动众人:“大家伙也看到了,我儿子伤得这么重,你们甭想置身事外!”
“那就是说,你也承认了,是你儿子先抢的东西,是你儿子自己摔倒的。”裴婼转向众人,“大家都听到了吧?”
“青蛙玩具呢?”裴婼往哭个不停的小孩身上看,他手里果然拿了个小玩具。
裴婼看了一下两个已经缓下来的护卫,“你们两个,把你们公子的东西拿回来。”
两个护卫立马上前,妇人见状便抱着孩子挣扎,呼喊:“还有没有天理了,王法呢!”
护卫壮实又佩着剑,裴婼态度强硬,百姓们只敢用嘴不敢用手。
很快,小青蛙物归原主。
裴婼抱着宁梧洗站起来,冷眼看着那娘俩,“怎么没有王法?我们这就去官府,看是偷东西的罪大还是诬陷的罪大!”
“你们!你们!”妇人怒不可遏。
“怎么?不敢了?”裴婼厉声说,“不行!今日这官府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们!来人,架着她们!”
“仗势欺人仗势欺人,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妇人自然不肯,在护卫没动手前委屈说着,“儿子我们走!我们斗不过。”
裴婼一扬眼,两个侍卫拦在她们面前。
“这位大娘,我们小公子身上的玉佩价值千金,你不要了?你儿子这伤看起来也不重,千金还是能治好的。”
“你既这般心疼儿子,怎么忍心让人在这里哭?我听着都心疼,不过也对,毕竟玉佩还没到手,没有钱医治。”
围观百姓一阵哗然。
妇人转头愤愤看她:“你这女人怎么如此恶毒,我哪知这玉佩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不重要,可我看你罪名又多了一条,敲诈勒索。官府公正,我们还是走一趟吧。”
妇人眼底终于出现一丝惶恐。
裴婼也不欲与她过多纠缠,拍拍宁梧洗,“跟他道歉,道完歉这官府就不去了。”
百姓们此刻已经噤了声,而不过几瞬,妇人开口:“今日多有误会,还望小公子见谅。”
虽是心不甘情不愿,可裴婼目的达成。
宁梧洗早不哭了,在裴婼怀里看着两人:“我不原谅你们,你们太坏了。姐姐,我们走。”
“好。”
等走了一段,裴婼终于意识到不对。
“小屁孩,你脑子不好,脚也坏了?”
“是你不放我下来的。”宁梧洗一脸无辜。
裴婼:“……”
裴婼放下小人,开始责问:“你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在街上乱跑,你长到五岁白长的吗?”
“我……我没有乱跑,是他们没跟上。”
两个侍卫后背一凉,不敢说话。
裴婼才不信,两个大人怎么跑不过一个小短腿,多半是他故意甩了两人,然后才发生的事情。
“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听到没?”
宁梧洗嘟嘟嘴,小声应了。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你娘呢?”
“我和小叔出来的,他和徐白有事说,让我在外面等一会。”
这个不靠谱的宁暨。
“走,我和你回去。”
最后没想到,宁梧洗带她去的居然是个酒肆。
裴婼顿时脸都黑了,宁暨这么大个人居然带五岁小孩来酒肆?
快到时,宁梧洗拉了拉裴婼的裙角,悄声说:“裴姐姐,我们给小叔一个惊喜。”
“我就不进去了,把你送到就好。”
“别嘛,我小叔很想你的。”宁梧洗胡扯,蹑手蹑脚走在前面。
里面声音渐渐传出来,抑制住裴婼的脚步。
“……按照您的吩咐,这段时日我们一直盯着国公府,国公爷与卫阳董氏掌权人一直都有联系。而且另有一事有些蹊跷,裴国公前些日子刚和工部尚书见过,而接下来工部动作频繁。”不是徐白的声音。
宁暨,在调查国公府?
裴婼心下大疑,拉住宁梧洗,冲他嘘了一声。
里头宁暨追问:“什么动作?”
“前日工部上呈,西南卫阳军器监矿脉已经挖空,询问是否要撤去西南军器监,同时上禀了卫阳董氏手里的另一处矿脉,请求批示。”
“和林家可有关系?”
“没有。”
宁暨不说话,那人又继续道:“南部明将军的龙炎军曾数次上奏所领军器粗制滥造,可是都被压下来了。奏事官秦正炳正是裴国公手下门生。”
“秦正炳?”
“是,秦正炳是裴国公一路提携上去的,两人关系密切。”
里面静了片刻,“不用查了,这事和国公府没有关系,我们的人都收回来,重点盯着端王和太子就好。”
上辈子他是查了一些事,可四年后与现在差别太大,或者说,他以前只知结果却不知过程,现在一切重来,好多事得从头开始。
“是。”里头的人应了一声。
而一门之外的裴婼一直惊得说不出话。
端王,前世就是因他整个国公府都受了牵连,她死得早不知真相,重生以来一直把矛头都放在林光宫与太子身上,却独独忘了端王。
可是,卫阳董氏不就是舅姥爷一家吗,这里头又和工部、和裴家有什么关联?
宁暨又为何如此确定裴家与这些世没有关系?
实在太让人疑惑了。
裴婼正出神,旁边宁梧洗有些忍不住了,没控制音量,“裴姐姐,好了吗?”
里头立即喝了一声:“谁!”
宁暨大步走了出来,与门口一大一小打了个照面,裴婼有些尴尬,急忙说:“啊,我,我正好在街上碰到梧洗.......”
宁暨便低头看着宁梧洗,温声说:“不是让你在外面等会我吗,怎么跑到街上去了。”
“太久了.......无趣。”宁梧洗嘟嘟囔囔。
“进来吧。”
屋里除了徐白还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正一脸不善的盯着两人看,吓得宁梧洗又躲在裴婼身后。
宁暨道:“龙五,你先回去,切记勿声张。”
等这个叫龙五的人离开,宁梧洗才从裴婼身后站出来,坐在小椅子上,手里拿着那个青蛙。
宁暨看着各怀心思的两个人,问:“怎么在街上遇见了?”
于是宁梧洗便绘声绘色地把先前发生的事与他说了一遍,宁暨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下来,低声喊道:“徐白!”
裴婼连忙阻止:“现在不是没事了,你现在做什么倒真显得我们仗势欺人了。”
“嗯嗯,裴姐姐说得对,我们不是那种人。”
宁暨最终没再说什么,“去吃饭。”
宁梧洗高兴极了,立马起身。
一行人便往街上走。
宁暨放慢脚步与她落在后头,问:“你先前想到哪里去了?”
裴婼明白他的用意,沉吟片刻,开口问:“你说的卫阳董氏,是不是我舅姥爷家?”
“是。”
“那我父亲?”
“不知道,但是应是没有的。”宁暨又补充:“就算这中间有什么,你也不必担心,最后都会没事的。”
裴婼还没想那么远,被他这么正经一说感觉自己的担心非常多余般,不由笑起来:“你就这么有把握?”
“是。”宁暨也笑,顺手给她挡了跑闹奔过来的孩子。
“说到底,我与你未成婚,裴家与宁王府并无干系,你何必做这么多?”裴婼认真问。
宁暨便又看过来,裴婼从他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杂质,清澈澄空,一不小心就要陷进去。
说起来,先不论他是不是无条件的帮自己,反而是自己先无条件信任他了,她也不知这份信任从何而来,可自从他说让自己不去管那些事,她就极少去想复仇,想太子和季贵妃,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
裴婼这一刻才意识到恐慌,上辈子她不就是不管不顾地信了萧章远,信他是自己的良人,信她能护自己一辈子了?
裴婼抬目与他对视,想要一辩真假,想要看清他之前说的现在做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可是不行,她看不出来。
他说:“裴婼,你看着就是了。”
裴婼垂眸,没再说话。
宁梧洗适时回过头来,看着俩人慢悠悠走在后头又沉了沉脸,跑到俩人中间,各牵上一只手,“小叔,你们走这么慢我都快要饿死啦!”
裴婼一惊,一边被宁梧洗拉扯着一边看向宁暨,然后从他眼里看到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画面.......
她可生不出来这么大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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