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慕救了她,又将她引荐给了燕王,燕王想要谢晏词的命,而祝闻语要皇后的。
“谢晏词会认出你的。”钱慕声音紧了紧。
“他当然会认出我了。”祝闻语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语气带了嘲意:“如今我是燕云王后的嫡次女,写在王室族谱里的十三公主,就算谢晏词认出我了,又能如何。”
燕云非冬日的天,常年被黄沙覆盖着,能见得日色的时候极少,此时便是难得的晴好,祝闻语说那话时,透过窗栏洒进屋内的光为她镀上了一层威严的贵气,那些过往的折辱未曾在她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如今身着华服坐在那里,便又成了昔日尊崇至极的长宁郡主。
她本就该是翱翔于九天的凤,自然不愿做任何人的笼中雀,谢晏词不行,他也是。
钱慕在桌案上的手动了动,继续相劝的话终究没能再说出口,又重新挂上温润如玉的笑容,浅声道:“好,我会陪公主回去。”
殿外刮起一阵风,沙石被卷起,那一点稀薄的晴光便这样被掩去,连带着祝闻语眸中的光一起,陷进一片昏黄之中。
她握紧了袖中的玉牌,手指在那几个字上来回摩挲着,悸动的心便又一次安定了下去。
***
公主出行,拜见他国,自然比不得谢晏词每次出征时潦草的快马加鞭,北境离锦阳尚远,提前了一个月之久,燕云的仪仗便备好上路了。
仪仗繁杂,一日行不得多远,可即便如此,越靠近锦阳一分,想到那皇城内的人,祝闻语便又闷上心头,燕云的嫡公主总共只有两位,除了他日和亲到大眦的六公主,便是早年夭折的小十三,燕王的戏做的也够全,一路上给祝闻语备下的吃穿用度都是照着最奢靡的礼制备下的,即便路途遥远,她也未觉得身体太过疲惫。
祝闻语撑着额头倚在銮车里闭目养神,只要想到谢晏词,她便整夜的睡不好,钱慕见她连续多日顶着一副黑眼圈,特地从旁近的商行为她调来了安神香,此时正在一角燃着,一缕缕温热的烟气在车内散开,终于抚平了一些躁动。
有轻叩声从车外传来,祝闻语疲惫的抬了抬眼,将车帘掀起一道缝。
“公主,今夜我们便能在蕹城下榻,明日过了晌午,戌时便能到锦阳了。”钱慕的声音自那帘缝之后传来,祝闻语捏起帘子的手指下意识用了力,原来这般近了。
“过了今夜,不会再有能反悔的机会了。”
祝闻语愣神之际,钱慕抬手将那帘子彻底揭开,少女和他视线相撞。
钱慕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这盘棋他布置了太久,已经容不得再出差错了。
“若我还是懦弱至此,如何对得起为了我死去的那些人。”少女回神,眼底的光又坚定了下去,迎着钱慕的视线勾唇笑了笑,又道:“钱大人总在提点我,自己就不怕吗,谢晏词可不是用一张面具就能糊弄过的人。”。
钱慕摇了摇头,面具之下,海棠花上眸如千年的寒玉,温润透亮。
从荣王妃死在他眼前之时,就没有回头路了,便是怕,也不能。
蕹城之外的锦阳,那紫荆城之内的人也并不得安生。
天子生辰,该是普天同庆的大事。
皇后和荣王妃的恩怨始终未清,肚子里的龙嗣月份却大了起来,王朝的第一位嫡子,总不该出生于冷宫,前朝的折子一封封的压下来,谢晏词只当看不见,一直等到距离他的生辰不过十五天有余之时,谢晏词下旨大赦天下,包括被关押在牢中的曹裕。
他似是找到了一个理由去赦免曹裕,却更像是终于寻得了一个机会,放过了他自己。
日子拉的越长,和祝闻语有关的消息,也越来越少。
惶恐又一次侵袭了他的心,谢晏词开始夜夜在梦中见到祝闻语的影子,他尝试着去追,却又一次次惊醒,发现那不过是一场荒唐梦。
朝中上下关于祝闻语的议论也越来越少,她好像真的成了他记忆中的人。
“皇上,燕云的使臣明日戌时便会到锦阳,您看,是否要在殿中接见。”李绪将今日的折子码好放到谢晏词的桌案前,恭敬问。
谢晏词惫懒的取了最上面的一折,只粗略的一览,不过又是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麻木扔到一边,掀了掀眼皮,那枚浅淡的桃花痣从眼睫的光影之中露出。
“要是燕王那老头子亲自过来给朕祝寿,还值得朕过去见一面。”带着讽意的话脱口而出。
“那倒没有。”李绪尴尬的笑笑,继续道:“来的是燕云的国师,还有他们的十三公主,是燕王的嫡次女,从小身体便不好,如今年方十七,才第一次出燕王宫。”
“和朕有何关系。”清隽俊朗的面上神色不变,谢晏词语调如寒冰淡薄。
不再理会那些才递过来的折子,谢晏词去翻今日民间传上来的消息,那一张张和祝闻语或多或少相似些的画卷从他眼前掠过,反复勾起他的希冀,又一遍遍浇灭,眼瞧着今日的那叠已经见了底,失望再一次爬上他的眼尾眉梢,染红了那一枚桃花痣。
不愿再看,他将那一叠纸甩到桌案上,痛苦的闭了闭眼。
那殿门敞着,春末一缕宜人的风钻进殿里,却丝毫抚不平他皱起的眉。
“皇上......”
“赶紧滚。”李绪才蹦出了两个字,谢晏词就不耐的嗤了回去,睁开的眼中乖戾弥漫。
李绪立马嘘了声,不敢再劝,正要灰溜溜的离开。
才走出几步,身后桌案轰然倒塌的声音震得李绪打了的哆嗦,赶忙回身看。
连带着那些折子,不知为何都被谢晏词推倒在了地上,而他正掐着一张画像,手指用力到了泛白。
那被他扔到桌上的一叠画像,被风吹散了七七八八,仅剩了那被压在最底下的一张,撞进了少年的眼里,画上的女子仅有一张侧颜,正被侍女搀扶着下銮车,眉弯还挂着浅浅的笑意,即便是透过着一张未上色的小像,灵动之态也跃然眼前。
銮车之上,燕云王室的图腾太过显眼,谢晏词心血涌动,再无法压制自己翻涌的思绪。
“安排下去,明日燕云使臣抵京,朕会于殿前亲自相迎。”
手心不知何时已经渗满的热汗,沾湿了那画像被捏住的一角,意识到之时,谢晏词赶忙将那褶皱抚平,合叠在一起,仔细揣进怀里,擦碰过心口,谢晏词能感受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
这是第一次有他国如此隆重的仪仗来朝,锦阳城内人头涌动,好奇心使然,人人都想要一睹那传说中的燕云十三公主芳容。
可那仪仗从城尾一直消失在宫门前,那銮车里的人都未曾露出一根发丝。
两处的心跳似乎在某一刻重叠,玉牌被祝闻语握在手里,来回反复的盘着。
祝闻语阖着眼睛,面上并无太多异动,唯有那簌簌颤抖着的纤长鸦羽,透漏出一丝不平静,銮车的速度慢了下去,有太监尖锐的声音想起,仪仗已经到了皇宫了。
祝闻语抬眼,将那玉牌置回锦囊,端坐而起,两只手至于膝前。
这个她千方百计想要逃离的地方,如今又回来了。
但这金笼子囚住的人,不会再是她了,祝闻语勾了勾唇,意外的平静了下来。
“公主,到了。”
钱慕的声音里有一丝不可闻的紧张,祝闻语却坦然“嗯”了声。
挂着绯红串珠的皓腕从车内探出,搭上旁侧男子递过去的手,摄人心的海棠纹罗裙摇曳及地,足尖轻点,踩在那车前候着的人凳上下了车。
在那玉石阶上的谢晏词屏住了呼吸。
肤光如雪,远胜于那一身白衣的颜色,微风吹过,将那女子耳侧的发丝吹动,美目流盼极是撩人心怀。
那人抬眸,遥遥和谢晏词相望,幸得月色未上,才不至于被她比了下去。
眉梢的乖张和戾气尽数褪去,谢晏词怔愣的看着那人提着罗裙缓步而上,天地间的万物都失了颜色,他的眼里再看不见旁人。
他不会认不出她,那一定是祝闻语,这世上再,再找不出如她一般的第二个人。
谢晏词失了神一般的向前了一步。
“参见陛下。”
她对着身侧的众人一同俯身下去,行着燕云王礼。
“祝闻语......”时隔百个日夜,他终于再唤出了那个被他藏在心头的名字。
“诶?”那女子闻声,疑惑抬眸,眼里明澈如一汪清泉,笑意也并不掺假,柔声道:“陛下可是在唤我,可是我不叫祝闻语,我在燕云家中排十三,封号舞阳,您唤我舞阳或是十三便好。”
不只有谢晏词失了魂魄,就连他身后跟着的朝臣,还有李续,都惊的久久不能回神,那女子的面容分明和那几个月前坠崖而亡的长宁郡主毫无违和。
可那燕云的仪仗也不是假的。
她看向他的目光太过清浅天真,才让谢晏词的心有了一丝动摇,祝闻语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他,她永远都是含着水汽,亦或者燃着一把要把他灼烧的火。
“燕云到锦阳,想必公主也在路上行了多日,听闻公主身体虚弱,朕已安排好行宫,公主今日先好生休息,明日朕会设宴,再好好款待公主。”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谢晏词敛去神色,嗓音清淡,而那负于背后的手,却早已用力到泛起了青筋。
相似小说推荐
-
得不到反派就成为反派 (风来碗里) 2022-09-07完结404 1382 我叫荆禾,从小随师父为朝廷效力。年方十八,但……暗恋魔教大长老已久。...
-
匪女与她的纯情娇夫 (受雪流云) 晋江2022-8-27完结6 106唐棣是从栖山大当家与侯府千金之女,自幼在母亲的教导下饱读诗书,才貌出众,却遗传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