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外的没有抗拒秦太医的治疗。
只要没有见到祝闻语的尸体,谢晏词便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所以他也得活着,这辈子没能求来同生,携手白头若也只能成奢望,那至少要给他一个和祝闻语共赴黄泉的机会,晚一刻不行,早一刻也不能。
一日过去了,谢晏词的亲卫沿着河的流向,从锦阳搜到了蕹城。
河底捞过了,岸上搜过了,就连河流穿过的村落,也逐家逐户问询过,得到的答案无一列外是不曾救过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姑娘。
“陛下,蕹城是最近的一座城池了,属下等人已经在城中都做过盘查了,没有郡主的消息,是否还要继续向下游走。”第二日复命的亲卫风尘仆仆的赶来,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疲惫。
“再找。”谢晏词坐在一块巨大的碎石之上,听到这话,原本就不明朗的神色更暗了几分,沉声道:“拿朕的令牌去调北齐军,加快速度和范围,让李绪贴皇榜,但凡有知郡主行踪者,赏黄金千两。”
“皇上......您看您在这一直守着也用处不大,要不咱还是先回宫。”秦太医陪着谢晏词在这崖底呆了一晚上,已经困的说话都不利索了,眼瞧着谢晏词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只能待那亲卫退下去后,壮着胆子上前进言。
见谢晏词置若罔闻,硬着头皮又道:“您得保重身体啊!才能等着郡主回来,不然等郡主找回来了,您这身体已经垮了!”
果不其然,才提了祝闻语一句,谢晏词就有了反应,他扭过头看秦太医,清晨的日光下那双桃花眼中的黑色淡了些,添了抹透亮的褐色。
就在秦太医已经快要跪下去谢罪之时,谢晏词缓缓点了点头。
“好。”
朝中无战事,但凡空闲能用的人,都被谢晏词一批一批的派过去寻祝闻语,揭下来的皇榜一张又一张的送到锦阳,到最后却都是无功而返。
日子眼瞧着就过了两个月,朝堂之上有臣子觐见,觉得此番行为过于劳民伤财,劝诫谢晏词适可而止。
端坐于龙椅之上的人勾了勾唇角,撑着下巴向前倾了倾身子,他甚至不愿多说一句废话,只道了声:“拉下去斩了。”
自那日过后,前朝再无人敢有异议。
可即便如此,宫中四起的流言蜚语中,也都觉着那长宁郡主怕是早就没了性命,说不定连尸身都被下游的鱼啃食的差不多了,再不就是被冲到岸边,被路过的野兽叼了去。
唯有谢晏词的心绪一日比一日平静。
被烧毁的养心殿已经重新修缮好,他翻着那民间传上来的线索和画像,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看着,试图真的从那之中找出祝闻语的影子。
她的尸首一天未找到,他就信她一定还活着。
“皇上,该喝药了。”李续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碗黑漆漆的药水。
谢晏词的视线未离开桌子,只手接过一饮而尽。
那药李续端到腰腹都能闻到浓浓的酸苦之气,谢晏词却如饮水一般痛快,李续汗颜,不敢多打扰他,正要告退。
“让你查的事找的人,办好了吗。”谢晏词突然抬头,眉梢挂着矜贵的冷意,声音听不出喜怒。
李续心头咯噔一下,虚擦了一把汗,闪躲着回答:“皇上......一直在找在探,照理说,不该是皇后娘娘办的。”
谢晏词皱眉,复问:“为什么这么说?”
“除了被曹公子安顿好的荣王妃的尸首,其他的线索都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就连那死士的骨灰都像是被扬了一般,这份手段,绝非是娘娘一个后宫之人能办到的。”李续正色回道。
“骨灰就算扬了,也能留下点烟气。”谢晏词眸底带着刺骨的寒意,冷笑一声继续道:“加派人手去查,朕倒想看看哪个不要命的,敢把手伸到朕眼皮子底下。”
“是,皇上,还有一事。”被谢晏词这么一留,李续拍了下脑袋,连连懊悔差些忘了最要紧的事。
“说。”谢晏词不耐烦的吐出一个字。
“再两个月之后,这就该到了您的生辰了......您这边的意思是......”
“你看朕像是有心思过生辰的样子吗。”谢晏词愣了下,冷冷的怼了回去。
原来时日过的如此之快,已经到了春末夏初之际,祝闻语的生辰正在春中之时,他昔年与她相识之际,已是旺夏,再到第二年,他们就已经分开两地了。
日子到了眼前,他原以为这次能给她补上过往的生辰礼。
却再一次错过了春天。
“皇上,您登基以来,也没有办登基大典,封后之礼也未曾有,这是今年唯一一个值得庆贺的大日子了,周邻各国的拜贴已经送上来了,您要是再不理,过几日您这的折子就要彻底把您淹了呦。”李续磨磨唧唧的劝诫扰的谢晏词烦闷至极,本要继续回绝,却又想到了什么。
“办吧。”谢晏词声音清淡,眸光微敛,就像是在说一件如吃饭一般不足挂齿的事情。
李续的话点了他一下,自打斩了那当朝进言的大臣,虽未曾再有人当着他的面直言,但呈上来的折子里却十个有八个都暗自夹带了私货。
他求之不得,能有一件事把这些人的嘴堵上。
李续欣喜的退了下去,谢晏词又从桌上拾起一张画像,那画上的女子端看一下,确实和祝闻语有六七分像,只是再细细多看上几眼,却远不及她的百分之一的美艳灵动,谢晏词烦躁的将那画团成一团,扔到地上。
比起祝闻语走时的那日,殿外的桃花开的更盛了些,谢晏词闭了闭眼。
你一定还活着,对吗。
***
北境更北,燕云王宫。
红衣华服女子跪坐于镜前,如绸般乌黑光泽的发丝垂于脑后,几个侍女用银梳仔细的梳着,稍许过后,细致将那乌发挽起,插入一支牡丹纹金步摇。
额间轻点上一抹朱红,原本俏丽清雅的玉面便成了另一番娇媚可人的模样。
“先不必了。”侍女要继续替那女子上口脂,被她轻轻推开,声色清淡。
声音落下的同时,大殿的门被从外推开。
那女子侧目,从镜中看清来者模样,抬了抬手,身旁的侍女立刻心领神会,躬身离开大殿,路过那人时,齐声行了礼。
“参见国师大人。”
钱慕颔首应下,一枚纹着海棠花色的面具覆在脸上,将男子原本温润清雅的面容遮在阴影之下。
“拜见公主。”
抚开衣袍,钱慕恭敬屈膝而跪,向着那女子行了标准的燕云宫礼。
那女子闻声低笑,扶着额上的金步摇款款起身,转过头望向跪在地上的钱慕。
“钱大人,你我之间私下不必如此多礼。”
“唤我闻语便是。”
作者有话说:
死遁来了,我们女鹅终于又锦衣玉食了,给谢狗生辰送个大礼,钮祜禄长宁is coming!
第36章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即便公主出此言, 钱某自然也是不敢的。”取掉那枚面具,钱慕起身走到祝闻语跟前,声音清润明朗, 一如往昔的温和。
“钱大人未免太过自谦。”祝闻语又笑了笑, 走到殿正中的美人榻前,轻撩衣裙而坐, 指尖点了点桌案, 示意钱慕坐到对面,舒缓道:“今日来所谓何事。”
有侍女为钱慕上了一盏春茶, 燕云地处北境更北之处,气候不比锦阳,产茶之地极少,但此时这一碗茶汤却是香气色泽极浓,端看一眼便知是极上好的茶种制成, 钱慕抿过一口放下,才开了口:“去锦阳的名单里,有公主的名字。”
“我那日听王后娘娘说, 这春茶燕云全年的产量都不过百斤。”祝闻语一下下斟着那茶盖, 却并未直接回答钱慕的问题, 稍许, 抬了抬眼,褐色的眸闪着一点透亮的光, 夹杂着不明的笑意, 继续道:“钱大人以为,燕王为何将这春茶赏了我。”
她到燕云, 已有百日之久, 祝闻语想来也离奇, 许是自己阳寿当真未尽,趟过了如此多道鬼门关,阎王仍旧不肯收了她,曹裕的马带着她坠向崖底的那一刻,这小半生的幸与不幸,都在她脑海中相替一闪而过。
祝闻语也不知自己那场梦做了多久,再醒过来时,已经到了燕云的王宫,而钱慕正守在她的身边。
昔日于锦阳一别,钱慕便离了商队独自到了燕云,他的生意垄断着几乎整个国度的南部,对城池之间的要塞通路了如指掌,燕云虽不缺兵马,却终年不见春秋,不是炎夏便是深冬,物资常年处于极度匮乏状态,经济更是落魄,钱慕便是靠着自己得天独厚的资本和燕王做了交易。
祝闻语在迷蒙之中听懂了这一切,还是惊异了些许。
谢晏词当年在北齐军中出头极快,她以为已是稀奇,而钱慕也不过只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便成了燕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
“钱大人,我母妃离开以后......我对这世间已经没有太多眷恋了,若老天爷真的不愿收我这条命,那便是我还有未完成的事要做。”提到已逝的荣王妃,即便她唇角还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周身顷刻散开的悲戚之感,还是让坐在不远处的钱慕收进了眼底,过了半晌,祝闻语才又开口:“我若不完成和燕王做的承诺,又如何能一直留在燕云做这公主,受天下供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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