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做了半辈子土匪,这还是第一次与当官的同屋喝酒,又是他们打心眼里敬服的好官,起初还有些拘束,连说话都不敢高声。
渐渐的发觉离川海虽看着严肃些,却性情温和没有架子,才放开了同他说笑起来。
唐玉山与这帮弟兄喝酒时从不用杯子,直接抱着酒坛猛灌。
但离川海是贵客,杨君兰有言在先,喝酒只能用杯子,猜拳斗酒一概不准,不可太过粗俗丢了从栖山庄的颜面,也不准灌离川海喝太多的酒,免得他喝坏了身子。
唐玉山不敢违了杨君兰的意,他年纪又比离川海小了两岁,收敛了平日里的豪迈不羁,端起酒杯带着一众弟兄向离川海敬酒。
美酒甘醇浓烈,浓郁的酒香飘散在空中,浩风堂内人声喧哗,热闹非常。
众人推杯换盏间,离府的侍从们排成长队沿着石阶缓缓上来,抬着大大小小的箱子,外面全部用红绸包裹好,由占五引着,一箱箱抬进浩风堂门口,摞的像小山一样,红灿灿的一大片。
儿子亲事已定,离川海心情大好,不论唐玉山还是众弟兄敬酒都来者不拒,举杯便饮,直至喝的目光游离,身子打晃。
唐玉山不再敬离川海酒喝,命人上了茶来,逗趣地与他说起离善朴一口酒被闷倒,在从栖山庄睡了一整日的糗事,离川海捋着胡子,笑的真挚而满足。
直到日薄西山众人才散了席,杨君兰命人把备好的小轿抬到浩风堂门口。
离善朴扶着父亲上轿,俯身拜过唐玉山夫妇,别过唐棣,带着侍卫和随从向石阶口走去。
从栖山庄门前的平地上站满了人,唐玉山拥着妻女,目送离川海和离善朴离去。
天边的云霞红艳似火,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熠熠生辉,下次从栖山庄这般热闹,必定是女儿成亲那天了。
眼见着心爱之人渐渐远去,修长的背影消失在石阶深处,唐棣心里不舍,回头在人群中寻找唐武的身影,叫他陪她一起到巨石上向山下望。
寻了半晌也没见唐武,她跑到唐武房门前敲门也没人应,推门一看,唐武没在房里。
她晌午让人给他送来的烧鸡和肘子还在桌上,一口都没动过。
“这家伙跑到哪去了?从早上分开就再没见过他。”
唐棣不解地嘟囔一声,独自穿过梅林跑出西门。
落日渐渐消失在天边,只留下一抹胭脂色的余晖,山顶的风比别处强劲的多,吹得巨石两旁的树发出萧萧瑟瑟的响声。
唐棣远远地瞧见巨石上坐着个肩宽背阔的汉子,走近些看正是唐武。
她蹑手蹑脚地凑过去,捡起个小石子朝唐武背上抛去,石子弹落到巨石上,啪嗒嗒的滚远了。
唐武扭头看了一眼,懒懒道:“你咋来了?”
“我还想问你呢!泓澄来了也没见你找他玩,晌午我叫人给你送去的烧鸡和酱肘子也没见你吃。”
唐棣坐在他身边歪着头打量他,“你该不会坐在这一整天了吧?”
山下响起一阵若有似无的马鸣声,唐棣欣然跑到巨石边向下张望。
唐武瞟着她的背影,落寞地挪到林边坐着。
直到今天他才认清了对她的感情,可他宁愿像以前一样懵懵懂懂,他知道,他不配。
她如同盛开的花朵一样夺目,而他就像是她脚下的尘土一样渺小,他只能默默地守护着她,直到有一天,她不再需要他。
“走啦,回家吃饭去”,唐棣在他肩上拍了拍,“吃完了陪我补风筝,那天彩蝶风筝划了个口子还没补呢。”
“我才不去!”唐武嘴上虽拒绝,身体却不自觉地站起来,乖巧又无奈地跟在唐棣身后。
离川海昨日醉了酒,回府后早早地睡下,清晨起来仍觉得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离善朴命人煮了醒酒汤来给他服下,才稍微舒服些了。
距离儿子的婚期还有半年多 ,离川海迫不及待地找来侍从,准备将离府内外简单翻修一遍。
离善朴笑着向父亲说起洞房的布置他已经有了打算,提起笔,按那日唐棣描述的样子画了一张图纸给父亲看。
父子二人在房中聊的正起劲,泓澄进来禀报,梁王的特使带着诏令正在前厅候着。
离开顺州还不足半月,梁王就突然下了诏令。
父子二人疑惑地对望了一眼,换上朝服赶去前厅接诏。
只见诏令上赫然写着,命离川海即刻率领五万萼州军出征西三州。
作者有话要说:
离善朴:结婚后必须常常陪媳妇回娘家,乖巧ING~
第77章 阴霾
父子二人回到房中,原本其乐融融的氛围变得阴沉起来。
萼州的十万兵马有三万留在江州暂归陆逢时统辖,再调去西三州五万,城内只剩下两万兵马。
攻打西三州绝非一朝一夕的事,万一在这期间马本初带兵反攻,二万兵马能否抵挡的住还未可知。
父子俩心知肚明,梁王之所以甘愿放弃灭掉马本初,一举攻下江南富庶之地的好机会,也要先攻下西三州,只是因为西三州距离他亲兵统辖的州城更近,更易掌控,也可趁机分散萼州的兵力,不让他们父子聚在一起。
离川海不久前才违逆了梁王命他带兵围剿从栖山的谕令,梁王表面不予追究已经算是给足了恩典,他又怎能不遵从王命出征西三州?
可带兵出征又放心不下儿子和萼州城,只得提笔给梁王上书,请求将江州的三万兵马调回驻守萼州,以防马本初突袭。
李宏图本想允了离川海的请求,命陆逢时带着三万兵马返回萼州盯着离善朴,可拈起朱笔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三万萼州军的主将崔英是离川海父子的心腹,本就对被留在江州一事抱怨不迭,返回萼州后老老实实守城自然最好,若撺掇离善朴动了什么念头,陆逢时未必盯得住。
到时候陆逢时说不定也像余望言一样,死在从栖山上。
江州距离萼州骑兵一日,步兵三四日也到了,万一马本初来攻,再调兵支援不迟。
李宏图思来想去,仍以江州初定,不宜调离城中军队为由驳回,命离川海即刻领兵出征,不得延误,若马本初攻打萼州,他自会从江州调兵支援。
两日后,特使快马加鞭送来了梁王的批复。
离川海面色凝重,江州位于梁国腹地,周围没有强敌环伺,就算城中初定,不乏有反叛势力,还有陈偲远的竟武军驻守。
而萼州处在梁国的东南边境,又是纵贯南北的军事要塞,梁王并非分不清孰轻孰重,只是对他父子越发不信任了。
离善朴对梁王失望透顶,又心疼父亲这半年多来殚精竭虑疲惫不堪,一时动了劝父亲辞官的念头。
可他知道父亲断然不会同意,如今他能做的,只有拼尽全力守住萼州城,护好城中百姓,不让父亲惦念分心。
天空中积满了乌云,阴沉的没有一丝光,凉风卷着水汽扑面而来。
离善朴出城送别了父亲后登上西门城楼,望着黑压压的一片萼州将士沿着泸水河渐渐远去,心情说不出的沉重,甚至前所未有的慌乱不安。
他总觉得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不断地告诫自己,领兵之人无论何时都务必要沉着冷静,免得军心动摇,百姓惶恐。
离府只热闹了几日,又恢复了之前的寂寞无声。
离善朴独自坐在亭中翻看着他亲手绘制的新房图纸,一阵脚步声传来,他抬眼,脸上漾起一抹笑意。
“徐兄。”
徐常容走到离善朴身边坐下,仔细端详过他的面色,轻提嘴角。
“我听说你与唐姑娘的亲事已经定下了,过来看看你。”
“徐兄几时回来的,消息这般灵通?”
“我若是消息灵通,就不会害你受伤了。”
那日他等来了两个江湖朋友的信报,说朱锦融已经被捉拿下狱,七日后问斩。
他将消息告知给泓澄才放心地带着章兰茵去季州游山玩水。
那两封信报本身没有任何差错,只是没想到朱锦融会半夜逃狱,两个江湖朋友得知后,把最新的信报送到同心客栈时他早已离开了。
这些天他一心陪伴章兰茵,不问世事,想让她淡忘掉从武州回来后再次涌上心头的恨意。
直到昨日听说唐玉山连夜去蟹钳帮捉了朱锦融和余望言二人,带回从栖山钉死在钉墙上,才知道出了事,忙带着章兰茵赶回萼州。
今早在城外遇到于木槿,果然,离善朴曾被朱锦融所伤,险些丢了性命。
徐常容眼中的歉疚一闪而过,瞥见离善朴手中的图纸,笑道:“善朴,你可是在为成亲做准备了?”
离善朴苦笑一声,“我爹今早出征去了,留下我一个人,还真不知从哪里着手。”
徐常容沉默了一瞬。
显然梁王并没有同意他们父子乘胜追击马本初的请求,而是调离了离川海。
看着离善朴茫然无措的样子,便猜到他此刻的处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难。
“你有什么打算吗?”
离善朴的神情苦涩中带着一丝美好的畅想。
“徐兄,我想在从栖山下建一座房子,方便唐棣婚后每日回家看看,等父亲辞官后,我们一家人归隐田园。闲来无事时我便跟着于兄学医道,治病救人,再跟你学些武功招式,护住一家老小,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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