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宏图心中喜忧参半。
离善朴要娶山寨女为妻,一伙土匪对离家的助益小到可以忽略不计,但招他为郡马,留他在京来约束离川海的计划落了空。
“能入得了小离爱卿的眼,一定是位知书识礼,秀外慧中的姑娘。”
李宏图定了定心神,随口说道,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将离善朴留在京里。
离善朴浅笑道:“王爷,臣的未婚妻不过是个寻常姑娘,她极重孝道,又是家中独女,好在萼州城距离从栖山不过一个多时辰的车程,臣与她成婚后可以常常陪着她回家去,孝敬家父的同时,也方便照顾泰山泰水。”
李宏图浅棕色的眸子收的更紧。
离善朴是想断了他让他婚后带着妻子一同进京的念头,这样缜密的心思,不禁让李宏图脊背发凉。
离川海低头品着茶,心里对儿子的一番话颇为赞许。
他进京前曾想过梁王可能会劝儿子留在京中为官,到时候他就以前朝有独子不放外任、不远离父母的旧例为由婉拒,却没想到完全不需要他出面,儿子已经将梁王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李宏图沉默了一瞬,对离川海笑道:“离爱卿,令公子觅得佳人,成婚在即,本王先恭喜了。只是令公子这般人才,实该入京在本王身边辅佐,留在萼州着实有些屈才了。”
离川海放下茶碗,缓缓道:“王爷,萼州亦属王土,萼州百姓亦是王爷的子民,况且我父子二人守住萼州,便是为国守住东南边境,何来屈才一说。”
“离爱卿所言极是,有爱卿父子替本王守着萼州,本王自然放心。”
“王爷”,离善朴骤然拱手,“如今马本初败退,马家军士气低落,理当乘胜追击。若是给马家军喘息之机则前功尽弃,请王爷恩准我父子领兵南下,一举攻下武州城。”
宦官小步走到御案边给李宏图添茶,李宏图垂眼看着,半晌后才抬头,神色比之前凝重了不少。
“攻下武州一事离爱卿之前上奏过,武州连年战乱,城内破败不堪,即便攻下也需要耗费无数人力财力重建。梁国初建,钱粮理当用于更为急需之处,萼州易守难攻,即便马本初卷土重来,有爱卿父子守着,也断不会落入敌手。”
离川海捋着胡子,目光幽深,对于李宏图再次驳回攻下武州的提议没有一丝意外。
离善朴低下头抿唇含笑,眼里拂过一丝失望与嘲讽。
武州虽贫,可过了武州再向东南一马平川,到处是良田沃土,马本初和他的部下占领此处后抢夺民财滥杀乡民,害的百姓不敢出来耕田,即便如此,仍有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往武州。
若是将来攻下此地,让百姓休养生息,再以此为后方向全国调配军粮,半壁江山可得。
这些梁王并非想不到,说到底,不过是信不过他父子罢了。
梁王爱民如子,无疑称得上是贤主,可他如此胸襟,何日才能平定天下,解救万民于水火!
离善朴默默叹了口气,在他十六岁时也曾经满腔热血,妄图凭借一己之力扭转时局,甚至在心里埋怨父亲不让他在京为官,强行将他招回萼州,阻了他的雄心抱负。
可前朝覆灭那年,君臣夺权,不顾百姓死活,杀得京中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之后各地揭竿而起,各方势力为了权力和金钱杀红了眼,甚至骨肉相残。
曾经他也想追随明主,搏个天下太平,可试问普天之下有几个值得“文死谏武死战”的圣明君主?
在父亲眼中,他的安危重于一切,他也一样。
为了不再引得梁王猜忌,为难父亲,他只有遵从王命,不再提起攻下武州的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守好萼州城。
“王爷说的是,是臣思虑不周了。”
第74章 木牌
李宏图面色和缓了些,笑道:“小离爱卿不必这样说,今日本王是与两位爱卿闲话家常的,公事暂且不提,本王叫膳房备了顺州的名菜,晌午两位爱卿可要陪着本王多饮几杯。”
对于离川海信上说的辞去江州刺史一职,李宏图不置可否,留在江州的三万萼州兵马更是只字不提,好在攻打从栖山的事他也没有再提起。
离善朴勉强迎合道:“王爷,臣不胜酒力,一口便醉了。”
李宏图笑望着离川海,“离爱卿,令公子的才华气度均不逊色于你,只是这酒量比起爱卿差的太远了。”
离川海淡然一笑,“王爷,文才武功臣尚可为犬子寻得名师,唯独他这酒量,臣也无可奈何。”
李宏图哈哈大笑,难得眉眼舒展,没有一丝戒备,全然一副阳光疏朗的贵公子模样。
离川海看着他,心里不由得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
当年老梁王李征被手下叛将乱刀砍死,他年纪轻轻临危受命,带领一群父亲生前的老部下重整旗鼓,其中不乏有欺他年轻,不服管束的。
他为了坐稳王位拉拢陈偲远,迎娶陈偲远的千金为妻。
陈偲远虽战功赫赫,却性情耿直,常常在众人面前驳他的面子,又颇有野心,也难怪他时时提防处处小心。
但同情归同情,身为王者却没有容人之量,无疑是他最大的弱点,将来能否带领群臣平定天下还未可知。
宫门外,唐武靠在石柱上困的瞌睡不止,怕睡着了误了大事,从背后抽出棍子,照自己脑后来了一棍,打的自己登时眼冒金星,脑中嗡嗡直响。
忙扔了棍子,抬手在脑后轻轻揉着,原来不是泓澄不禁打,是真的很疼。
晌午早都过了,宫门口的守卫都换过一拨,离善朴进宫还没出来。
唐武怀里的烧鸡一早就吃完了,肚子饿的咕咕乱叫,又不敢走远去买吃的,低头瞟着自己的一身乞丐打扮,干脆往路边挪了挪,坐在地上要起饭来。
“叔叔大爷可怜可怜……”
“你这叫花子真会找地方,跑到宫门口要饭来了!要不你进宫找王爷要去?”
唐武在戏文里学到的要饭说辞刚出口半句便被差役打断,吓得他脖子一缩,忙嘿嘿赔笑两声,站起身走远了些,寻了个能看清宫门口的位置继续要饭。
他身宽体胖满脸横肉,长着一张土匪强盗脸,除了那一身衣裳和身后的打狗棍,没有半点像乞丐的样子,要了小半个时辰只要到一个馒头。
施主或许是有些怕他,离得远远的把馒头扔过去就跑。
唐武嘴里念着要饭的说辞,眼睛盯着宫门口瞧,一时没留意,馒头从他胸口滚落在地上。
他抓起馒头心疼地撇着嘴,把粘了泥土的馒头皮一块一块地撕去,双手抱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宫门处,昨日到城门外迎接的差役带着几个离府的侍卫走出宫外,后边跟着那辆离府的马车,泓澄执剑跟在车侧,正朝西边走去。
唐武把剩下的馒头全部塞进嘴里,两手拍了拍,起身跑上前,不远不近地跟在车队后面。
泓澄偏转头四下望着,瞧见唐武一副滑稽的乞丐像,强忍着笑,憋的脸通红。
马车在驿馆门前停下,离善朴扶着父亲下了车,梁王的差役躬身立在一旁。
驿馆门口不远处落着一顶小轿,轿前站着一个身穿官服的汉子,唐武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只见那汉子迈着极不自然的方步走到离家父子面前九十度下拜。
那人方阔脸鹰钩鼻,空洞的眼中看不出情绪。
不知怎的,唐武见到那人就心里一阵发慌,额上渗出一层汗来。
他离得远,听不清那汉子与离家父子说了些什么,不过看离善朴的表情,应该只是些客套话。
那汉子离开后,离善朴扶着父亲进了驿馆,梁王的差役及一众侍卫随侍在侧,再出来时父子二人均是一身便装。
差役掀起车帘请二人上车,跟着四个侍卫骑马在前方开路,泓澄和其他侍卫断后。
唐武忙跑回客栈结了房钱,叫小二牵马出来,跨上马背跟在马车后面出了城。
城外,泓澄手里捧着个油纸包,调转马头奔向落在后面的唐武。
“怎么这么慢?又饿的走不动路了?”说着把油纸包塞给唐武。
“公子特意吩咐多买几只烧鸡给你,快吃吧,吃完了车里还有。”
唐武一把接过,两下撕开油纸包,抱着烧鸡猛吃起来,嘴里含混地道:“你们都有好吃的,就我一人在外边要饭,咋能不饿!”
“谁让你去要饭了?”泓澄不屑道,“跟着大人和公子有饭吃有地方住,你偏要住客栈、要饭吃,怪谁?”
“你傻啊?爷爷我跟你们住一块儿,万一跟你主子一起被梁王扣了,谁去报信去?”
泓澄恍然大悟,难怪他与离善朴说起唐武没有住进驿馆,不知去向时,离善朴丝毫不在意,只说由他去便是,原来如此。
泓澄仍有些不解,“就算梁王真的将公子扣在京中,你回从栖山报信往返也要六日,到时候……”
“说你们这些当官家的侍卫笨你还不承认!”
唐武在破衣烂衫上抹了抹手上的油,从里衣中翻出个虎头木牌来。
“舅舅给的,你主子要是给梁王扣了,爷爷就拿着这个去顺州城外找聚鹰帮鲁帮主,让他带人把你主子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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